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心里是很急躁的,有点像上刑场上的犯人,铡刀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那种悬而未决、等待审判的感觉很不好,以至于有一瞬间江言笑甚至想收回刚说出的话,和系统反悔说他不去了,这样至少不会失望,还可以骗自己师尊还是要他的。
见江言笑怂眉燥眼,一幅要死不活的模样,系统有些犯愁。它试图找出蛛丝马迹来佐证他的结论,安慰江言笑,正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就见江言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一屁股坐在大床上,弯腰打开暗格,从里面掏出各种各样的器具。
【江言笑,不准想——干活!】他边嘟哝,边把刺鞭、药瓶、玉势、绳索、拉珠等等情趣用品丢到床上,然后无视在床边排排坐的纯情少年们,靴子一脱滚上床,仰面躺在各式各样的玩具中。
系统:【……】
系统:【你干嘛?】
江言笑没回答,翘起二郎腿,伸出食指竖在胸前。他盯着自己的指头,另一只手剑气成刀,轻轻一划,只听呲一声细响,一道血线飙了出去,洒落在大床和情趣用品上。
【制造凶案现场。】江言笑道,【反正我会愈伤术,牺牲小我成全大家是应该的。】
系统:【…………】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江言笑开始了重复的放血、愈伤、再放血的过程,到最后,大床上血迹斑斑,各种玩具用品上更是沾着血,看上去触目惊心,惨绝人寰。
为了效果逼真,营造出惨烈的景象,他还在少年们的裤子上抹了点血,又挖了点姬九云特制的药膏,放在烛火上点燃。这样,一股混合着麝香、甜腥与脂粉的气息随烟雾弥漫在屋中,是江言笑想象出的“事后”的气息。
江言笑忙来忙去布置现场,一不留神时间过得飞快,窗外暮色四合,很快到了晚上。
他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掏出青瓷瓶给少年们喂药。
这些少年都是傀儡,听不懂指令。江言笑只好亲自上,一个个掰开他们的嘴,把药丸塞进去,又怕他们噎着,用酒觚装水喂下去。
这样从第二个一直伺候到第九个。江言笑一时有点累,坐在第九个少年旁边,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
他与那雪衣少年肩并肩,因此没见到他叹息时,那少年的睫毛机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待到子夜,江言笑打开门,找到在一层彻夜狂欢的鬼要了个板车,特意点了一只魂魄残缺、神智不全的鬼,吩咐它把浑身僵硬、面色青灰的少年们一一拖上去,垒成一摞尸体。
摆够了少谷主的谱后,江言笑念了一个诀,就地把那只鬼超度了。随后,他推着小板车绕过黄金楼,期间撞上几只鬼,皆瞅着板车上的尸体,目瞪口呆。
“少谷主,这……这是你玩的?”
“嗯。怎么?”
“没……没什么。”
几只鬼见江言笑脸色黑如锅底,手上还沾着血,一副欲求不满杀人泄愤的模样,连忙溜之大吉。等见不到江言笑,才聚在一起嘀咕:“天呐,他不怕天谴吗?连谷主都不敢这么玩!”
“真看不出啊,少谷主居然是这种……以后咱们见他还是绕道走,万一被他抓去折磨,肯定生不如死!”
