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表哥义愤填膺:“果真被三哥猜到了,他还赶来!”
大表哥未语。
姜如倾心中忐忑,能拖一时是一时,想着稍后如何和各位哥哥们措辞时,就听奴仆快步跑来报:“大少爷,五少爷,姜小姐,是几只野猫玩闹呢,这瑞云馆常年没住人,后山这里又少有人走动,倒有了个不小的野猫窝,刚刚的动静应当就是野猫弄出来的。”
竟是野猫?不是裴文萧……也是,他轻功那么好,身手稳练,不会弄出如此大的声响。
偶尔是有几声绵软的猫叫声传来。
大表哥往前走了几步,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阶下的几滴鲜红血迹,又退了回来,问道:“可有野猫受伤?”
五表哥笑道:“大哥真是医者仁心,对不是家养的都这么关心。”
他本是无心一说,却遭到了大表哥寒风一扫,马上噤了声。
大表哥对姜如倾说道:“既没事就回屋去吧,天寒了早点休息。”
姜如倾应诺,但心中还是有些隐隐担忧,裴大人向来守诺,但这都过了约定时辰了,他还没来,她怕他出了何事。
众人屏退,弯月斜挂树稍,秋风涌动,姜如倾有些凉意,拢了拢身上的湖绿薄氅,怀揣心事轻推屋门。
“吱呀”门启,不对呀,她出去的时候没有阖上房门啊,姜如倾跨进门槛的脚步一顿,室内血腥味弥漫。
她瞳眸一缩,刚想往后退,却被人勾住腰肢,淡紫的衣裙如蝴蝶蹁跹撞进男人怀中。
那人把门一扣,将她抵在门板后侧,带着冰凉寒气的薄唇贴近了她的耳垂,惹得姜如倾浑身一颤。
是裴大人。
他骨节分明的修指抚上她的小腹,温热的吐息喷洒:“倾倾,你还想带着我的孩子跑哪去?”
作者有话说:
离正文完结应该就三四天了~今天本来想多更一些,但奈何还有一份设计图纸要赶,看看后天能不能来个双更(估计玄hhhh
第111章 、想我没
暮夜, 月色将人影拉长,室内浮光昏暗。
姜如倾被问得怔愣,一时间竟忽略了散溢的血腥味, “你怎么知道我有孩子了?”
她一直遗憾没有在秋狩前告诉他,却不想他已经得知了。
裴文箫敛眸低语, “恐怕人尽皆知了。”
原来林场后, 裴文箫在魏宫昏迷了三天三夜还是未醒, 众太医一筹莫展, 冯涔气得当场放话,裴大人若是十天内不醒过来, 整个尚医司都跟着陪葬。
一时间太医们人人自危,日旰忘食地守在裴大人身侧照顾, 但依然没见裴大人有丝毫要醒的征兆。
在冯涔又一次大怒之际,尚医司的老太医哆哆颤颤提出,这是因为裴大人万念俱灰, 他是可以醒过来的,但是他自己不愿求生,恐怕需要借助外界的刺激才行。
外界的刺激?冯涔想到能刺激到裴文箫的恐怕只有倾倾了, 便下令凡是得知姜如倾所有过往,不论大小,都写下来记录在册, 均赐厚赏。
舟府的家肆仆从率先报名,关于姜如倾的起居饮食他们都能说一箩筐呢。
冯涔就拿着厚厚的手册坐在裴文箫的榻边,念着“八月十二, 有雨, 裴夫人在细雨中拾花, 笑靥明媚……”“八月十五, 中秋,裴夫人在小厨房做月饼,面粉洒得满脸……”
在昏迷了六天后,裴文箫的手指动了动,冯涔和俊书喜极而泣,开始日夜不分得说着倾倾的事。
但动了手指后,他就没有后续动作了,在昏迷八天后,姚统领献计,说是秋狩那天在禁区救裴夫人时,听到夫人说什么南书房的抽屉有本笔记,他想会不会更有用。
冯涔怪他知情这么就才报,罚他去万悦城站一个月的岗,又赶紧命人找到笔记,坐在裴文箫的榻边细细说着倾倾的自述。
“永宁三十三年五月初八,我又遇到了靖之,他一身墨玉锦袍,低笑着问我是不是投怀送抱,他什么时候有了自作多情的毛病……”
