青色幽光乍现,引魂灯幻化成长剑,锋利的刀刃穿透癲狂大笑的兇厉,那片黑雾顿时消失无踪。
原来世间情法缘理,生死起灭,他们谁也不曾看开过。
惜华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低声唤道:「蔓蔓。」
「阿恆……」她咳了两声,模模糊糊地说:「阿恆,对不起,你才刚回来,我却要走了……」
「别道歉,」他压下一阵哽咽,「是我,是我误了你……」
「太累,太累了……」
她靠在他身上,喃喃唸了一会儿,忽然用力握紧他的手。
「阿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这一次,换我留你一个人,可我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她顿了顿,费力地说:「所以,你不要等我,好吗?」
她的眸色逐渐涣散,却仍执拗地看着他。
「好吗?阿恆?」
「……好。」
得到他的回答,蔓蔓扬起唇笑了,近乎散形的魂魄终是支撑不住,灵力枯竭,陷入深深的沉眠之中。
泪水滑落颊畔,惜华低头,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一吻,轻声道。
「对不起,蔓蔓,你说我总是骗你,这一次,我还是骗了你。」
将蔓蔓的魂魄小心翼翼地收进引魂灯里,惜华走到蔷薇花架旁,蹲下身来,轻轻抚过湿润的泥土。
还有,最后一件事。
另一段,蔓蔓不知道的故事。
前世的最后,徐知恆身死,蔓蔓被迫陷入沉眠之后,徐知渊跪在两人面前,哀哀痛哭了许久。
「兄长──兄长──我错了,是我做错了……」
他满脸泪痕,望着他们交握的手,脸上忽然透出一股决绝,他咬破指尖,迅速结起阵法,待旁边的族人发现不对,却是为时已晚。
「二堂弟!你想做什么!」
「我以下一任当家的身分下令,徐家族人,务必世世代代守好这座院子,」曾经桀敖不驯的少年褪去青涩,拿出当家的气魄,朝着院中所有族人厉声喝道:「守好花妖,守好她,除非她自己愿意走,否则谁也不准慢待她,听懂了吗?」
「二堂弟,你冷静些……」
他朝那位总是宽和正直的堂兄深深一揖,肃然道:「阿照堂兄,当家之位,就交给你了。」
所有的灵力猛然灌进阵法中,啟动了那道禁术,沙尘飞扬,天崩地裂,他随着流动的黄土渐渐陷落。
「二堂弟!」
「阿渊堂兄!」
「堂兄!」
芳菲院中悲声四起,徐知渊却是满足地笑了。
以自己的魂魄压阵,连结起兄长的魂魄与这座院落,那么,总有一日,兄长一定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回来。
追魂术已成,禁制已破。
惜华将灵力注入恢復生机的土地,在那里找到了沉睡三百多年的魂魄……他前世的弟弟。
「……阿渊。」
他轻轻碰了碰那团残破的魂魄,让那孩子蜷在自己手心安睡。
宽容地低语:「随我回家吧。」
夕阳斜照,茫茫靄靄,将如洗的人间染得灿烂生辉,到底是即将落幕的一场戏;惜华转身走出这座古老的宅院,步伐虽轻缓,却并不留恋。
陈旧的木门在他身后缓缓闔上。
芳菲院里,满院芳菲盛放,鸟鸣婉转,一声声是送行诗,花季终归要结束的,待花谢的时候,前生爱恨纠葛,执着与留念,便一同化作泥土,深埋于记忆中。
──他会一个人,一直等下去。
等到某个不知年岁的春日里,洁白如霜的蔷薇再次攀满竹枝,烂漫花开,风细一帘香。
而那素白衣裙的女子眉目如画,自满园飞花中走出,巧笑倩兮地喊他。
「阿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