江言笑不知鬼的看法,这么做无非是想给少年们的失踪找一个理由——他们被折磨死了,于是被江言笑抛尸处理掉了。
不过,江言笑做这些事时脑子乱的很,没有深究逻辑。条件限制,也无法完善细节,因此不知他做的太过了——姬九云虽喜怒无常,荒淫无比,但真没这么凶残,不至于群个劈都要血溅三尺的程度。
江言笑推个板车,冷着脸,像个变态杀人魔,往极乐谷中一片茂密的山林走。
他一直将五感开到极致,确定周围没鬼后,绕到一块大石头后,掏出瞬移阵,啪一声拍在地上。
瞬移阵闪现出微白的光芒,应在江言笑的侧脸上,更显得鬼气森森。江言笑感觉自己就像恐怖电影中的主角,“杀人”后处理现场,把一个个软绵绵的“尸体”丢进瞬移阵。
“一号选手,古德拜。”江言笑把第一个少年丢进去,那少年仿佛一脚踏入深洞,顷刻被圆阵吞没。
“二号选手,撒油啦啦。”江言笑费力拖来第二个,也丢了进去。
这些少年通过瞬移阵,会回到人界,在半个时辰后苏醒。一切的一切不过一场噩梦,醒来后他们就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忘记自己曾经历过如此恐怖又荒诞的一幕。
“好了,到你了。”按照江言笑的堆法,原先第九个少年是最后一个。江言笑把他从板车上抱下来时,手感不太好——这少年格外孱弱,突出的蝴蝶骨硬邦邦地勒着江言笑,体重轻的有点不太正常。
“……”
他瞅了一眼那少年,惨白的月光下,少年如玉的面庞上泛起淡青色,鸦羽一般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出一种脆弱又诡异的美感。
【我怎么觉得……有点恐怖。】美人在怀,江言笑却无福消受。他越抱越觉得慎得慌,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刚想把他丢进去完事,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喝:“谁在那?!”
江言笑手一抖,少年摔了下去,没有落进圆阵,砸到了石头后。
呼啸的风声急速接近,江言笑想要弯腰把他捡起再丢进圆阵已来不及。他心思急转,主动迎上去:“是我。”
那人裹挟劲风停在江言笑面前,果然是个熟人。
云姬一身白衣,长发披肩,背着月光,看不清面上神情。
他尚未开口,江言笑抢先道:“云左使,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云姬冷冷道:“我还要问你呢!”
话音未落,云姬手中突然出现一把漆黑的小刀,招呼都不打朝江言笑刺去!
江言笑闪身避过,云姬蓄力腾起,竟是要翻过江言笑,去看他身后藏了什么。
江言笑:“找死!”
他念着属于言肃的台词,出手愈加狠辣,左手以剑气格挡,右手虚虚一握,流动的黑雾凝成一把似剑又似刀的兵器。
“呼——”江言笑将死剑融于鬼气中,一剑暴起,把云姬扫到十丈之外!
趁云姬稳住身形,他不动声色地后退,足尖在巨石上一点,来到阵法所在之地,打算趁机把那少年丢进瞬移阵并抹消痕迹。
数十步外,云姬提起小刀再度冲来。江言笑却愣在原地,瞳孔骤缩。
瞬移阵还在,那少年……却不见了!
第78章 哧
——他是跳下瞬移阵了吗?
刹那间江言笑心中转过这个念头, 没等证实, 云姬如白色闪电劈空而来, 手一扬,撒出一把黑色粉末!
夜色浓稠,黑色粉末混杂在流动的鬼雾中, 看不见摸不着, 直到落在江言笑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泛起一阵刺痛,江言笑才发现自己中招了。
“……”他张了张口,想质问云姬, 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手臂蓄力想再劈出一剑, 身体却不服从意识调配,软绵绵的塌了下去。
“砰——”江言笑摔倒在地, 昏了过去。
……
意识恢复清醒时, 江言笑首先听见的是周围流动的水声。潺潺泠泠、无处不在, 从足下、身边、头顶传来, 织成一张巨网,把江言笑包裹其中。
接着是冷。阴风阵阵,伴随潮气吹在他身上,泛起刺骨的寒意。
这感觉有点奇怪, 除了冷,还很空。如同寒冷的冬天刚洗完热水澡,赤身裸体推门而出, 被风吹兜头一吹,三魂七魄都被冻成了冰渣。
……等等!
江言笑猛地睁开眼睛,向下一瞥,倒抽一口凉气。
——他的衣服呢?!
