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句,“或许吧。”
墨从安轻轻低下头,掩饰失落的神情,却又听她说,“可是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
爱一个人已经够累了。
在遇见他之前,她以为自己会孤独一生,她是长公主,就算受尽流言蜚语也可以过得潇洒肆意。若是实在不可,或许会嫁给一个陌生人,都是陌生人,随便谁都可以。或许之后的日子会一瞬而过,匆匆无痕。她出生高贵,不论如何都能平安顺遂一生。
可是老天就是看她太骄傲,所以派墨从安来让她哭、让她笑、让她爱得死去活来。
墨从安“嚯”的一声站了起来,一把拉她进怀,看似粗鲁的动作里不知藏着多少温柔缱绻,眼神隐忍带着克制。他温暖的胸膛贴着她的脸颊,元梓筠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
什么理智,情到深处如何讲理智?
有些事早晚要坦白,墨从安望着她的发顶,微微张开嘴,话语还是咽进了喉咙里。
他知道自己不该欺骗她,可是有些事总是不说比说好。一旦他开口了,为难的就是元梓筠。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个秘密永远藏在地底,这样他们之间就不会因此裂开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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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的前几日元梓筠和墨从安几乎是忙得团团转,不仅要对付怀王的余党,还要清除朝堂上不作为的臣子。
元梓筠觉得元梓文几日也不见笑颜,墨从安笑,“他是帝王,该是喜怒不形于色。”
元梓文从前也不爱笑,只是同元梓筠相处时爱笑,按理来说他冰冷的神色应该再正常不过,可是元梓筠越看他越觉得他眼中有一团雾,让她看不清摸不着。
元旦万家张灯结彩,君臣休沐,如此喜庆的节日墨从安却要去治病。墨从安到的时候,清虚翻了个白眼,这么好玩的节日他从来没有去凑过热闹,原本还很期待。
“你真来了啊?”他当墨从安说的玩笑话。
墨从安挑眉,“说好了今日便是今日。”
“丫头呢?”
墨从安听到这称呼皱了皱眉,却也没表示自己的不满,只是回答,“梓筠进宫去了。”
元梓筠说好了陪墨从安自然不会食言,只是这么喜庆的节日她总不能把小思君一个人丢在家里,想来想去送去了戚桃言那里,正好近几天小思君也吵着见戚桃言。
元梓筠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但也明白这件事是急不来的,她从小思君生下来就离开了,又怎么指望能比得上戚桃言,至少目前比不上。
元梓筠准备送完就去清虚那里,谁知道元梓文将她召去了。
“朕有件事不得不说。”
“陛下请说。”
元梓文皱了皱眉,“父皇在世时曾经因为后宫蛊毒案迁怒巽族,或许这也是巽族同怀王勾结的原因,当时甚至迁怒了不少朝臣。”
“那小桃岂不是巽族的?”元梓筠忍不住说出口,巽族最精通养蛊下蛊,所以墨从安才能被他们控制。
元梓文听到这个名字神情恍惚了一瞬又恢复正常,然后淡淡地说,“或许是。”
“朕倒是想化解巽族与皇室的仇恨,可——”他欲言又止。
元梓筠摇摇头,“当年一事我也有所耳闻,这深仇大恨难以化解不说,巽族参与造反一案怎能姑息?”
元梓文心中早有分寸,只是还有些微不忍。在位者为了皇权的巩固,脚底下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手上沾满鲜血。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朕担心从安的蛊毒。”
“陛下不必担心,自有神医可解。”
元梓筠离开皇城时突然觉得皇帝老了好多,方才不经意瞧见了他头上的几根白发,他还那么年轻竟然……
到底是岁月催人老,还是相思使憔悴?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元旦是春节。
☆、六十七个长公主
元梓筠下意识地想到碧棠, 可那人到底刻在她眸子里, 刻在那晚的夜幕里,刻在年少蒙灰的沙场上。
她从未问过墨从安那人如何,只知道碧棠已经变成一撮灰烬。从此以后元梓文的一腔深情都会给一个死人。
而旁观者永远只能感叹一声,再清楚也救不了沉陷其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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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虚吩咐阿青去烧开水, 接着双手环胸靠在柱子上。
“你确定现在就开始?”清虚装得累了,干脆用本来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是春天抽出来的竹笋,“不等丫头?”
墨从安最不喜欢他叫自己娘子丫头,明明看上去比他还稚嫩,偏要扮个老头子在元梓筠周围绕来绕去,“师叔还是别说废话了。”
他故意把清虚的年龄说大些, 让清虚能认清自己的身份。
清虚啧了啧, “这丫头嘴上就没有个把门的。”
墨从安语气淡淡,“我们之间,自然是亲密无间、坦诚相待。”
“是吗?”清虚的眼神像是要触及他的灵魂深层去, “你对她是毫无隐瞒么?”
