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向平对于这种诋毁见识的不少,真有多生气也谈不上,在实力和事实面前,一切都不过是跳梁小丑。
真正让温向平厌恶的,是沽市晚报居然不择手段的把他的孩子家人都牵扯进来,作为替他们谋得名利关注的做法。
心里已经将沽市晚报大卸八块,温向平的嗓音不自觉就带了冷意出来,
“我想在杂志上邀请这位撰稿人,一起参加一场记者招待会,公开对峙。”
《斯文》一文中虽然对一些事实夸张,但也取材了一些原主曾做过的事情,再加上无论是原主还是他,对原主的父母兄弟都不甚亲近,摆在明面上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但温向平并不担心。
《斯文》的撰稿人并不是杨贺或者刘组长,而是找了个替死鬼,足以说明他们不欲把自己牵扯进去,未必会现出真身。就算真的露了面,或者沽市晚报的人被这几日的成绩膨胀了心思――
温向平眼中泛起一丝冷光。
许城阳眼中闪过赞赏之意,这也是他的打算。温知秋既然敢这么做,便说明他确实问心无愧,他没看错人。而倘若对方心虚不敢应战,他们自然不战而屈人之兵。
罗家和却没有这么乐观,
“杨贺既然敢主使这次风波,只怕也留有后手,万一找来几个“证人”,也是麻烦。”
温向平早就想到这点。从前的劣迹斑斑他倒不担心,谁还不能有个过去,浪子回个头呢。
至于十年不回温家…
温向安向来趋利,知道他是温知秋后,必然会帮着他打圆场,恐怕还会编一个比他更周全的借口,营造一番兄弟情深,舔犊情深。反正温知秋有“不孝”这个把柄在他手里,不怕温向平不应。
对于温家的本性,温向平毫不怀疑。
“不管对方应不应战,记者招待会都要照旧举行,我要追究对方的法律责任。”
温向平眉眼尽是冷意。
虽然温向平不想暴露身份,可自从他进了作协开始,就由不得他了。年底的全国代表大会,开春以后的作家交流会,处处都会将他的脸暴露出去。
既然瞒不住,干脆就不用瞒。他温知秋是《蜀山》的作者,没有哪里见不得人。
温向平不是让家人蒙羞受牵连之徒,他要光明正大的把泼在他身上的污水泼回去。他的孩子和妻子以他为荣,他不能也不会叫他们失望。
许城阳满意的颔首。
罗家和起身,
“那我现在就去联系记者。”
新周刊将在一周后召开记者招待会的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引起哗然。尤其在得知温知秋要当面和《斯文》的撰稿人对质后,支持温知秋的人纷纷欢呼不已。
原先抱有怀疑态度的一众人也立场摇摆了起来。
心里有鬼的人怎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将事情公诸于众,只这一个举动,足以证明温知秋问心无愧。
几家杂志连忙将触手收了回去,打算观望观望再做打算。谁能想到温知秋来这么雷厉风行的一手?
正常人不都是要在杂志上先和沽市晚报撕几个来回,以最小的代价把事情平息么。毕竟温知秋这事儿已经闹大了,就连沽市之外的省份也听闻了消息,抵制温知秋的人不在少数,一时间连《蜀山》的销量也急剧下滑,眼见着温知秋算废了半个,一个处理不好,连新周刊都要沾腥。
而这也是沽市晚报打的主意,正好再借着温知秋在杂志上跟他们撕扯,增加几个月的关注量,再如一笔账。
结果温知秋倒好,根本不装孙子,直接找人公开对质。这不是怕事情闹不大嘛?!还开记者招待会?!记者难道是好请的么?
八十年代是记者行业的巅峰时期。因着都是文责自负,无需交给领导审核,因此什么样的稿子记者都能写、都能发。再加上拿了记者证,基本能在全国免费吃喝,走到哪儿都是座上宾。就是面对国家最高领导人,记者也是不虚的,嘴皮子一个比一个犀利,笔杆子也一个比一个硬。以至于,每每有记者要出去采访时,领导都得追在屁股后头不住嘱咐,
“缩着点、缩着点!”
请一众记者开一场招待会更是花销巨大,也只有许城阳才肯花这么大力气和本钱为他平反。
杨贺在新周刊上看见这么一条公告,顿时摔了手里的搪瓷杯,眼中满是恶毒。
就因为罗家和和温知秋!他一介主编竟然沦落到只能在沽市晚报这种不入流的小报纸工作的地步。
大幅缩减的薪水让杨家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妻子每天跟他叫嚷,儿子女儿也嫌自己不能再补贴他们再不上门来,见了面嘴里也蹦不出象牙。出门到哪儿都要遭受昔日同事的冷嘲热讽,逼得他不得不搬到这个逼仄的小巷子!
都是这两个人害得!
杨贺眼中恨意大盛。
这场风波自然是他搞出来的。他手里有温知秋的老家地址,挖出来这么多黑料也不枉他大老远跑到晋省去。
本以为能凭借这手让温罗再无翻身之日,没想到他们倒是玩了个破而后立。
也没想到许城阳真的肯为一个小小的温知秋赌上整个新周刊。
到底是小瞧了他们。
杨贺黑着脸咬着牙,拼命思索着对策。
不行,他不能这么轻易就叫这两人从这事里头脱出身去!
