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贤去送人,结果送完人后也没回她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跨院妾室那边。
婷姐儿心中暗恨,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几句。
就在这时,公爹跟前的侍女突然进来了,她面上冷淡,见着她也不行礼,只淡淡道:“大奶奶,该去了。”
婷姐儿咬了咬唇,只觉得心里有些不安,自己要是这么离了文家,日后还能再回来吗?
那侍女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忍着不耐烦道:“大奶奶,该走了,老爷不是言而无信的人,答应大奶奶的一定会做到,而且大奶奶手里也捏着文家的把柄,难道还不放心吗?”
婷姐儿没想到她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干笑了一声道:“秋云姑娘哪里的话,什么把柄不把柄的,我倒是听不明白了。”
秋云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摆手道:“那大奶奶到底去不去?您说是不去,也别怪老爷不认前面应承您的事儿。”
婷姐儿心底一颤,想着自己如今的日子,只能咬牙忍下心中的不安。
“那,那就去吧。”她语气有些忐忑。
秋云心里冷笑了一声,只觉得她为人处世都是如此瞻前顾后,怪不得大少爷看不上她。
想到这儿,秋云又扫了一眼屋里,见到桌上的汤碗空空如也,眼中闪过一道异色,淡淡道:“大奶奶用过早膳了?”
婷姐儿听着这话的语气,仿佛她才是这屋里的主子,心里有些愤懑,但是到底不敢在秋云面前摆她主子的款儿,只能闷声点了点头:“用过了。”
秋云这才一笑:“用过就好,那这就走吧。”
婷姐儿纳闷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是也没多想,跟着她就出了屋子。
她早早就换上了丫鬟的衣服,又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因此此时出来,也看着不显眼,顺着墙根一路到了后院,然后又悄悄摸到了后门上。
两人在此处等了不到一刻钟,就听到外头约定好的三声响。
婷姐儿心头惴惴,有些不安,在秋云的示意下,磨磨蹭蹭的走到看门的老婆子跟前,拿出了自己悄悄藏下的的令牌,小声道:“奴婢是厨房的小双,奉主子命令,外出采买东西。”
那婆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面上似笑非笑:“小双姑娘这会儿出去可有些早啊,还带着这么些东西,实在让人费解。”
婷姐儿咬了咬牙,暗骂了一声狗奴才,但是手上到底还是从袖子里掏出几粒碎银子塞了过去,小声道:“奴婢家里穷困,这包袱里也只是一些不常穿的衣裳碎布头,想要拿出去接济家里,还请嬷嬷宽恕则个。”
那婆子结果碎银子捏了捏,面上一喜,这个小丫头看着寒酸,出手倒是大方,再一看那包袱也不大,想来便是偷运什么也不是个要紧的东西,便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老婆子行善积德,就放过你这一回,下次可不许了啊!”
婷姐儿勉强一笑,也不敢乱看,急忙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秋云站在阴影里,就这么看着大奶奶离开,面上闪过一丝冷意,大奶奶,你这回走了可别怪我啊,怪只怪你自己太贪心,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又要求你求不到的事儿,如此下场也是你自找的。
秋云叹息了一声,终于转身回去了。
而婷姐儿一从小门出来,便看见不远处的阴影里停着一辆马车,她两三步走上前去,便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车夫坐在车辕上,看见她了也不多问,直接从车辕上跳了下来,掀开了马车帘子。
婷姐儿心里头突突突突跳,有心想要问一句,你是不是徐家的人。
可是想着当时蒋明菀给她说的话,让她见着人了不要问什么,只要见着一辆青布帘,枣红车身的马车就上去,那个赶车的,左腿有些不稳当。
婷姐儿扫了一眼马车,果真是青布帘枣红车身,而那个打着帘子的马车夫,也确实是左腿有些不利索,她心下松了口气,立刻上了车子。
而那马车夫也是一言未发,等到人上了车,又重新跳上车辕,一拽笼头,转头往巷子外去了。
杨如瑾此时正坐在徐中行的书房里,不过他可不像徐中行似得正襟危坐,只是大喇喇的靠在椅背上,手脚松散,看着倒不像是商议什么正经事,而像是躲懒偷闲。
福安看了眼这位公子,心里叹了口气,但是还是一丝不苟的给他回话:“公子,文家那位,已经接到了。”
杨如瑾点了点头:“接到了就好,送到准备好的地方去就是。”
福安点头应了,又道:“袁家那边,仿佛还没什么动静。”
杨如瑾听了这话却只是一声冷笑:“没有动静才是最大的动静,继续盯着。”
福安点了点头应下。
杨如瑾则是继续道:“让人盯着南、北、东三处兵马司,还有兵部也要盯紧了,若有什么动静,必然是从这几个地方开始。”
福安听着这话心下一惊,负责京中治安的五城兵马司,竟然有三司都捏在袁成壁的手里吗?那位身在皇城的九五之尊知道这一点吗?