墨从安下意识地抬眼看他,也在他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迷雾,两个人明明是平淡的对视, 可是内地里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最后清虚笑了笑, “亲密无间好啊。”
墨从安唇角勾了勾, 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不屑。
“你看你这小气家家的模样,谁会喜欢?”清虚邪魅地笑了笑,手拍了拍他的胸口。
墨从安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元梓筠喜欢就好。”
清虚翻了个白眼,愈加觉得墨从安这个人太过于小气,“你真以为我跟元梓筠有什么?”
墨从安转过脸,“我要纠正一下你的话,不是你跟元梓筠有什么,而是你对元梓筠有什么想法。”
清虚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你以为我是你?”
墨从安笑笑以表嘲讽,“你当然不是我,不然元梓筠怎么会看不上你”
清虚:“……”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进了水,才会给墨从安解毒,这么个不要脸的死了算了。
“你不怕我反悔,不给你解毒?”
墨从安很淡然,“你不会,因为你已经在梓筠面前夸下海口。”
清虚嘶了一声,他还挺嚣张,“会不会用词?什么叫夸下海口?我可是神医,有什么是我治不了的?”
墨从安似乎对他神医身份并不感兴趣,毫无波澜地说,“拭目以待。”
“墨从安是你在求我吧?”被绕到坑里的清虚问。
墨从安挑眉,“我什么时候求你了?”
“那就是元梓筠求我了。”
“她又什么时候求你了?”
清虚指着自己的鼻子,突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
墨从安抬眼望他,眼神带着些许玩味,又低着头悄悄勾了勾唇,“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清虚放大了眼睛,“那我不多管闲事了行么?”
“别任性了。”墨从安走到他面前,顺便理了理他并不存在褶皱的衣裳。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到底是谁任性。
“墨从安你还想不想解毒?”清虚严肃地拍开他的手,“要不是我在,你能活到现在?”
偏偏墨从安还要摆上这副无所谓的神情,那日墨从安在城墙前就已经中了很深的毒,他若是不在,现在墨从安大概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旁人都是求着他救自己,墨从安倒好,上门治病还摆出架子来了。
“这毒无药可解。”墨从安依旧是淡淡的眼神,不带一丝一毫的悲痛。
清虚这下明白过来,他根本就是知道自己好不了,所以才一副淡然模样,“为什么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而是我说的是事实。”墨从安靠在柱上,不复方才不正经的模样,他今天穿的是元梓筠特意给他准备的新衣,袖口都绣上了精致的云纹,却仿佛每一处都沁出浓浓的悲伤来。
“好啊,等你死了,我就娶丫头,你女儿就是我女儿。你完全不用担心。”清虚歪着头笑。
墨从安的眼神却裹上了敌意,“师叔还是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为好。”
“身份?”清虚卸掉自己的伪装,露出一张稚嫩的脸来,“都被赶出师门了,还需要顾及身份么?”
墨从安心里早就波涛汹涌,脸上还强装镇定,“元梓筠不会答应你。”
“不会?你为什么这么自信。”清虚偏要狠狠扎破他的幻想,“你死了她还不是好好地活?”
墨从安握紧了拳手,发出嘎吱的响声。
清虚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怎么?你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人都不是你的对手是吗?”
他的武功高深莫测,但从不轻易展示,若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墨从安想要感受一下,他倒是不介意练练手。
墨从安没有动手,他只是看着清虚,眼神复杂不已。
“怎么,不信?”他只当墨从安是不信,便拿出了之前从元梓筠那里索来的项链,“好看么?”
墨从安彻底理智不了了,他伸出拳手,眸光里充斥着愤怒,却在快要触及清虚鼻梁的时候止住了,眼里那股愤怒彻底转变成了悲痛,唇张了张,艰难地说,“若是我真的不在了,那你就帮我照顾她吧。”
清虚完全没料想到墨从安会说出这句话。
墨从安是自大,但是与之矛盾的是心底潜藏的自卑,他的占有欲正出自此。如果他真的死了,怎么能看着元梓筠沉溺在他死亡的悲痛里呢?
他最害怕的一件事便是元梓筠难过了。
“别自我感动了。”清虚翻了翻白眼,“谁要替你照顾元梓筠,你死了还让我不安生?”
☆、六十八个长公主
“你方才自己说的。”墨从安陈述着事实。
清虚一个长辈不得不保持笑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清虚下意识开口,“水烧好了?”
身后那人下意识回答:“不知道。”
清虚皱着眉头转身,“你还说不知道,你不知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