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有点不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枪出如龙,李扶风分外认真,眼眸定定地看着李景乾的动作,后者似乎久疏操练,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变得格外缓慢。
瞧准一个破绽,李扶风当即就给了他一个横扫。
风声四起,李景乾后仰躲避,脚下略微踉跄,连连后退。
他乘胜追击,连出数招,枪舞如鞭,将从前藏了许久的武艺统统都甩了出来。必要的时候,他还掷出了袖中藏着的暗器。
李景乾眼里划过一丝笑意,翻身躲过暗器,而后轻轻一崴,任由他的枪横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好!”城楼上响起一阵掌声。
李扶风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之中,压根不觉得这掌声有什么不对。都是他该得的,夸赞与荣耀,都是他本就该得的!
——直到马岳仓皇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李扶风抬眼往上看去,这才看见含笑立着的圣人和一众大臣。
心里一沉,他连忙跪下行礼。
“淮王殿下颇有陛下当年之风范。”黄厚成笑道,“此乃我大盛之福。”
“咱们侯爷可是许久没吃过败仗了。”庞佑也拱手。
一边的苍铁敬神色却是有些凝重,拱手道:“侯爷一向谦让。”
“哎,苍大人此言差矣。”方叔康道,“侯爷从不做恭维奉承之事,这我们大家都知道。他都打不过淮王,那淮王殿下的武艺可见一斑。”
圣人笑着颔首。
近日御书房里一直收到赞扬淮王的折子,他还以为是下头的人见风使舵,如今亲眼一见,倒是名副其实。
淮王武艺能胜李景乾,策略谋划也能在短时间内平上京之乱,的确是可用之才。
最关键的是,他是自己的亲儿子,虽然不怎么得自己喜欢吧,但也比李景乾好多了。把兵权交给他,收回来也更容易。
这样想着,圣人就将淮王单独召去了御书房。
陆安这才跑去将自家主子扶起来。
“您还好吧?”他小声问。
第167章 为什么不喜欢我
李景乾脸色苍白地摇头,被他搀着缓慢地往外走,身形看起来不太利索。
方叔康在城楼上看得纳闷:“方才也没见他受伤啊,怎么还怪严重的?”
叶渐青哼笑:“不严重恐怕还输不了。”
“什么意思?”方叔康追着他问,“方才那一场比试难道真有蹊跷?”
叶渐青大步往外走,拂袖道:“你自己没长眼睛?”
李景乾方才那出招的力气,连先前与宁朝阳比试时的一成都没有。
方叔康直挠头:“拼着自己败名声都要输给淮王,侯爷难不成与淮王有什么特殊的交情?也不像啊,先前两个人看起来还不和得很,还有那日的淮王府上……”
叶渐青拔腿就走,上车也不等他,低声催促车夫开快些。
“哎,渐青!”方叔康大喊,“这一路都是雪,你搭我一下!”
“不要。”
“为什么?”
“你太吵了。”
方叔康垮了脸,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不怪他话多,这弯弯绕绕的他看不懂,可不得问他么。
要不挑几个重点的问?
正想着呢,前头那跑得飞快的马车突然就慢了下来。
方叔康以为这损友良心发现了,喜上眉梢地就提起了衣摆打算追上去。
然后他就看见叶渐青跳下车辕,大步越过他,将旁边走得好好的凤翎阁女官给拉上了车。
“叶大人?”程又雪激动地道,“您方才看见了吗?淮王殿下竟然赢了定北侯爷!他一个久在深宫里的人,哪儿学的这些功夫?都能赢侯爷的话,那宁大人是不是也不是他的对手?”
叶渐青笑道:“淮王虽一直在宫中,却也是有武艺先生教着的。不?????过他虽赢了今日的侯爷,明日却未必是宁大人的对手。”
程又雪眨眼:“你是说他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厉害?”
“聪明。”
“可是,这么说来,为什么呢?”程又雪不解,“侯爷与他又不熟,还放水给他?”
