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杜华突然施展轻功,几个飞跃,脚踩在树枝上往那边奔去了。
“杜华!”她意识到了可能出了什么事,赶紧撑着拐杖就往前跑。
杜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她脚下一空,一下扑进了雪地里,这时,前方传来了巨响,一阵轰隆之声传来,她撑起身子抬眼看去。
只见前方的山顶像是突然被巨人用斧头劈开了,铺天盖地的雪夹杂着石头土壤向山下滚去,天地都为之变色一般。
她从未亲眼见过如此震撼的场景,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山坡倾泻而下,而后将村庄埋在了下面。
“不!不!”她发出一声尖叫,爬起来就往下跑,但滑坡还在继续,被掩埋的房子越来越多,村里发出数不清的人的尖叫声,村民四散逃跑着。
突然杜华回来了,一把拉住了她。
江挽云脸色惨白,嘴唇发抖,眼睛瞪得直直的,哆嗦着道:“陆予风还在下面!你快去救他!去救他啊!”
杜华领命,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在这里等着,而后大步往下面跑去。
既然对方选定了这时候来爆破,那说明他们拿准了陆予风就在下面!就算陆予风不在,他们也能把人弄到下面,制造出陆予风本来就在的假象!
他们就是想假借山崩来掩盖杀人的事实!
江挽云大口喘气着,捂着自己的胸口踉踉跄跄地往下走,到了村口就被一个大娘拉住了,“娃子,别进去了!别人都往外跑你还进去!那些房子都塌了大半了!”
江挽云回过神来,眼睛红红的,道:“我相公还在里面。”
“你相公?”大娘提高了音量,打量她一番,道:“你相公是谁?”
“陆予风陆举人,一个高个书生。”
大娘拍着大腿道:“哎呀这可真是!娃子你别急啊,马上大家伙就去救人了啊。”
江挽云点点头,踮着脚张望着,祈祷着杜华能找到陆予风。
山崩停了,村里的人立马找来工具开始挖掘,有许多百姓被压在雪地里。
很快一个一个都被救出来了,但不幸的是有的人已经去世了。
江挽云也跟着进去,她不敢看那些惨状,逼着自己只看前面,她问村里人,从县城来的分发粮食的人在哪儿,有的摇头有的说不知道。
后来她终于见到了一个被挖出来的衙役,连忙叫住他,“小兄弟,陆举人呢?”
衙役捂着被砸得头破血流的额头,摇头,“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当时刚山崩的时候,他叫我们赶紧跑,后来我们都跑散了,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江挽云心乱如麻,谢过他,自己又往里走去,遇见衙役她就去问,有没有见到陆予风,但都说没有。
后来她又想起陆予风的随从小松来,但衙役们说,小松没有跟着来,昨日在县衙时候就被人调走去干别的了。
小松也不在……
对方果然是计划好的。
江挽云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忙碌的人,他们抬着东西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陆予风的消息。
她忍不住滚落一滴泪,不,不可能,男主怎么可能死?
又过了许久,杜华出现在拐角,他脸色沉重,浑身看起来气压很低,对着她摇了摇头。
没找到,他找了很久,这个村子就这么大,被埋的基本上都挖出来了,没有陆予风的身影。
“没找到?”江挽云擤了把鼻涕,把眼泪憋回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尸体她不信陆予风死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落在了杨怀明的手里被带走了。
这时杜华神色一动,身影如风,瞬间就冲到了旁边的院墙后,而后抓出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江挽云沉着脸,“你们是何人?”
那两个人道:“干什么?平白无故抓我们干嘛?我们又不认识!”
“放手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江挽云冷笑,“你们是杨怀明派来的人,来看陆予风到底死没死是吗?”
那两人梗着脖子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
江挽云道:“陆予风在哪儿?是不是被你们抓走了?”
见两个人还不肯说,杜华抬脚一人一脚,踹得两个人捂着肚子直哀嚎。
“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是只是负责放炸药的……”
突然他们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闭嘴,但旁边围观的人已经听见了,村民们瞬间怒发冲冠,原本以为是天灾,谁知居然是人祸?
有人故意放炸药把山炸崩了?
尤其是那家人刚被压死的,简直不能接受,尖叫着扑上来,“你这两个畜生!我跟你们拼命!”
“你还我家老头子命来!”
“打死他们!让他们陪葬!”