福安心下咋舌,却并不敢多想,急忙退了出去。
而杨如瑾则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外头还有些昏暗的天,心中心思翻涌。
且不说兵部那边,就这三司,虽然被他查出来都是袁成壁的人,却不一定都会为了袁成壁火中取栗,南城那位,勋贵出身,祖上还有爵位传承,只是到了他这一辈,家业败落了,这才不得已投靠袁成壁。
为他摇旗呐喊或许可以,但是要真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举,只怕很难。
东、北两城的都指挥使倒是袁成壁的亲信,可是东城的那位平日里只知吃喝玩乐,混到这个位置,也不过是应付差事,底下的几位副指挥使都各存心思,不一定愿意为他所驱使。
也就只有北城那个,有点东西在身上,也算是袁成壁铁杆中的铁杆,行事也很缜密,需要重点防范。
想到这儿,杨如瑾又让人叫了张怀进来。
张怀见到旧主难免激动,叽叽咕咕的问了一大堆,把杨如瑾问的心中好笑,急忙打断他,交代了他几句话,张怀神色这才凝重了些许,急忙出去了。
而此时的京郊,皇帝一行人还在往祭坛赶路,皇帝坐在御驾上还算得体,但是大臣们却是老老实实的在底下走路,徐中行年轻,还算撑得住,蒋珩现在已经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蒋明昭扶着父亲,满脸凝重:“父亲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您要不要歇歇?”
蒋珩白着脸摇了摇头:“歇不得,继续走。”
蒋明昭心中不忍,却也知道此时情形,容不得他们放肆,只能继续扶着父亲往前去。
而蒋珩此时却是紧紧的盯住了走在最前面的袁成壁。
他看起来十分轻松,甚至还能与身侧的人谈笑,仿佛一点心事也无。
蒋珩皱着眉叹了口气,如今他倒是不知道该痛恨他还是佩服他了。
蒋珩的眼神又移向皇子皇孙的队伍,睿王昂头挺胸走在惠王后头,看那架势仿佛并不把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他身后跟着两个儿子……
等等,两个?
除了死去的长子和次子,睿王不是还有三个儿子吗?
蒋珩又扫了一眼,却发现那位新晋的睿王世子,并不在其中。
他心下一沉,又看了眼惠王,他神色平静,仿佛并未察觉到什么,时不时还和身边的独子说上几句什么,而惠王世子,看着也不过十二三岁,年幼青涩,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蒋珩又看了一眼御辇中只隐隐透出一个身形的皇帝,心中情绪越发复杂,真不知道今日的事情到底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祭天是件大事儿,皇帝出动,文武百官随行,京城的老百姓们也格外重视,今日许多有条件的老百姓,自个在家里也设了祭坛,只盼着老天爷能长长眼落几滴雨下来。
蒋明菀用完早膳之后,也让家里人摆设了香案,自己亲自上了一炷香。
几个儿女也都一一上来上了香。
扬哥儿知道今日的情形,因此显得格外郑重,而擢哥儿还是不太知道发生了什么,闹着要和哥哥去街上逛逛,最后却被扬哥儿严词拒绝。
擢哥儿有些生气,上完香之后,就赌气去了书房读书。
扬哥儿看着弟弟别扭的背影,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蒋明菀道:“你别和他一般计较,等今日过去了,我再教训他,你也去歇着吧,今日若是无事,不要出去。”
扬哥儿拧着眉点了点头:“母亲不必操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至于弟弟,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蒋明菀在这方面当然是信儿子的,她又叮嘱了几句,便目送儿子去了前院,而自己则是转身回了正房。
孟文茵也跟着来了正房,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大姐儿。
大姐儿满月的时候,徐中行亲自给她起了名字,叫徐妙莹。
如今都叫她莹姐儿。
莹姐儿养的白胖,人也活泼,一被孟氏抱过来,就对着蒋明菀伸手要抱,蒋明菀笑着将孙女接了过来,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逗她:“我们莹姐儿昨晚睡得好不好啊?”
