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
仿生人让他自己抱着弄脏的衣服,用军服裹着青年起身跳下悬浮车。
一抬头,就是兰斯洛特阴沉的脸。
啊,你还没睡啊?蒋星尴尬地咳嗽两声,眨眨眼睛,试图讨好,我先去睡觉啦,晚安。
兰斯洛特让开大门,却在路德维格进去的一瞬间狠狠给了他一下。
这一拳差点没把路德维格核心揍出来。
蒋星:怎么了?
没事。路德维格一字一顿。
他回头,呲牙咧嘴地笑了笑,让兰斯洛特只觉得刚才那一拳揍得还不够用力。
蒋星被人伺候着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放进被子里,松软的棉花比笼子里的舒服多了,他一扭身,把自己裹成个猫猫条,打着哈欠对路德维格摆手:晚安。
晚安。
路德俯身亲了亲他眉心,恋恋不舍地离开。
一出门自然又免不了一场恶战。
兰斯洛特动了真章,两人默契地避开主卧,拳腿交加间掀起的劲风把屋子其他地方卷得像台风过境。
除了拳拳到肉的闷响,他们一点儿声音都没发,纵然是用家具当武器,最终扔出去时,彼此也会默默托它一下,不至于摔在地上吵醒蒋星。
他们打了足足半个小时,终于以电源告罄结束。
嘶,路德维格把额角突出来半截儿的芯片摁回去,你想销毁我?真够绝的。
不够。兰斯洛特冷然道。
他捡起地上散乱的零件一一拼回机体里,格式化时便宜你。
路德挨了顿打,不过他心情颇好,因为不仅打了回去两人五五开谁也没占着便宜,而且他还得到了星星的爱。
嘴上说得厉害,路德笑着踢起一张椅子,大大咧咧坐上去充电,说,星星爱我,他爱你么?
他又得意地把蒋星说的那一串条件转述给兰斯洛特,却没看见对方脸色变化。
兰斯洛特冷笑:哦?
路德:怎么着?他想抱你吗?他想亲你吗?
兰斯洛特:我告诉他,人类的爱只能持续四年。
路德维格笑意一滞,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说,兰斯洛特想起蒋星承诺时的模样,眉眼不禁柔软下来,他会证明给我看,他是不受激素控制的高级人类。
两个顶级仿生人彼此对视,视线擦起的怒意火星要是有实体,估计能把机械星都炸上天。
蒋星睡得正香,卧室门轻轻开合,他睁了下眼睛,见是个熟悉的影子,便又合上,小声嘟囔:别吵我。
不吵。
兰斯洛特洗干净身上的机油,换了身宽松的睡衣上床。
被子不要裹这么紧,会睡不好。他扯了扯蒋星的被角,被青年挠了一下,轻轻的,比起挠在皮肤上,更像挠了把心尖痒处。
兰斯洛特再多的火都被浇灭了。
他轻叹一声,把蒋星拢入怀里,轻柔抚摸对方松散的黑发,明天议会将决定你的身份和待遇。
蒋星踢不开他,干脆放弃挣扎,揪着兰斯洛特睡衣一个劲儿蹭,终于选到块舒服地方,带着凉意的双脚塞进他膝盖底下取暖。
不得不说,仿生人简直就是天然的热水袋。
你在听吗?兰斯道,我知道你没睡着。
蒋星:嗯。
议会成员里,星与零系列比例为五五,裘德部长拥有130%的计票权,总体而言,于你有利兰斯洛特娓娓道。
到时候会有辩论环节,你不用说话,我来就行。
兰斯。
怎么了?
蒋星抬头,却不看他,睫毛低垂着,掩住眼中的不喜。
兰斯:任何想法都可以告诉我。
青年沉默着,突然抱紧他的腰,闷声道:我不想去议会。
兰斯洛特摸了摸他的头发,情绪平静,为什么?
