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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蒙气得想跳脚:不要脸的臭婆娘!躲在背后玩阴招,有本事正面刚!然后随手提起一把椅子,咚一声朝人群砸去。
  可广场上聚集的人们,有的脑袋被砸出血,脸上、唇上满是殷红,却依旧说着令人作呕的话:哎,我倒是想站出来呢,可是你配吗?
  西蒙抬头望向天边翻滚的云雾,食拇指放进口中,吹出一声长哨。
  那你看看我配不。
  话音落下,听不见声响的哨音迅速自空中荡开,以他为中心形成一圈圈波动,顷刻间覆盖整座威尼斯主岛,并迅速往外延伸。
  无数蝙蝠被这同族的波动惊醒,哗啦啦飞向天空。
  密密麻麻的蝙蝠聚集在高耸的乔托钟楼,几乎看不出钟楼原本颜色。
  圣马可广场的雕像、石柱、教堂,开始了同一频率地颤动。
  大地、波涛,砖瓦和微尘,这所有的所有,都共同传递着一个信号:以始祖之名,召唤所有沉睡的同类。血族,我们战时到了!
  聚集在钟楼顶端,黑压压一片的蝙蝠们,在接到命令的刹那,迅速朝四面八方涌去。
  但凡蝙蝠过处,唤醒一个又一个吸血鬼群!
  西蒙盘腿坐在地上,精神是从未有过的集中。身为始祖副手,血族之中半数都是他转化的。血族的情绪,便是他自己的情绪。
  他能感觉到远处崛起的伙伴,感觉到他们前行,感觉到他们奋起。
  脑海中的地图一点点被点亮,形成燎原的星火。
  那是罗马,是米兰,是维罗纳,是都灵,是巴勒莫和那不勒斯!
  是梵蒂冈和整个意大利!
  胸口激荡着澎湃的浪潮,西蒙望向天空卷起的黑云,狠狠竖了个中指:再多的黑暗之力又如何?还不是沦为血族的食物?
  桑格和米娅互相对视一眼,挥挥翅膀,皆化成人形。
  他们煽动翅膀,疯狂召唤同类。
  霎时间,云层翻滚的天空坠落一颗又一颗明亮的星辰:那是天堂落下的知更鸟。
  越来越多的血族开始觉醒,自四方涌来。他们化身蝙蝠,缓缓聚向天空。顿时,蛛网一样的黑色丝线不再毫无章法地逸散,而是被血族引导着,吸入他们体内。
  多如繁星的知更鸟,在空中徐徐聚合,最终形成一只巨大的白色神鸟。翅膀每煽动一下,圣光之力的星火便如雪花般纷扬扬落下。被控制的人群,在圣光之中一个又一个倒下。
  这是一场盛大的净化。
  光明和黑暗,在生死存亡的战场,意外融洽。
  *
  不管外面如何腥风血雨,以诺丝毫没有感受,也听不到。
  他在四面墙壁和大门都加了困魔阵,袖珍胶囊里的黑暗之力好似一头困兽,拼尽全力撞击着阵纹。黑色的丝线,缠绕在他脚腕、小腿,手臂和脖颈。狠狠地撕咬着,想找到渗入的突破口。
  可以诺身为天堂三大天使,他虽轮回,可身上力量却未减少。
  区区撒旦而已,路西法能剥了他的皮,米迦勒能砍了他脑袋,他梅塔特隆难道就是个摆设了?真是,不自量力。
  上次之所以着了撒旦的道,被钻空子,也是因为夏娃的巫术和该隐的污染,以及该隐受虐乱了他心神。
  至于现在,他唇角微弯,低头看着身上的黑色滕文,完全没有理会。
  因为,所有力量在碰触到他命门之时,便因纯洁的光明力而消散。
  以诺就站在胶囊跟前不远处,一页页泛着金字书。他动作优雅,不疾不徐。
  安静的房间,只剩书页翻动的哗啦声。
  啧,找到了。他手指停在其中一页,忽然出声。
  就在那张书页上,金色符文一笔一划写得清楚:封魔符咒。
  他合了书页,转头正视起面前胶囊。抬手微一用力便将上百条丝线握在手上,将其融化。
  不过,还要再等一会儿。他安静说着,神色自得,毕竟,你主人奸猾,把她引出来不容易。
  第五十六章
  该隐坐在酒店玩手机,一边给以诺发消息, 一边搜集表情包和颜文字。
  突然, 心下一沉,铺天盖地的讯息便如洪水般涌来。
  以始祖之名,召唤所有沉睡的同类。
  血族, 战时到了!