在殿内的众人拢唇憋笑,想不到恬淡寡欲的裴大人还会说这样的吊儿郎当的话。
“五月十一,齐国宫宴后,靖之夜闯凤渺宫,只为了送我一盒口脂,在他帮我擦拭长发的时候我就醒了,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不急不躁,仿若我是世上价值连城的珠宝,百般宠爱,但我装睡,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欣愉……”
众人面红耳赤,原来杀伐决断的裴大人对着自己的爱人时竟是如此温柔。
裴文箫的手抬了抬,但依然未醒,太医们大喜过望,这反应比之前都要大,看来有用,这是裴大人要醒的前兆啊,为了保住脑袋,纷纷厚着脸皮进谏让新帝多读一些。
冯涔念得已是双耳燥热,碍于太多人在殿内,他只能择选,有几篇实在是过于风流旖旎,逸态横生,他看着都热汗津津。
“……九月初八,靖之生辰,月色极美,温伯告诉我,我有喜了,这真是最好的生辰礼啊,于我于他都是。我想在秋狩后告诉他,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
裴文箫复述着笔记里的内容,他就是在听到这一则后醒过来的,唇边泛起笑意:“这世上,我喜欢的东西很少,今夜如波朦胧的清月和笑起来能勾魂的裴大人。”
姜如倾忙捂住了他的嘴,她当初怎么能写下这么悚然的话,光是听着就已是酡颜,红晕从她的脖颈蔓延到了耳边,难以想象冯涔还当着众太医的面念了出来,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她已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不回晋阳,一辈子那么短,视而不见也就过去了。
当然更可恶的是眼前的这人,竟然还一字不差地背出来,她气呼呼道:“不许说了,不许说了。”
裴文箫揽过她的腰,在她掌中轻笑。
她都不知道他有多心怯,一闭眼都是她掉入云雾重重悬崖的场景。在得知她可能没死,且在万象山的小道上未发现任何血迹时,他有多欣喜若狂,但喜悦之下又是后怕。
怕她遇歹人,怕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风餐露宿,怕她在等着他去救她……越想越怕,直到现在看到她,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他才将提了一个多月的气松了下来。
“姜如倾,你还敢伙同温府医瞒着我,胆子挺大啊,”裴文萧拿下她的柔指,掌间炙热,“我得好好罚你。”
姜如倾脸颊发烫,双眸泛着涟涟光泽,“温府医不是告诉你了?前三月可不行。”
裴文萧漆眸微眯,笑道:“哦,倾倾原来想得是这个,我本来想说的是,罚你在外祖母那里多说些好话。”
毕竟打蛇打七寸,要进吴家大门还是得听吴老夫人的,哪知姜如倾如此说。
他少不了揶揄:“倾倾这么心急的话,我们就来算算离三个月还有几天……”
姜如倾被他讨趣,姣腮更若染霞般红飞,她墨睫轻抬,嗔怪地轻推了裴文萧一把,却不想他竟歪了身,斜倚在墙上才堪堪站稳。
姜如倾心中大惊,她并没有用力啊,垂眸间看到自己裙裾下摆已是一片鲜红,她用手捻了捻,是血。
她手足无措,“靖之,你身上流血了?”
裴文萧听出了她的声颤,拉过她的手,安抚道:“没事啊倾倾,就是刀口裂了,小伤而已,扶我去榻上坐会吧。”
借着烛火,姜如倾见他们走过的路已被血迹铺满,这哪是他口中的小伤这么简单?!