我不是物品。蒋星道,更不是可以养在笼子里的珍稀动物。
我不想像个保护动物一样,让仿生人在那儿讨论一大堆怎么给我立法、规定活动范围蒋星掰着手指,神色低落沮丧。
晚间与路德维格在城市上空徜徉,把世界都踩在脚下的自由果然只是昙花一现。
兰斯洛特收紧手臂。
兰斯。
我们逃走吧?
兰斯洛特垂眸。
青年望着他,双眸清透明亮,兰斯洛特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放在他的眼皮上。
蒋星眨眨眼睛。
他是宇宙里唯一的人类,但仿生人并不能仗着爱和保护去束缚他,他不是动物,他理应拥有自由。
只有浩瀚星海,才能容下他。
兰斯洛特深深俯首,亲吻人类青年的眉眼。
好。
*
裘德部长。罗尔穿着研究中心的制服,从侧面看也算体面挺拔,可惜一绕到正脸,就能看见他额头上横亘着的一长条修补上的痕迹,与本来皮肤的颜色格格不入。
两位上校已经迟到三十分钟了。他冷笑道,人类也不见踪影,您还不派人抓捕他们吗?
裘德端坐议会首席,十指交错,搭在膝头,目光冰冷。
星系列仿生人在他的左后方,小声交谈着,却并听不出焦躁,反而是兴奋和喜悦。
而零系列阴沉着脸,比锅底还黑,跟罗尔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们也看到录像了?
是的仿生人低声赞叹,声音痴迷,他真是美极了,无论我们把工艺再做到极致,也不可能超越人类本身。
可惜他是被路德维格找到的,其中一人垂头丧气,要是我偏转一下航线,也能经停蓝星,太遗憾了,没机会亲眼见他一面
罗尔敏锐地听到他们交谈,冷声道:能不能见到,还不是裘德部长一句话的事?
星系列机体安静下来,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
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俊美挺拔,作为全订制机体,无论是外貌还是战斗力,都不是罗尔这种量产机能比得上的。
罗尔额角抽搐:怎么?既然你们也想见蒋星,那我们的目的岂不是一致的?
他对裘德用力点了下头,部长?
仿生人们对视一眼,又开始低声交谈。
我舍不得。
我也是,我看见他住的笼子了,说话的仿生人皱着眉,满眼心疼,那么小,连窗户都没有,罗尔真是个臭**。
让他走吧,有路德和兰斯,不会让他受伤的。
我倒宁可一辈子见不着他,只要他自由。
听见这群没原则的仿生人言论,罗尔脸色青青白白,恨不得掰开他们的核心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粉红泡泡。
人类的研究价值,可比自由重要一百倍。
够了。
议会安静下来,俱望向沉默许久的裘德。
裘德指尖微点,投票吧。
星系列仿生人说一不二,直接秩序井然地按下了放弃追捕的钮,一瞬间把票数拉到50:0。
罗尔阴沉着脸摆手,零系列机互相对视之后,也默默按下投票。
他摇着头道:如果裘德部长弃权,那我们的比分一定会拉平,到那时候,就交给母星中枢去评判吧
对座的仿生人开始吭哧吭哧憋笑。
罗尔皱眉望去,你们
看看屏幕再陶醉。仿生人微笑着耸肩,看样子你们内部的意见,也并不一致呢。
罗尔心下一空,猛然抬头。
红蓝字体鲜明地写着:
70:30
罗尔暴怒拍桌,质问道:你们疯了?
仿生人比人类更高级。他的一个手下震声道,我们不需要人类,也可以找出适合仿生人进化的方向。
罗尔刚要说话,裘德起身道:结果显而易见。前线战事善后事宜还需讨论,人类的事就先放到一边。
仿生人们不约而同地讨论起停止扩张后的举措,已经占领的星球该如何管理
罗尔站在当中,格格不入。他还想继续争辩,裘德已经起身走向窗前。
我们是由他的爱而生的。裘德低声道,他翻开手心,上面静静躺着一块芯片。
他昨晚去了一趟中枢,一向沉默的中枢将这块芯片给了他。
里面记载了一个与机械星截然相反的人类世界。
他们建立帝国,无数天才们聚在一起研究仿生人,试图让它变成他。
可那些研究者一开始就没有把仿生人当做人,他们随意在它身上施加超出核心承受极限的测试,它一次次崩溃,返厂维修,又复原。
令研究者遗憾的是,它始终无法变成一个人。无论给它编写多么完美的程序,用多么先进的材料,都不能做到。
直到
冰冷苍白的研究室内,一个人影静静坐在桌前,他手指修长有力,随意将坚硬的金属揉捏成团状,然后一点点用小刀刮出精美的图案。
他总是这样,研究组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那个人影,像个自闭患者,这怎么能是合格的人?