  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同族感应。
  这感应太过强烈, 令他闭了眼都能看到每一位吸血鬼眼中的画面。
  丝丝缭绕的黑暗之力, 滔天的海浪, 翻滚的云层,还有如流星般坠落的天堂知更鸟。
  所有这一切,都昭示着:他的同族正在几公里在的地方,拼死苦战。
  从创世之初成为吸血鬼,到后来的几千几万年,该隐从未有一刻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血族强大的凝聚力。
  唯有此时,他才真切觉得,他与所有子孙后辈血脉相连:
  血族, 身上流淌着血始祖的血, 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伊凡转头看向该隐, 咬了咬嘴唇,说:大人,看样子,出了好大好大的事。
  岂止是好大好大的事,这如果不是生死存亡, 西蒙不会未经允许,便擅自以他的名义调动所有罗马吸血鬼。
  该隐转身望向窗外,面色凝重。
  其实从刚才他便听见海浪翻滚叫嚣的声音,接着便是西蒙突如其来的召唤。而此刻的窗外,主岛的方向,隐约能望见钟楼交织的光影。
  所有这一切都昭示着事态的不同寻常。
  就在此刻,门外忽然响起哒哒的高跟鞋,接着便有人破门而入。
  向来从容优雅的女巫,神情颇狼狈。她身上甚至只穿了一套白色内服,连外裙都没来得及穿,正微微喘着气。
  出事了,跟我走。她进来便拽住该隐胳膊,将他往外拖。说话时,语气阴沉:是夏娃的气息,我感觉到了。
  该隐被卡莉拉着胳膊,心里一跳。
  他近乎本能地想护住小腹,还未有什么动作便被肩头的知更鸟抬着翅膀拍了拍脖颈。那触感温温热热的,令他身上一暖,片刻便恢复了镇定。
  不用担心,他还有伊凡和亚伯拉罕。毕竟,那是上帝的鸟。区区卡莉,在他面前还不够看。
  想清楚自家底牌,该隐舔舔嘴唇,看向衣冠不整的女巫。
  去哪啊,卡莉小姐?夏娃是我母亲,她老人家千里迢迢地过来,我身为儿子不该去拜访一下?况且
  他说着语气一顿,声音低缓:血族和天堂已经集结了,你身为顶级巫师应该不难发现这一点。夏娃和血族大战在即,卡莉小姐却让我做逃兵?
  说罢,将她手指一个个从自己身上剥开,唇角勾笑,声音带着讽刺:还是,你觉得自己有能力把我弄走?是不是我最近太无害,让你忘记我的身份了?
  哦对,险些忘记,上万年前在幼发拉底河畔,好像就是你把我骗去夏娃老窝的。他说着,忽然凑近卡莉耳边:是以诺这段时间太信你,才让你生出和我关系还不错的错觉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尖利的指甲忽然划过她脖颈:那,你也,太,蠢了吧。
  说完,也不等卡莉回答,足尖一跃便和伊凡双双化成小蝙蝠,往门外飞去。
  卡莉下意识地抬手去够,却连蝙蝠的一根毛都没摸到。情急之下,她口中飞快念起咒语,可双手又被手铐锁着,半分巫术都施展不出。
  再看那两只蝙蝠,已经飞出数米高。
  *
  卡莉气得奋力推翻客厅的书桌。
  她走出院外,望着天边越飞越远的蝙蝠,眸色暗沉。
  呵,不自量力。她喃喃说着,面露讽刺,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学乖。
  她低头,缓缓摊开手掌:那是一管暗红的血液,上面浮动着浅浅的黑暗之力。
  这是她定期为该隐补充黑暗之力的撒旦血,而今已经用掉三分之一。她紧紧合上手掌,紧握的拳随着呼吸间颤抖。
  不,不够她要把这一管血都打入该隐的胎儿内才行!
  高贵优雅的女巫,忽然仰头,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就在这痛苦的咆哮中,她白色的睡衣骤然从背后撕裂。肩胛骨处忽得生出青色翅膀来。巨大的青翼缓缓展出,她白皙的脸蛋也开始变换颜色。青色的鳞片一点点从脸颊冒出,接着便是两根弯曲的龙角自额头窜出。
  她被拷住的双手也开始一点点扭曲、变形,接着是双脚和四肢!
  伴随着骨骼不断变动的咯吱声,她看起来越发像是半人半龙。
  最后,一根细长的尾巴从身后伸出。
  她双翅一震,长啸着冲向云霄。
  *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圣马可广场,经过圣光和黑暗的洗礼,反倒分外平静。如果忽略地上瘫倒的一个个人类,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任何一个普通而安静的夜晚。
  西蒙坐在广场正中央,身后扑棱棱落下满地蝙蝠,黑压压一片。
  他对面,则站着桑格和米娅两只知更鸟。在他们身后,颜色艳丽的知更鸟们也散落一地。
  经过方才战事,大家体力都有不同程度的损耗。
  但他们刚才所应对的,还只是撒旦血逸散出的黑暗之力,真正的主源在莱恩咖啡厅。
  三人显然都想到这层关系,齐齐望向咖啡厅的方向。
  老旧的大门依然关着,上面的六芒困魔咒看起来丝毫不减威力,死死关着里面的腥风血雨。
  正担忧着,天边飞来一队蝙蝠,为首的那个朝着他们俯冲而来。
  西蒙看清来人,连忙单膝跪地,目光紧紧追随那只蝙蝠,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该隐冲到地面,一阵黑烟过后幻化成人形。
  霎时间,广场所有蝙蝠纷纷伏着翅膀行礼:这,是他们血族的王,同生共死的王。
  该隐受到朝拜,微微颔首。他抿唇扫过在场所有人也未发现以诺的身影,转身问:主教在哪?