江挽云道:“诸位叔叔婶子且慢,先问问他们为何要来放炸药。”
杜华也帮忙拦着点,才让两人没当场被打死,但只不过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头已经肿成了猪头,口齿不清道:“是……是为了杀……”
这时两枚暗器射来,瞬间刺穿两人的头颅,两人当场毙命。
众人都没从这一变故中反应过来,纷纷爆发出尖叫声。
一个站在隐蔽之处的人收回了手,摇了摇头,不行,他得赶快回去报告少爷此处的情况才是。
第87章
江挽云在湖田村待了三天。
一方面是这些村民因陆予风而死, 她心怀愧疚,和杜华主动留下来帮忙办理后事和送他们最后一程,另一方面她想着陆予风是不是因为山崩的时候跑到哪里去了, 也许他自己会回来,也许正在哪儿等着她救援。
杜华把村子附近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三天后江挽云只有作罢, 带着杜华先回县里。
这一场雪灾已经持续了二十几天, 随州离京都不远, 快马加鞭来回也只要半个月足矣,想必京都来的赈灾官员应该已经到省城了。
她想先去等着。
杨怀明这口气她不能不报。
两人伪装成流民进了城,在城门口排着队打粥,趁机打听城里这三天的消息。
“陆举人?他可摊上事了。”
“他送来的粮食是坏的, 吃了叫人拉肚子的。”
“还有他发的衣服, 最开始确实是棉花的,想不到后面发的竟是塞的芦花, 这不就是骗人嘛!亏我最开始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实在太会做戏了!”
江挽云沉下心, 果然, 她离开几天,杨怀明已经等不及抹黑陆予风的印象了, 还借机把自己的罪行推到陆予风头上, 这样的话他贪污赈灾银两的事就掩盖过去了。
“大爷, 那你知道他人去哪儿了吗?”
周围排队的人道:“他肯定是知道出了事跑了啊!”
“这种书生为了挣点名声什么都不顾了, 完全不把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命放在眼里。”
“别让我见到他, 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江挽云听不下去了, 和杜华对视一眼, 她使了个眼神, 两人离开队伍往城里走去。
她的头脸都裹在围巾和帽子里, 只露出眼睛打量着四周,走着走着,原本走在她前面的一个人妇人踉踉跄跄地突然倒在了地上。
她和杜华赶紧上前查看,将妇人扶起来,见其脸色苍白,手心冰冷,全身发僵,嘴唇青紫,是被冻晕了。
“醒醒!大娘,快醒醒!”江挽云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给她裹上,又抓了把水使劲揉搓她的手心,拍打她的脸颊,慢慢的大娘醒了过来。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叫道:“我的孙儿!”
她抓住江挽云的手祈求道:“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媳妇和孙子!她要生了,但是没吃没喝的也找不到接生婆,求求你救救她吧!”
她爬起来就要给江挽云下跪,江挽云连忙拉住她,“大娘你别急,你知不知道附近哪儿有产婆,带我去。”
“我知道我知道!”大娘连忙点头,拉着她蹒跚着往前走。
走了不一会儿,他们到了一个巷子里,大娘道:“我来求了这家四五次了,但是她接生一次要收五两银子,我们家……”
说着又要下跪,“姑娘你若是能借我们点钱,我就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她实在走投无路了,看这姑娘穿着不差,只能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儿子因为保护她和儿媳妇被乱民打死了,若是她媳妇和孙子再出事,她也不想活了,但是她儿媳妇的胎位不正,她自己不敢接生,怕弄不好就一尸两命。
江挽云拧着眉头,“什么接生婆竟然要五两银子一次?杜华,你去拍门,待会对方不走就把她绑走。”
寻常接生婆一百文加点红糖和鸡蛋足矣,这种趁机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的人实在令人作呕。
砰砰砰,随着拍门声,一个中年妇人打开门,打量了门口几人,见到大娘后,脸色瞬间拉下来,“怎么又是你啊?怎么?凑到钱了吗?再不凑齐,你就自己给你媳妇接生吧!”
大娘哆哆嗦嗦地摸出两百文,这是她家里以及亲戚们凑的全部。
“两百文?你可真有脸拿出来!”接生婆语气尖利,眼睛一横就要关门,但是一只大手一下把门拉住了。
接生婆见杜华人高马大的,一时间不敢说话。
江挽云道:“去给这位大娘接生,不去就把你绑去。”
杜华配合地露出凶狠的表情,接生婆一看瞬间萎了,“去,我去……”
几人随着大娘来到城中的一处寺庙,主持仁善,不但接纳流民进去住,还允许在里面产子。
“接生婆来了!接生婆来了!”大娘一进去就高兴地叫着,一间禅房里住着七八个人,床上躺着的正是她儿媳妇。
接生婆进去接生,其他人热水备上后都出来门口站着,大娘这才有空来问江挽云姓甚名谁,她一定要记住恩人的名字,日后在庙里为恩人供一盏长生灯。
江挽云纠结了一下,还是道:“我叫江挽云,平桥县人,夫君姓陆,是今年的举人,我随他一起来送粮食和衣服的。”
“真是大善人啊……陆,陆举人?”
几个人愣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陆举人?那个这几天臭名远扬的陆予风?
“你,你是陆举人的媳妇?”几个人震惊万分。
江挽云点头,见几个人站在风雪中身子抖得厉害,道:“你们穿的棉衣里也是夹的芦花?”
几个人对视一眼,一时间分不清江挽云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