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星雪等在里面,她清楚地看见沈寒星面上每一丝痛楚的表情,甚至能看见他皮肉下时而出现的蚀骨虫。
不知过了多久,蚀骨虫完全吞噬灼骨毒性,一瞬间沈寒星感觉到满心的杀欲,仇恨和嗜杀的欲望吞噬着他,他双目血红。
祁烨及时将一颗药丸喂进沈寒星口中,药丸化开融进血液中,沈寒星体内的蚀骨虫似乎感知到天敌的存在,动作更加频繁,似在慌乱逃窜。
祁烨在沈寒星手腕上割出一个口子,血滴进泉水之中浮散开。
异香缠绕蚀骨虫,直到它闻见干净的鲜血味道,猛地朝着那处冲过去。
一只黑色的蚀骨虫从沈寒星手腕上的伤口处冲了出来,坠进盛满鲜血的碗中,祁烨立刻合上碗盖,将其丢在火炉上烤炙。
沈寒星眉目渐松,林星雪一直握着他的手,此刻他指尖微动,隐有清醒迹象。
“寒星、寒星……”林星雪连唤他好几声。
沈寒星听见她的声音,他觉得眼皮沉重,许久才勉强睁开眼睛,他看见小姑娘满脸的泪水,也不知是何时哭的。
“不是说不哭吗?”他声音有些哑,透着疲倦。
林星雪擦了擦眼泪,用力点头:“不哭了,再也不哭了。”
她扶着沈寒星躺到榻上,他不太有精神,勉强撑着才没睡过去。
林星雪侧卧在他身边,听见他问:“除夕那夜,你答应祖母什么事情?”
这是小姑娘答应要在他解毒后告诉他的。
林星雪抬头看他,她十指扣紧沈寒星的手,轻声回答:“我答应祖母,陪在你身边,永不背弃。”
这样的承诺如果是在那时说出来,沈寒星不会信。
但现在,他会相信林星雪说的每一句话。
他拥住怀中的小姑娘,又听见她补充道:“我在生辰那日祈祷天神,愿你身体安康,看来天神听见我的愿望了。”
是啊,天神也听见他的愿望了。
“夫君,你是不同的。”
沈寒星垂眸,他对上那双明净的眼睛,听见林星雪坚定的声音:“你和亲人不同,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她过往没有回答的问题此刻全部有了答案。
那是少女隐藏的心事,是她对一人所有的欢喜。
沈寒星靠近她,冰凉的唇轻印在她的额头上,他看着林星雪的眼睛,眼中漫出笑意,目光温柔,他声音低沉地道:“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说过,阿雪,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对于林星雪而言,九岁那年初见她记住一个天神少年。
但在沈寒星心中,他第一次见林星雪是在新婚当夜,那时他想,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倔啊,明明怕得要死还要靠近,明明他气得要命还是狠不下心让她冻上一夜。
那时他没想过,心软,是因为少女已经侵占了他心中一个小小的角落,后来那个小角落不断扩大,蔓延至他心中每一个阴暗的角落,直至他再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再也不能轻易取舍。
他想,或许钦天监测出来的天定姻缘是真的。
他的小姑娘,是他的命定姻缘。
第55章 圆房
沈寒星的身体调理十日,日渐恢复。
在外人眼中,他还是一个将死的病秧子,侯府没有透出去丝毫风声,或者说成乾帝现下根本没有心思管控侯府的动向。
平州连着遭遇洪水与雪灾,连年赋税加重,平州百姓苦不堪言,揭竿而起,一呼百应。
消息传到京都,成乾帝盛怒。
朝廷众人不以为意,觉得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萧越再三思索之下,更是决定以太子身份亲赴平州平此叛乱以积功业。
苏漠闻言平州近况,眉间郁结,却是什么也没说。
他先前上奏朝廷以求减轻赋税折子也是被驳斥下来,无人关心那些百姓过得如何,朝廷的人要见到的是实打实的银子,如今看似无恙的山河不知何时充满蛀虫,如同前朝混乱的前期。
不是旁人看不出来,只是谁也不说罢了,亦或者根本不能说。
平州出此叛乱,各州知府和县官立刻赶回去,无一人敢在京都停留。
林星雪在城门处分别舅舅和舅母,刚回到侯府,就见落枝悄悄摸摸抱着几本话本跑过来,还特意说了一句:“将军去汤池沐浴了,不在。”
沈寒星痊愈的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落枝是其中一个。
“这是什么?”
林星雪指向她怀中紧紧抱着的几册书,落枝环顾四周确信落言不在,才将书取出来递给林星雪,扬起笑脸:“看,我把话本偷回来啦。”
“暴戾将军宠妻录”七个字豁然出现在林星雪面前,她先是愣了一下,耳尖地听见外面走动的声音,立刻把那几本话本藏到靠枕后面,落枝也赶忙低下头,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沈寒星进来时,林星雪正抱着绣篓在挑丝线,落枝在一旁建议,看不出一点端倪。
“要做什么?”沈寒星坐到她身旁,看着林星雪挑中淡紫色的丝线。
林星雪摇一摇头,食指搭在唇间:“秘密,现在不能说。”
“那先陪我睡一会儿吧。”
沈寒星刚刚恢复,容易疲累,他揽着林星雪的腰就要躺在榻上小憩,林星雪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的腰,灿烂一笑:“我也困了,榻有些窄,我们去里面吧。”
“好。”沈寒星一边应下,起身抱起林星雪往里走。
他们绕过那扇水墨屏风,屏风外的榻上隐隐露出话本一角,差一点就让人抓个正着。
林星雪实在是想不到落枝竟然能找到这几本尘封的话本,她自己都快忘得干净,还是翻了几页后才熟悉起剧情——是的,她又背着沈寒星开始偷看话本了。
以前觉得尴尬,但现在心意相通后看这些话本又有种别样的感觉,而且她有些好奇后面的故事,毕竟当初被拦着都没看完。
她翻页的速度很快,很快看到最后两三页,原以为会是彼此表达心意的情节,待看清内容后,少女的耳垂悄悄红了起来,她合上话本犹豫一会儿又默默翻开,用最快的速度看完最后的情节,然后趁着某人不在迅速毁尸灭迹。
午后照常小憩,沈寒星怀中抱着少女,他感觉到林星雪抬头在看他,亦垂眸看她,哑声问:“怎么了?”