慌乱中江言笑挣动了两下,手腕与脚踝上传来叮铃铃的脆响,这才发觉,他被扒得精光,手足由铁链铐住,呈大字型吊在半空。
江言笑咽了一口唾沫,低下头——他的脚尖堪堪接触到“地面”,那是一座乌黑的圆台,略微突出,乃蔓延的黑水中唯一的“孤岛”。身后,一面石壁离他的脊背不到一寸距离,江言笑不用扭头就知道那石壁上也全是水,潮湿的水汽不断侵入他的皮肤,连骨头都泛起酸痛感。
以圆台为中心,十丈外竖着一排排铁栏杆,围成一个半弧。江言笑置身于这个半弧里,像个一丝不挂的展览品。
【这是……什么地方?】他的嗓子又痛又哑,发不出声音,连在脑海中与系统对话都勉勉强强。
【是冥界水牢!】系统应了一声,声音极小,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系统?】
【笑笑,你……】
微弱的声音戛然而止。江言笑又唤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他与系统失去联系了!
系统曾说过,宿主中毒时会与它失去联系。结合此时他的处境,以及麻木的四肢,昏沉的头脑,江言笑无比确定,那黑色粉末的毒依旧留存在体内,使他丧失了大半战斗力。
手腕与脚踝火辣辣的疼,显然是被磨破了。江言笑不再挣动,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在脑海中飞速思考。
他是被云姬关到这儿的?还是这其实是姬九云的授意?
他们有什么目的?发现他身份可疑打算严刑拷打?
最重要的是……这个姿势真的很羞耻啊!
所幸此刻江言笑顶着言肃的脸和身体,在如此窘境下还能自我安慰,被扒光的不是他。
他试图运起体内灵气,那灵气却仿佛滞住了,堵塞在经脉中难以运转。江言笑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一点点疏通经脉,突然听见滴答一声,有什么东西从上方坠落,紧接着头顶一凉。
“肃儿。”
不远处,牢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姬九云一身红衣,静静伫立在铁栏外,神色晦暗不明。
他微微歪着头,盯了江言笑一会儿,等水牢中那突如其来的雨下了个透,把少年的长发完全打湿了,才抬手一抹,直接穿了进去!
红衣鬼足不沾水,飘到江言笑面前,抬起手臂。
江言笑闭上眼睛,随即感受到一点冰凉落在他的下巴上。
姬九云捏住少年的下巴,摩挲他的脸颊,好一会儿,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手指往下,划过脖颈与锁骨,落在那蜜色的胸膛上。
“真的破了……我还以为你在骗我。”
“可是,为什么要放他们走呢?”姬九云低低道,“在你心里,为师就这么残暴,会把这些凡人折磨至死?”
江言笑的身体微微战栗起来,一是因为冷,二是因为恶心。
他还是不习惯同性的触碰,不论是鬼是人,是妖是魔,在他身上乱摸只会激起生理性的反感,不会有半点刺激。
姬九云却毫无察觉,苍白的手指在江言笑的胸肌上画了两个圈,身体凑近,在江言笑耳边轻笑道:“既然如此,就由肃儿来偿。”
“唔——!!!”
江言笑倏地闷哼出声,因为姬九云突然埋下头,一口咬在了他的勃颈上。
鲜血从伤处涌出,一部分被姬九云吮吸入口,另一部分划过江言笑的胸膛、小腹,滴落在黑沉沉的水里。
姬九云埋在他颈边,乍一看是一个十分亲密的姿势。可他做的事,却匪夷所思,变态之极。
【……这他妈是吸血鬼吗?】江言笑在心中骂了几句,身体却一动不动,只能被迫承受。
失血使他的身体越来越冷,视线越来越模糊,恍惚中,他闻到了湿风中混合的甜腥味,听见了近在咫尺的、暧昧又黏腻的吞咽声,朦胧的目光下,死水银光闪闪,数十条尖牙利齿的银色小鱼一跃而出,拱出了一只尚带血肉的头盖骨。
【……我一定要炸了极乐谷!】江言笑昏过去前一秒,对自己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