“把衣服脱了。”
裴文萧眼尾轻挑,失笑道:“倾倾,咱忍忍。你现在这样……不大好吧。”
姜如倾看着他的唇色已发白,还在这里开着玩笑,正色道:“裴文萧,你少跟我打马虎眼,脱。”
别看她平时柔柔弱弱娇小的一人,一旦发怒了,倒让人胆寒。
“裴文萧,你再不动手,我上来扒了啊。”
裴文萧见她真生气了,她现在又怀着孩子,怕急火攻心伤了身,只能顺着她的意来。
遍体鳞伤。
姜如倾将所有的烛火点燃,夜灯如昼。
她看着他修腿上一道道恐怖狰狞的刀痕,血肉模糊。她不禁头皮发麻,这如果是小伤的话,世上就没有重伤了。
所以她一进屋闻到的血腥味是来自于裴文萧,姜如倾懊恼自己刚刚只顾着讲话,竟忽略了血腥味。
他为了找她,压根就没养一天伤吧,她想象不出他这一路上是忍着多大的痛楚才到这里。
姜如倾的身子发着颤,才明白为何在街上看到他时,他没向她走过来,她当时还误以为他猖狂了,恐怕他那时就已经疼得站不住了吧。
就这样他还要来找她,姜如倾的鼻尖发酸,秀眸湿漉漉的,难怪他死活都不愿意脱衣,他就是不想被她看到他的伤痕累累。
她的秀眸湿润。
刚刚后山的动静也不是野猫玩闹,从衣衫上的污渍看,应当是他从墙上跌落下来了。
裴文萧抹着她的眼泪,温言轻语:“倾倾别哭,裴大人皮糙肉厚不疼。”
姜如倾嘴唇哆嗦,他又骗她,皮开肉绽,怎么可能不疼。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简单地给他止了血,说道:“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找府医。”
裴文萧拉住了姜如倾,将她拢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颈窝,说道:“你现在出去,不就满府都知道我留宿在此了?表哥和舅舅们哪能轻饶我?”
姜如倾语咽:“知道就知道,你是我夫君,是我孩子的阿爹,他们还能活剥了你不成?”
裴文萧笑了笑:“原谅我写和离书了?”
姜如倾早已不气这事了,她本来是想因这封和离书小小惩戒他,让他来找她,但现下看到他的腿伤,心中已是懊悔莫及。
如果当初她没来羌州,而是回了晋阳,他也不用这样风尘仆仆的赶路,腿伤也不会这么严重吧。
“靖之,对不起,”她抬眸凝视,“我应该给你去封书信的,这样你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夜色深深,灯火明焰。
裴文萧见她的羽睫上挂着泪珠,浮动的莹光在他的瞳眸里隐隐跳跃,人见人怜,才一个月不见,她的姣靥更长开了些,明媚得惊心动魄。
他缓缓靠近,吻去了她眼角的泪痕,惹得她墨睫轻颤。
裴文萧喉结微滚,与她额间相抵,声色低惑:“想我没?”
姜如倾还没从上个话锋中回转,愣神之际,刚想开口已是来不及,他冰凉的薄唇贴了上来,轻捻着她的唇瓣。
终于,不再是梦了。
她的甜香,在他的唇齿间辗转,而他的修指也越发得没规矩,薄氅已褪,流连于她的耳颈玉肌间,呼吸渐促。
裙衫褪去后是欺霜赛雪的肤,她柔若无骨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勾住了他的后颈。
少顷,从她的喉间吟出一声低唔,他才回了理智,想起温伯警示的三个月……果然一碰上她,他就会不管不顾地失了魂。
裴文萧的手搭上了她的小腹,那里有个正在跳动的小生命,是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
他俯身倾听,“会闹你么?”
姜如倾拢了拢衣衫,轻笑道:“傻样,现在哪有感觉啊,胎动得五个月的时候呢。”
“哦,”裴文萧轻柔摩挲,又对着她的肚子低喃道,“小宝,对你娘亲好些,出来后阿爹给你编小辫,扎风筝,做花灯。”
“你怎么知道就是女孩?”
裴文萧抬眼含笑:“我希望是,像你。”
她看他轻伏在她的腹上,心底温情肆意滋生。
“咚咚”有敲门声传来,但已深夜,还会有谁来?姜如倾以为是自己听错,转脸一看,裴文萧已迅速穿衣,神色警惕地盯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