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看了裘闻很久,看到眼睛都有点红了:“你起来吧。”
从他跪下那一秒到此刻听到徐皎的声音,裘闻忽视了场上所有的动静,此时缓缓站起来,他才看到顾潮被相鹤言拦住,表情低沉。
“潮哥。”顾潮是他们仨里年纪最大的,裘闻向来尊敬他,说话比对相鹤言正经许多:“我喜欢皎皎,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最开始,相鹤言也不喜欢裘闻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对徐皎唯唯诺诺,动不动就要道歉低头。但最近他发现,裘闻对她是真的上心,如果心平气和可以留住这个女人,没人愿意做卑微的一方。
顾潮平时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够多,不知道裘闻和徐皎近期的状态,才会轻视裘闻这种低头行为。
现在听到裘闻率性的坦白,顾潮不理解但可以接受,扭头看向别处,不参与这个话题。
掸了掸膝盖上本不存在的灰尘,裘闻抬头发现徐皎的眼睛有点不对劲,眼白红红的,看起来表情有些委屈。
这个场合里有三个人,都是当初他伤害徐皎事件中的帮凶,裘闻歉也到了,不想再强迫她待在这儿。牵上她的手,裘闻转头看向自己的朋友:“鹤言,潮哥,今天就这样,过两天我安排地方,请你俩吃饭。”
他要走,只能把相鹤言和顾潮晾在这儿。这不是待客之道,但他约徐皎出来的机会实在难得。
相鹤言完全理解他,虽然平时毒舌嘲讽好兄弟,但在对方临门一脚时他必须支持,“去吧去吧,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了。”
和他俩打了招呼,裘闻带徐皎离开,后者全程没有反抗他牵手的亲昵动作。
没人能懂她此时受到的触动,被人当面下跪已是一辈子不敢想的事。而且,这次还是一个浑身傲骨,以前从来不肯对她退让一句话的裘闻。
这事换她,她做不出来。
会所是顾潮的产业,保证了绝对的安全,裘闻才会带徐皎过来。此时两人并肩往外走,裘闻还没来得及说话,徐皎先开了口:“我手里有两张电影票,现在赶过去的话还不算晚。”
她话说得足够明白,裘闻当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啊。”他笑得内敛,强忍心中汹涌而来的激动,“一会儿我请你吃爆米花,买最大桶的。”
徐皎没说话,她心里的打算是,趁着年末,先把和裘闻的感情处理干净。等程霄寻这个寒假回美国,她再找个理由和他分手。
前几天还想着不放过他俩任何一个,但通过裘闻近期的表现,她心中的死结渐渐有了松动的痕迹。不想再揪着谁不放了,她真的有点累。
两人到了电影院,裘闻果然给她买了最大桶的焦糖爆米花。或许他觉得她还喜欢小孩喜欢的东西,可她早就不是小孩了。
跨年夜,电影院上线的大多都是爱情片。
徐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从进了电影院就开始哭,一直哭到电影谢幕,电影院灯光大亮那一刻,她脆弱的感情再也隐藏不住。
裘闻愣住了,随后便是拿纸巾给她擦满脸的眼泪,语态宠溺:“都多大的人了,看个电影还能哭成这个样子。”
他以为女孩子感性,毕竟电影院里哭的女孩不止徐皎一个。
可徐皎目光空落落地摇头:“不是电影……”
她哭得绝对不是电影,因为她全场并没看进去多少剧情。从电影开始播放,她就已经离了神。
至于她到底哭什么,她不说,裘闻也没问,只是耐心给她擦眼泪,低声诱哄。
听着耳边轻柔的低语,徐皎心中出现一面清晰的镜子,让她看透了自己和裘闻在这段感情的成长。她从软弱过渡到坚韧自强,裘闻从自傲强势学会了尊重宽容。
他们好像都变为了更饱满的自己,但她也会偶尔怀念高三那小半年的美好。那时,她的感情是青涩稚嫩的,但也是孤注一掷,毫无保留的。
她再也回不到十八岁。
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她的初恋是裘闻-
电影院的人都走光了,徐皎和裘闻是最后两个。脸上的眼泪被擦干净,但她眼睛还是红的,眼前像是沁了一层雾气,影影绰绰的看人不够清晰。
裘闻一直跟在她身边护着,就怕她在台阶上摔了。
可刚从一号放映厅出来,徐皎就在走廊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甚至与他迎面相撞。不,不是一位,是两位熟人。
徐皎形容不好程霄寻看到她脸上浮现的表情。
惊讶、慌张、局促、接受现实?
大概就是很复杂的一种情绪,复杂到他当着四个人的面,失去了多年来养成的从容和雅正,他冲到徐皎面前,从裘闻手中把她拽到身前。
“皎皎,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可以解释。”
他不是心甘情愿和刚回国的裘莉一起来看电影的,他是被她威胁,如果他不来,她就会把两人的事告诉徐皎。他不想失去徐皎,所以才临时推了和徐皎的约会。
程霄寻急于解释,但徐皎脸上只有淡然。
不懂她为何这种反应,程霄寻此时才注意到徐皎刚和裘闻一起看过电影。询问的话还没出口,站在他身后的裘莉走上前,笑吟吟地打破僵局:“霄寻哥,徐皎早就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了,大概有三个月吧。”
还以为徐皎是什么懂进退的女人,没想到,她在收到自己和程霄寻的床照后,依旧和程霄寻谈了恋爱,真是够能忍的。
这句话对程霄寻来说犹如五雷轰顶。
长久以来,徐皎每天都是温柔体贴地陪在他身边,他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可她却早早就知道了他的背叛。
眼神中的信念被狐疑和猜忌斥满,程霄寻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在徐皎面前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小丑,狼狈又可笑。
“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记忆回溯到高三那年,程霄寻依稀记起,徐皎对裘闻的态度确实很奇怪。明明她很讨厌裘莉,但多次在他面前为裘闻解释,总是强调他是好人。
裘莉逮住机会挑拨离间:“我哥在徐皎高三那年就和她在一起了,一直到徐皎高考结束吧,他们才分手。现在看,应该是旧情复燃了。”
她看向裘闻,眼神中的欣赏不是假的。
虽然讨厌徐皎沾染她身边的人,但只要能让她完全得到程霄寻,她可以原谅对方一切的冒昧之举。
“高三……”程霄寻心中的怀疑得到了印证,稳固眼神动乱起来:“怪不得,怪不得你那时候愿意和我试试。”
原来是在裘闻那里受了伤……
原来是这样。
程霄寻唇角掀起,嘲弄地轻叹一口气。
此时站在徐皎身边的裘闻,在家世上有权有势,在学校里呼风唤雨,是他根本无法比拟的对象。偏偏,这样的人和他认为如花蕊一般美好无瑕的徐皎,在她高中时期就有暧昧关系。
徐皎一句话不解释,程霄寻心中的挫败感更强烈。
从学校的竞争,到恋爱关系的竞争,他都输给了家世门第,无论自己多用心,多努力,最后的结果都是自己沦为别人的踏板,让对手踩着他的脊背获得胜利果实。
尤其,徐皎竟然在三个月前就知道了他身体上的背叛,一直隐忍不说,对他笑脸相迎。她这么做,无非是想看他在她面前受愧疚心理折磨。
在裘莉身边醒来的那天早晨,程霄寻知晓自己脏了。
但直到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心中的最后一片净土被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