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再添一副碗筷,和一碗温水。”
一副碗筷和温水备上,林星雪从竹签上取下几块鸡肉,在温水里浸去大半辣油,举着筷子递到沈寒星唇边:“你尝尝。”
这般浸水之后鸡肉味道不太麻辣且失去原本风味,并不太好吃。
沈寒星吃完,点头:“还不错。”
“真的?”林星雪眼睛一亮,她又挑了几根竹签出来,开始忙碌起来,“那你多尝几个。”
林星雪开始专注投喂夫君这件事,沈寒星顺着她的筷子吃完她精心泡过的“美味”,他看了一眼那满钵的红油,又很快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其实是有点馋的,但他能忍。
侧间窗子全开,透了小半个时辰的风,那味道才渐渐散去。
月已升高,沈寒星从书房回来时,林星雪正坐在榻上看书,旁边烛火明亮,她一听见声音,就抬头看向沈寒星,眼中盛满璀璨的笑意,“你回来啦。”
“怎么还没睡?”沈寒星看出她眼中有困意,上前牵住她的手。
林星雪揉了揉眼睛,清醒几分:“因为还有事情没做呀。”
“什么事情?”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直到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林星雪才解开秘密。
她没有睡到里侧,反而坐在沈寒星的对面,试探道:“前几日都是你帮我按摩,我也跟着祁大夫学了几下,我想试试。”
至于在哪里试,她不说沈寒星也能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帮他的双腿按摩。
半遮的青色床幔掩去沈寒星面上的表情,林星雪看不到他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忐忑,其实她不确定夫君会不会答应。
祁烨说了,夫君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腿,他自己能做到绝不让别人帮忙。但她想为他做一些事情,所以今日才大着胆子来问。
沈寒星久久不开口,林星雪轻呼一口气,她小声道:“如果你不想的话,那我……”
“试吧。”沈寒星掀开被子露出双腿,他声音平静不像生气。
林星雪眸中闪过惊喜,她搓了搓手,保证双手掌心温热,才小心翼翼地碰触沈寒星的双腿。初时她还不敢太用力,一点点加上力气,她一边回忆夫君给她按摩的手法和祁烨教她的,确保动作是正确的。
沈寒星忽然倾身过来时,她吓了一跳,惊得不敢再动:“我、我哪里做错了吗?”
“有一点,”沈寒星握着她的手教她,“力气大一些,不要怕。”
他这般提醒,林星雪才渐渐敢用上力气。
直到她力气再次变小时,沈寒星握住她的手腕:“可以了,睡吧。”
烛光灭尽,不到两刻钟,沉在梦中的少女轻车熟路地钻进外侧的被子里,她习惯得抱住夫君的手腕,不曾从梦中醒来。
沈寒星垂眸看她,他反握住少女的手,眼中漾出淡淡的笑意。
“其实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
她能走到他身边已是幸事。
*
盛夏期渐近,清晨微凉的空气也渐渐带上几分燥意。
演武场中,少女一身利落短衫,执着一柄锋利的长剑与一身青衣的女子比试。
她做着最基本的抵挡,比先前已经大有进步,加上这两个月一直在锻炼身体,少女渐渐不再像以前闺中那般柔弱,渐有飒爽之姿。
“左上、弯腰、集中精力……”沈寒星坐在下方,不时提点她如何抵挡南烟的进攻。
最后一击落下,林星雪险些执不住手中的剑,她把剑交给南烟,小跑到沈寒星面前坐下。
沈寒星取出巾帕擦她额上的汗,巾帕一角绣着几朵玉兰,极小的“星”字绣在一片玉兰花瓣上。
“慢点喝。”沈寒星递给她水壶,见她喝得快又提醒。
林星雪喝了半壶水下去才觉得浑身舒畅些,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沈寒星,急切问他:“我是不是有进步了?”
沈寒星点头,“你适合用剑,虽没有基础但比普通人进步要快,不过要成为武林高手还是有些难的。”
林星雪本来正听夸奖听得开心,直到最后一句话入耳,她瞪了一下沈寒星:“你就记着这句话,天天都要拿来笑我。”
那日她狂妄胡言,他倒好,记得比谁都清楚。
“我不理你了,哼!”林星雪转身快步离开。
沈寒星见她生气也不急,知她是急着去沐浴,细心地将巾帕叠起放入怀中,往演武场后院去。
此刻演武场后一间僻静的屋子里,头戴兜帽的男子听见脚步声,他转身向沈寒星行礼:“将军。”
“查到什么了?”