  西蒙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只是眼睛不停往咖啡厅瞄。
  该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倏地一怔。
  大门上,暗红的血纹形成复杂的六角星。遥遥得便能感到其中蕴含的强大光明力。
  是六芒困魔阵,这阵法他在以诺的书里见过。这是一种极其霸道的阵法,能把顶级恶魔困在方寸之间,半分都逃不掉。
  但相应的,这种阵法对圣光之力的消耗也非常严重。
  他和谁在里面?该隐努力让自己镇定,但说出的话依然带着微微的颤抖。
  如果是和夏娃一同困在里面
  该隐脸色白了几分,脚下禁不住踉跄一下,险些站不稳。
  伊凡连忙上前扶住他:大人
  该隐朝他摆摆手,狠狠吸了一口气,问:是夏娃吗?
  西蒙没见过这样的该隐,吓得一抖,颠三倒四的话秃噜起来就是一串:没有没有,是音响!不是,我们一进门就听见您母亲的声音,但那只是音响。然后,就看见了撒旦血,散出来黑暗之力太多了,主教大人用血画了那个符咒,把我们赶出来,然后门就关了。
  听到西蒙复述,该隐松了口气:撒旦血,应该不会那么难对付。
  可是,才放下心来,四面八方又传来夏娃娇俏的声音。
  宝贝,你终于来了?听妈妈的话,还是过去看看吧。你以为那里面只有撒旦血吗?母亲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撒旦的精魄弄出来哦。
  撒旦的精魄?
  该隐心猛地往上一提。
  夏娃杀了撒旦!
  这个女人,在被以诺狠狠打伤的情况下,竟然对撒旦反水,还把撒旦给杀了!
  那可是和圣天使长米迦勒大战七天七夜,才收服的撒旦,就这么轻易被夏娃给弄死了?
  该隐再望向咖啡厅的大门,眼眶红了一圈。
  先前一滴撒旦血,都让以诺抵挡不住,现在又有精魄加持可以想象,一旦以诺被侵蚀,恐怕就是上帝都无法把他救回来了。
  他连忙瞬移到门前,大力地拍门。顾不得在上万下属面前维持始祖威严,眼泪便冲出眼眶,说话也带上细细的哭腔。
  以诺,你在里面吗?
  以诺,你在不在?
  以诺,你出来,你快出来
  他奋力拍着,尖利的指甲划过门上符文。可他无论划过多深,这符文都像是深深烙刻进门上似的,根本没办法擦除。
  以诺,你还在里面吗?你回答我
  他抽噎着,手上都划出血来,木屑扎进他指尖,钻心的疼。
  可是,里面依旧什么声响也听不到。
  他无力地垂下额头,颓然抵在门上。
  到底要怎么才能救以诺?
  为什么每次都救不了以诺?
  他一遍遍问自己。
  这种熟悉的无力感,让他又一次深深陷入绝望。
  忽然
  一缕熟悉的味道穿入鼻尖。
  该隐一怔,都忘了哭。
  他抬眼望着紧闭的大门,鼻尖贴近门缝小心翼翼嗅闻了好几下:这是以诺的味道!
  圣洁的,纯净的味道,没有一丝被黑暗沾染的味道。
  以诺
  以诺,以诺就在门后!
  该隐强忍住心中狂喜,鼻尖又凑得近了些,开口还带着哭过的鼻音。
  小吸血鬼说话颤巍巍的,可怜又委屈:以诺,你让我进去
  门开了。
  该隐整个人都趴在门上,都没来得及站稳,惯性就往前扑。
  正正落在温热的怀里。
  身后啪一声,又关了门。
  整个房间又重新归于黑暗。
  他什么也看不清。
  手指死死揪着这人袖子,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和心跳,鼻尖凑在他胸口不住地闻。
  闻着闻着就又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以诺,你太坏了呜
  这人分明就是在故意在吓他。
  圣洁的主教殿下,提起小吸血鬼扎满木屑和血的手指,放在唇间轻轻吻上。
  乖,没事,我在呢。隐宝,不哭了。他说。
  本来是想着故意示弱,让夏娃得意忘形,把她给引出来,哪知道就吓到自家宝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