“因为侯爷想让他去东边领兵。”叶渐青道,“圣人的旨意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了。”
程又雪哇了一声,崇拜地看着他:“大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掸了掸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叶渐青道:“小事。”
外头追上来的方叔康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大家都是同僚,他待人的差别是不是也忒大了些!
“渐青。”方叔康锲而不舍地抓着车辕问,“侯爷为什么想让淮王去东边,他自己去不是更好吗?”
叶渐青优雅地将他的手从车辕上拿开,扭头吩咐车夫:“再快些。”
骏马嘶鸣,眨眼就将方叔康甩去了身后。
叶渐青回头,却见车厢里的程又雪正襟危坐,手死死地捏住了自己的嘴。
“做什么?”他好笑地问。
她含糊地道:“我也想问那个问题,但我怕被扔下去。”
拂袖坐回位子上,叶渐青道:“因为侯爷不想离开上京,而他很想让淮王离开上京。只有淮王离开上京,他们两个的对战才能不殃及到宁大人。”
程又雪眨眼凑近了他。
精致的小脸蛋突然在自己面前放大,叶渐青表情一滞,眼眸缓缓转动:“怎么?”
“大人待我好像格外不同。”程又雪道。
才发现吗!
叶渐青轻叹,深深地回视她:“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还能是什么原因。”她严肃地道,“大人不缺钱也不缺地位,只能是因为男女之情。”
心里猛地一跳,叶渐青感觉自己的血液从四肢流到了心口,又从心口猛地一震激荡出去。
他声音都有些发颤:“那,你怎么想?”
“大人对我恩重如山。”程又雪抱拳,“我自然是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话的方向是没错,但是也不至于吧?
叶渐青刚想说什么,就见面前这人接着道:“大人说吧,看上凤翎阁的哪个女官了,只要我熟,都一定替大人牵到这根红线,如此,方不负大人器重!”
叶渐青:“……”
行驶得好好的马车突然在半路停下,接着就有个小女官被拎着后衣领扔了下来。
程又雪站在雪地里懊悔不已。
看吧,话多了就是会被扔下马车的,她也一样。
沮丧地拔着靴子自己往前走,还没走两步,走远的马车突然又倒了回来。
她茫然抬头,就见叶大人铁青着一张脸,将她拔出雪地重新塞回了暖炉边。
“想给我牵线是吧。”他道,“行啊,我还真看上一个女官了,可惜不在凤翎阁。”
程又雪眨眼:“不在凤翎阁我恐怕……”
“你也认识。”
“啊?”
“宁朝阳宁大人。”叶渐青道,“这根红线,请程大人务必牵到。”
程又雪:“……”
威风无双的宁大人,即将与淮王定亲的宁大人,被定北侯放在心尖上的宁大人?!
她去牵红线?
她祖坟上的草都得被定北侯薅秃了不可!
摇头如拨浪鼓,程又雪连连道:“大人三思啊,大人这个一定得三思啊。”
叶渐青垂眼,陡然哀伤起来:“你也觉得我配不上她。”
“不不不,叶大人怎么会配不上呢,您是朝野里最聪明最厉害的文官了!”
“骗人。”他苦笑,“我若真的厉害,你怎么会连牵线也不敢。”
“这不是你的问题,这主要是……”
“就是我的问题。”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长得不好看。”
程又雪瞪眼:“不不不,大人星眸剑眉,最是容色动人。”
“那就是我不会武。”
“不不不,男儿又不是非得会武,若人人都飞檐走壁的,那不成了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小糕点了。”
“那就是我不够体贴。”
“不不不,大人是我见过最体贴的男子。”程又雪指了指旁边的暖炉,“您连我畏寒都记着呢。”
“那就是我嘴笨不会说好听的。”
“不不不,您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您这嘴若还叫笨,满朝都没几个口齿伶俐的了。”
“那——”叶渐青骤然抬眼,认真地看着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