林星雪轻咳一声,摇头示意无事,指尖却绕着某人衣摆处的系绳来回绕了几圈,也不知在想什么,连耳尖悄悄红透都不知道。
沈寒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脖颈上的那片红意,指尖在她的脖子上点了点,少女猛地受惊抬头看他,反应之大让沈寒星有些意外。
“真的没事?”
“没事,我困了要睡觉。”
林星雪索性背过身子,她眼中闪过羞恼之意,却没有勇气开口。
她和夫君,还没圆房呢。
冬月末时,天寒地冻。
清冷的晨雾中,厨房飘出淡淡的炊烟,面条的香味渐渐飘远,将人从睡梦中唤醒。
林星雪端着一碗煮好的长寿面走进西侧间,沈寒星不知何时坐在桌前,见她端来长寿面,眼中蔓延出柔和的笑意。
今日是他的生辰,他也早知少女今日有所准备。
与他之前做的不同,少女做的汤面更加清淡些,面条宽度一致,入腹皆是暖意,那暖意浸透四肢百骸,让人眉头舒展,似乎见到春日向阳。
一碗长寿面刚尽,林星雪抱着一个锦盒过来,那锦盒里放着的是一件玄色织金的锦袍,翻开可见绣在衣裳里面的一个“雪”字,“雪”字用淡紫色的丝线绣成,穿上衣裳,正好对着左心口处。
林星雪束好腰带,踮起脚尖在沈寒星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莞尔一笑:“夫君,生辰快乐。”
沈寒星拥着少女,他正欲俯身再亲下去,落言在帘外轻咳一声,背着身子道:“将军,老太君那边来问,午膳是不是一起用?”
“我和夫君待会儿过去,你去回话吧。”林星雪一边说着,一边推开沈寒星。
沈寒星捏着她的耳垂,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红了。”
林星雪立刻捂住耳朵,掩耳盗铃般地道:“你看错了,才没有。”
“是吗?那让夫君再仔细看看。”
沈寒星说着要再看看,他靠近少女,呼吸近在咫尺之间,手掌勾着少女腰间,让她不能乱跑。
他向下倾压,掠夺少女的呼吸,含着香甜的气息,不肯放人。
林星雪耳尖上的红意蔓延至脸颊,连着脖子也羞红起来,拽着他的衣袖才得以站稳。
她想,这下不用仔细看也能看得分明了。
午膳时,沈老太君本想饮酒,林星雪和沈寒星劝着才让她放下饮酒的心思。
老太君如今的身体不适合继续饮酒,偏生又爱饮酒,自己不能喝,索性让沈寒星带走。
那是一坛上好的女儿红,不必拔开酒塞已能闻到浓郁的酒香。
沈寒星本想让落言放起来,林星雪心思一起,她招手让落言放下酒壶:“放在这里,我和将军尝一尝。”
沈寒星挑眉看她,挡住她要喝酒的动作,“你酒量不好,这酒后劲很大。”
“那我们不喝多嘛,只喝一点点。”林星雪比出很小的量,漂亮的桃花眼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沈寒星心中一软,疏忽的瞬间,酒壶让少女夺了过去。
她用小酒杯一人倒了一杯,轻轻碰了一下沈寒星的酒杯,一边装作喝酒的模样,一边看着沈寒星仰头喝完那杯酒,趁他不注意倒了大半的酒在地上。
酒香四溢,林星雪来回试验好几次,沈寒星仿若察觉不到她的小动作,她倒多少,他喝多少。
不是酒量不好吗?
林星雪心里嘀咕,她看着手中那杯酒,思索着是不是这女儿红不太行,又闻着那味道实在太香,忍不住自己喝了一小杯。
她一开始还不习惯那个味道,后面越回味越觉得好喝,又忍不住喝了第二杯,企图喝第三杯时,手中酒杯叫人拿走,那坛子女儿红也让人搬了下去。
林星雪微醺,她倾身靠近沈寒星,捏住他的脸颊向两边扯了扯,小声道:“你怎么不醉啊?祖母说你酒量不好的。”说完,打了个酒嗝。
少女整张脸醺得微红,目光也有些涣散,眼前的人在不停晃悠,晃得她头晕,她索性坐到沈寒星身上,抱住他才感觉那阵晃悠停了下来,又戳了戳他的脸,小声嘟囔:“你都喝了那么多,应该醉的。”
沈寒星将她打横抱起,一边送她回到内室,一边问她:“为什么要灌醉我?”
小姑娘的意图表达得太明显,沈寒星想看不出来都难,只是没想到她自己先受不住那坛酒的诱惑。
少女窝在他怀中,小声嘟囔了一句,他没听清,将少女放到床上正要起身时,领口忽然叫人狠狠拽住,沈寒星不得不弯腰看着她,看着她目露凶光地问他:“你,为什么不和我圆房?”明明是质问,她偏偏问出几分委屈的味道。
沈寒星一愣,他没想到少女会如此直白地提及这个话题。
“阿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