他在做什么?
而他身边的青年,显然对组长的抱怨没有丝毫兴趣。青年懒散地靠在观察窗台上,看着仿生人把一团金属捏成玫瑰的样子。
硬币大小的赤红金属在他手中变成了一朵玫瑰,仿生人拿起手边的笔刷,沾了些许颜料,为玫瑰刷出枝干。
捏玫瑰。组长耸耸肩,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事。
为什么说他不像人?青年不解,他明明很会做手工。而且还很有艺术细胞。
那朵玫瑰上完色,仿生人还不满意,又洗干净笔刷,描绘细腻拟真的纹理。
不是艺术,组长道,那是上次测试的bug,我们给他看了一张玫瑰的照片,让他复制下来,结果他就这么一直重复。
开门,我进去。青年伸展身体,漫不经心地理平刚刚穿上的新白大褂,我去和他说说话。
可以,别抱太大希望。
大门打开,仿生人动作不停,笔刷微动,添上最后一滴晨雾留下的水渍印迹。
青年拖开他对面的椅子:我叫蒋星。
仿生人放下玫瑰,平静地望向他。
很美的人类,他想。
我怎么称呼你?
仿生人:他们叫我阿尔法,世界的起点。
好复杂。蒋星撑着下巴,笑容随意,像是和普通朋友说话,你很喜欢玫瑰?
仿生人:不。
你会表达喜好,比他们说的聪明多了。蒋星左眼轻快灵动地眨了下,仿生人看着他,不说话。
蒋星点点玫瑰:可以送我吗?
可以。
蒋星拿起玫瑰,然后从兜里翻出一枚金属硬币扔过去,再捏一个什么吧?
仿生人又像机械一样动起来。
蒋星说:我喜欢白色的。
仿生人点点头。
蒋星又得到了一朵白色的金属玫瑰。
很漂亮。他毫不吝惜赞美,又扔去一个硬币,我还想要一只章鱼。
仿生人摇头:我不会。
那我说,你捏。
脑袋圆圆的,有八条触须,触须内侧有吸盘
仿生人花了点时间才按照蒋星的语句复原出章鱼,这样?
他第一次发出疑问。
蒋星有些为难。
毕竟那个怎么看都是一个汤圆下面插了八根筷子的模样。
仿生人张了张嘴,要把它捏扁。
别。
人类按住了他的手,夺走那个怪异的手工品。
我很喜欢。蒋星笑着摇摇金属,谢谢。
仿生人又拿起一枚硬币捏玫瑰,不客气。
从那之后,他捏的玫瑰全都变成了白色。
裘德合上手心。
尽管只是一瞥,但他隐隐触及了这个世界存在的真相。
就像一个通用梗概,世界上所有故事都能用的那种。
烂俗又动人。
这是一个故事,关于爱。
*
贝拉:1个亿,少一分都不行。
蒋星:抢劫呢?他就在原地,你都没动一下他!
要不是我来,他早给机械星回收了!
兰斯洛特揉揉眉心,我给你转钱。
不准!
不用你!
两人同时喊道。
路德维格坐在边儿上快笑疯了。
朱利安机体破破烂烂,完全就是勉强用钢板拼在一起。他沉默不语,恨不得把自己藏到沙发背后不让蒋星看见自己。
他点了点通讯器,我给你转了。
贝拉角都要气歪了,关你屁事!
我自己的买命钱。他冷淡说完,离开小屋。
这是他那颗绿草如茵的私人星球。
贝拉哼了声,不再和蒋星争吵,我以后才不做你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