“回禀将军,我让在各州县的掌柜私下暗地打探,发现如同京城这般的地下赌坊几乎遍布东宁,他们连结成一张巨大的情报网,警惕心极强。若是想要查获背后主谋,需得费上一段时间。”
第44章 寿礼
夏远说话警惕,他不敢擅自将心中猜测言说出来。
夏远并不知,这些日子沈寒星的人暗中盯着那些与赌坊有联系的商贾,发现他们都曾和沈临同处一个茶楼或客栈等。
沈寒星比他更清楚,也更坚信这不可能是巧合。
“你应该已经猜到幕后之人是谁,继续查下去,我要的不是一个猜想,而是切实的证据。你和楚九联系,让他在南冥那边细查沈临的底细。”
“沈临底细?他不是老太君收养的孤儿吗?难道将军怀疑他和南冥有关系?”夏远眼中露出诧异。
落言见他不解,低声解释:“多年前先南冥王曾经暗地培养过一匹死士和细作,其中不乏年幼孩童,算算时间,应当都是沈临这般年纪。”
夏远立刻反应过来,若是那些死士和细作皆如沈临一般装作孤儿融入东宁,那沈临身后势力会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怖。
这不是单单查一个幕后主使就能解决的问题。
“属下明白,必会彻查清楚当年遗留在东宁的细作。”
*
日头渐高,清晨的凉意渐渐消散,一身红衣的少女坐在树下的石桌旁,她背影挺直,似是坐在那里吹风。直走到她附近,才能闻到空中浅淡的米酒香。
少女悠闲尝着微凉的米酒酿,听到身后的响动,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转身正好递到沈寒星面前:“你尝尝,味道比上次得要好。”
“不怕喝醉?”沈寒星接过那一杯米酒,顺手也将桌上整瓶米酒酿拿走。
“我只尝了一点点,”她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不贪杯每次只尝一下味道,“不过我听祖母说,夫君酒量似乎也不太好,你上次还骗我说什么千杯不倒。”
少女一副抓到他弱点的得意笑容,沈寒星仰头将那杯米酒喝尽,并不多加解释。
他酒量是不好,但这个不好的程度是要看和谁比。
“过几日太后寿宴,你我一同进宫。”沈寒星饮完酒道。
他忽然提及此事,林星雪一惊,她抱着酒杯正小酌,现下也喝不进去了,面上有些局促:“我没进过宫,而且什么也没准备,若是进宫贺寿衣裳是不是也要……”
“放心,我让人准备好了。”
五日后,太后寿宴当日。
林星雪掀开珠帘缓步走出来,她着一身绯红渐变的衣衫,内搭浅色的交领上衫,下身的马面裙颜色由深至浅,衣裙上点缀着盛放的玉兰花。
这身衣裙是由云绸制作而成,轻盈飘逸,触体微凉,适合在夏日穿戴。
云绸千金难得,沈寒星也是在为林星雪准备衣衫时,方想起皇帝赏赐过一匹云绸,便交由府中绣娘作出这一身衣裳来。
少女姿色明艳,这一身衣裙不压其色,反显得她更艳逸。
她脚步轻缓地走到沈寒星身前,蹲下让他细看妆容:“如何,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沈寒星目光落在她的面颊上,少女平日素净的面庞抹上淡淡的胭脂,青黛浅勾细眉,朱唇敷脂,那唇脂颜色微深,衬得她肤色更加莹白。
沈寒星看着她这副模样,没来由想起少女初嫁时那副大婚的妆容,那时她是娇艳的芙蓉,如今又比清冷的皎月更添一丝魅惑。
沈寒星指尖抚上她的红唇,指腹沾染褪去些唇脂的颜色,少女的妆容变得更加清淡一些。
“可以了。”沈寒星擦去指腹的嫣红。
“那我们走吧。”
马车一路往皇宫而去,愈加临近皇宫,林星雪心中紧张,偏面上还要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沈寒星看出她的忐忑,握住她的双手:“祖母说你的礼仪很好,放心,待会儿跟在我身边。”
马车直行驶到宫门前,林星雪伴行在沈寒星身侧。
四周许多目光朝他们看过去,他们的目光先是落在沈寒星的双腿上,而后看向行在他身侧的女子,待看清她的模样,无不一愣。
“这便是林家的庶女,这容貌……”
“快别看了,你看沈将军那眼神,别惹事上身。”
旁边人细小的讨论声传过来,林星然下马车的动作一顿,她也不由地朝着他们议论的方向看去,待看清林星雪一身价值千金的云绸,扶着丫鬟的手不由收紧。
她没办法坐到心绪平静。
林星雪在锦宁侯府过得安好,可自从她回门之后,她和母亲再难安宁。
如今府中的姜姨娘怀有身孕,父亲和祖母皆盼着她这一胎诞子。先前夏家之事闹得太厉害,沈寒星又明显厌恶林星彦的纨绔性子,弟弟在府中明显不如以往受重视,前些日子又不知在哪里招惹到麻烦,带着鞭伤回去,引得父亲一阵斥责。
若不是她上次兵行险招,她和顾宴……
“怎么了?是紧张吗?”顾宴见她没有动作,温声问她。
顾宴品阶尚低,本没有进宫赴宴的机会,但因为先前顾太傅蒙冤一事,圣上许是特意弥补,此次太后寿宴也让顾宴携妻一同进宫贺寿。
林星然骤然回神,她弯眉轻笑,身形微动正好遮住林星雪的背影,“是有些紧张,不过夫君陪着我,我不怕。”
那方林星雪和沈寒星走远,宫门处的议论声抛在身后。
他们本要前往太极殿赴宴,不想刚走到一半,却有嬷嬷叫住他们。
“沈将军,太极殿寿宴还有一个时辰。太后思及您成婚后尚未进宫,想先见一见沈将军和夫人。”来人是莫太后身边的余嬷嬷,她说话客气,毫无压人之势,面上也带着和善的笑容。
“那便劳烦余嬷嬷领路。”
“沈将军客气了。”
余嬷嬷一路领着他们前往福宁殿,不需通禀,守在外间等人的宫女看见他们,立刻领着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