莹姐儿啊啊的回应她,小模样还挺认真,乐的蒋明菀直笑。
孟文茵在边上看着婆母和女儿互动,也是一脸的笑。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很敏锐的察觉到今日家里情形不对,可是她却没有多问,只是抱着孩子来了正房,因为她心理清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整个徐家,最安全的可能就是正房,既然婆母不慌,那她也没有必要惊慌。
蒋明菀哄了一会儿莹姐儿,看着时间不早了,竟也没有让孟氏母女离开,而是留她们用午饭。
孟文茵心下一沉,婆母以往行事,自来不爱晚辈在跟前伺候,今儿特意留了她,可见是真的是有事。
可是孟文茵面上却一丝一毫都没露出什么不妥来,笑着安置好了膳食,又给蒋明菀布了几筷子菜,这才在蒋明菀的催促下坐了下来和蒋明菀一起用膳。
她察觉到婆母似乎有些不安,时不时的就会抬起头往外头看一眼,但是面上却只做不知道,一句话都不问。
蒋明菀此时确实不安,她掐算着时间,知道这会儿只怕就是今日之事成与不成的关键点,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焦虑来,可是她也明白,自己再焦虑也无用,事情如何发展,都得看徐中行他们如何博弈。
此事的京郊祭坛,天气有些燥热。
大臣们三跪九叩的走完祭奠流程,已经有几位老大人受不住晕了过去。
皇帝这回倒也宽厚,让人将几位老大人扶了下去安置。
蒋明昭对着父亲使了几个眼色,想要父亲也跟着一起晕过去,可是蒋珩却像没看见似得,依旧强撑着身体。
蒋明昭心下焦虑,只能去找妹夫说话。
结果找到人的时候,却看见徐中行正和自己的女婿窸窸窣窣的说什么,见他来了,这才止住话头。
蒋明昭走上前去,说了自己的担忧,徐中行神色一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哥放心,我待会儿若有空闲,一定和皇上禀明。”
蒋明昭松了口气,妹夫是皇上跟前的新宠,有妹夫说话,想来事情也能好办些:“那就麻烦你了。”
徐中行笑了笑:“大哥客气了,岳父大人年迈,这本也是我应该做的。”
蒋明昭又与妹夫说了几句话,这才想要告辞,结果告辞的话才说了半句,突然听到殿外有动静传来。
蒋明昭神色一动,立刻看向徐中行。
他说不上来此时徐中行的神色是什么,但是却只觉得他的眼中仿佛有光亮显现。
蒋明昭迟疑了片刻,结果突然身后就传来了父亲的声音:“慎之!”
徐中行两三步走上前去,对着蒋珩行了一礼。
蒋珩一把拉住他,神色凝重:“你心里有数吧?”
徐中行此时却笑了,伴随着殿外越来越近的呼和声,他点了点头:“自然有数,否则也不敢冒此奇险。”
蒋珩眉头紧皱,面上不见分毫轻松。
刚刚用完午膳,莹姐儿玩的好好的,突然就开始哭闹起来。
孟文茵哄都哄不住,一时有些歉意的看向婆母:“母亲,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竟是哭个不休,打搅您休息了,不如我先抱着她回东院。”
蒋明菀却摇了摇头:“不必,就在这儿哄,我今儿中午不困,正好帮你看看孩子。”
孟文茵抱着莹姐儿的手紧了紧,心中越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