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传酬跃上房梁,一边吃葡萄,一边侧眼瞧着房梁底下鬼鬼祟祟溜进来的小人儿,那人猫着腰,背上扛了把不合身形的大刀,刀刃上还冒着新鲜的血气。
身上倒是没有受伤的痕迹。
邵传酬阖上眼躺倒,手里把玩着剩下的几颗葡萄。江烬九刚进大殿时他就闻到了血的味道,但并不纯正,那味道甜丝丝的,闻起来像是冰糖葫芦熬煮时,徐徐上升的蒸汽。
估摸着江烬九已经走到了自个儿床边,邵传酬才从房梁上轻飘飘地下来,他款步上前,压低声线,贴着江烬九的背脊问:
“卧榻之侧,破晓之时。”
“九兄所来何故啊。”
江烬九仍旧猫着腰,他怕起身太急,身后的这把大刀会伤着邵传酬,但是邵传酬醒着真是太好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给他自己的第一个手下败将了!
江烬九把那把刀塞到邵传酬怀里,给他看那上面的林氏军徽,接着一屁股在邵传酬的床上坐下,下一秒,又好像他的床烫屁股似的站起来。邵传酬对林氏不感兴趣,但是江烬九对他的床的反应他倒觉得很有意思。
邵传酬拿着那把大刀随手一挥,就不小心舞到了江烬九面前,逼得江烬九后仰,躺倒在了邵传酬睡过的床上。江烬九又想起身,可是这次邵传酬把那把刀的刀刃扔到了他的胸口,还沾着血,怪吓人的。
“说说吧,哪儿来的刀。”邵传酬居高临下地问。
“林家小公子半夜拿着它要来和我打一架,我看他比我还小,打打应该也不吃亏,我就打了。”
江烬九瞟着邵传酬的反应,见他没有要怪罪或是夸奖的意思,有点心虚,又有点失落,但没有表现出来。
“他输了,刀没要就跑了。”闪闪发光的林氏族徽在黑夜中尤其漂亮,让江烬九忍不住对邵传酬眨了眨眼睛。他说谎了,可是这个谎无伤大雅,刀是他扣下来的,但他会还给林小公子的,他江烬九可不欺负小孩子。
邵传酬点点头,算是表示知道了,但是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这把刀上面,空气里香甜的血的味道令人迷醉,他突然发现这把刀竖直地放在了江烬九身上,尖刃距离江烬九的喉咙不过两寸,而刀柄在江烬九两腿之间靠近膝盖的地方,翘着。
很像……
邵传酬握住刀柄,缓缓地把刀从江烬九身上抽下来,就好像他的身体包裹着这把刀似的。江烬九不太敢动,其实他很介意林小公子的血沾在他的衣服上,但他不敢说,因为邵传酬现在正盯着他,一点也不温柔。从江烬九的角度看,抽刀的过程有点过于漫长,刀刃在他的小腹停留了好一会儿,好像邵传酬在犹豫要不要一刀捅死他。
也对哦,他来了之后给邵邵惹了不少麻烦。
现在还大半夜地扛着把刀来找他。
他之前好像只想着邵传酬会觉得他还不错,能自己解决问题了,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对邵传酬来说可能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趁着邵传酬把刀完全从他身上抽出来,江烬九赶紧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打了几个并不存在的哈欠,准备滚回去睡觉了,不过睡觉之前,他还得把这把刀背回去。
毕竟林小公子和他约好了,三日之后他负责还刀,林小公子负责给他找好马车,送他出城去。
他本来没打算这么早走的,可是前天夜里,他突然感受到了一阵腹痛,那样阴森森的痛觉让他挣扎起身,直觉地想奔去邵传酬的大殿里找他。仅仅是痛而已,没有到伤的地步,可穿衣的时候,床榻上分明有大块大块的血印,刚染上去的,鲜红鲜红的,他的血。
他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莫名流血,而腹痛也仅仅持续了一天,他觉得自己是中了什么毒,他流出的血中甚至还有絮状的血块。
他想了一夜,还是没有和邵传酬讲。毕竟已经在人家的地界上死过一次,再不能拖累别人,他已经准备好离开邵传酬的侯府了,只是需要找个机会和他说。
至少今晚不行,江烬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