第74章
比起沉着脸想招的杨贺, 沽市晚报却已经被新周刊发的这则通告吓得心惊胆战。
沽市晚报在之前也就是一家不入流的小报纸, 从上到下没几个拿的出手的人才, 要不是这次托了杨贺的光,到倒闭时也不知能不能有这么一回风光。
结果新周刊直接把一切都摆到了明面上, 公开要和他们对质, 沽市晚报的领导层顿时心慌不已。看新周刊哪怕下大成本开记者招待会也要维护温知秋, 还要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摆明了要跟他们杠上, 沽市晚报先怂了一截儿下去。
论实力,一个是全国知名大杂志, 一个是野鸡报纸, 论财力和人脉更是远远不及。虽然杨贺力证他交上来的资料绝对真实, 可一没人证二没物证的,他们底气也不怎么足。
眼见着一周的时间越来越少,整个沽市、甚至数个省的人民都在翘首以盼着这场公开对质的到来,同时不住催促沽市晚报公开表态是否要当面对质,杨贺却每天神神叨叨的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这种焦虑之下,沽市晚报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把手上剩下的料也一股脑发上了最新一期的报纸。
第二日的记者招待会定在上午十点钟,预计持续一个小时。
才刚刚过九点钟, 新周刊专门用来开记者招待会的大厅已经满了七七八八。
眼见着气氛已经嘈杂起来, 许城阳回头看一派沉静的温知秋, 笑道,
“紧张么?”
温向平摇摇头,
“这有什么可紧张的――如是说就是了。我又不是阴沟里的臭虫,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倒是真正心虚的人,不知道能不能待会儿见着。”
只期望,不要临到头来做缩头乌龟,浪费了他准备的一份大礼才好。
十点钟整,许城阳在前,罗家和温知秋随后,进入了大厅。
大厅里嘈嘈杂杂的记者顿时不约而同嘘了声,手里的长枪短炮却丝毫不含糊,对着三人就咔咔拍了起来。
还有一部分心思活的瞄一眼时间,再看看门外仍然不见有人要来的踪迹,心里已经大概知道这场对质是个什么结果了。
许城阳在中间坐下,温知秋和罗家和分别坐在他两侧。席上还有两个位置,此时空无一人。
面对坐了一厅的记者和镜头,许城阳严肃道,
“关于之前沽市晚报对于我刊温知秋作家的不实污蔑,我作为新周刊的社长,对沽市晚报利欲熏心,不分事实的抹黑表示强烈的指责。我刊的温知秋作家,无论是才学还是人品,都无可指摘。而从沽市晚报并未回应我刊提出的公开对质,亦没有任何一个代表来参加本次记者招待会,更向广大读者表明我们的身正和他们的心邪――”
话还没说完,大厅里突然掀起一阵波澜,
“来了来了――来了!”
温向平面色不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人影气定神闲的缓步从大厅门口踏进。
“杨贺――”
罗家和眼中沉色一闪而过,面上却丝毫不显。
杨贺看上去很是有底气,甚至还和席下的记者挥了挥手。
杨贺直视着温知秋和罗家和不含感情的双眼,眼里微露得意。绕过罗家和,伸手就要和许城阳握手,
“许社长,久仰大名。”
许城阳也是老狐狸,面上看不出心绪,伸出手道,
“久仰。”
几人甫一落座,下面就有记者迫不及待的开口,
“请问您是沽市晚报的代表么?”
“关于贵报在报纸上刊登的有关温知秋作家品行不端的报道,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温作家是哪一位?能说一说你对于沽市晚报的报道如何看待么。”
杨贺眼尖瞄到温知秋似要开口,连忙抬手压了压,抢道,
“我是沽市晚报的杨贺。说起来,我和温知秋作家也是老熟人,在温知秋作家转投新周刊之前,我们,还有我身边这位罗编辑,曾经一同在红星杂志工作过,对于温作家这个后辈,我起初也是很欣赏,只可惜――唉――”
杨贺说话很有技巧,说一半留一半,意犹未尽反而更能让记者有求知欲,甚至主动替他提出他的想法。
“杨主编你是因为温知秋作家品行不端看不下去才愤而投入沽市晚报的么?”
杨贺之前作为红星的主编,也曾公开露过数次面,现场有能认出来他的记者并不奇怪。
“温知秋作家能回答一下为什么你会跳槽到新周刊么?”
“许社长,你当初挖走温作家的时候对他的品性有所了解么――”
杨贺嘴角微微掀起一丝笑意。
面对一连串机关枪似的提问,许城阳显然比罗家和更端的住。
许城阳并不回答,直接将话语权交给了温知秋。
温知秋生的面嫩,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刚刚进来时,许多人都更偏向老成一些的罗家和才是他们这次来的正主,谁知道居然是这么一个白脸皮的。
一众记者虽然都吃了一惊,但职业素养显然都相当到位,很快就适应了这个事实,矛头纷纷转了过来。
温知秋不急不躁,面上一派淡然,一张口更是稳当,
“转入新周刊,是因为新周刊的定位更加适合我,社长和编辑也都是好相处的,得以让我全心全意的投入作品。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无可厚非。”
罗家和听着,满心的气闷顿时绷不住,眼角不由得就泛起笑意。
温知秋这话不就是在明明白白的说杨贺把红星搞得乌烟瘴气、实力也不如人么。
杨贺面容瞬间扭曲了一下,很快恢复原样,面上也不带笑,绷了起来,严肃道,
“关于我报之前的报道,许社长和一些读者抱有怀疑,这很正常。在我一开始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我予以厚望的后辈居然是如此的一个人。在看到温知秋作家蒙骗了如此多的善良之士,我不能再沉默寡言,哪怕再冒一次身家受损的风险。”
说着,杨贺一脸义正言辞,仿佛温知秋是多么黑暗的大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