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另一方面,他又隐隐觉得这件事还有隐情。
程罂拿了户口本到底要干嘛?他和蔡柏文的故事又是什么?
怀着复杂的心情,荣家福来到了蔡柏文所在的小卖部,串联起了蔡柏文的回忆。
谢以风饰演的蔡柏文,演技自然不用说,身上那种未老先衰的麻木与沧桑几乎要从大荧幕里透出来了,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内敛沉重的力量,一点都不比懦弱逃避的程罂差。
观影的时候也能听到许多低声赞美的声音。
随着蔡柏文的回忆,终于少年时期开启。
当阳光照射在少年蔡柏文脸上的瞬间,已经恢复安静的放映厅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阳光、澄澈,骄傲,勇敢。
天之骄子蔡柏文。
前后的反差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让人止不住地赞叹。
同样的赞叹也发生在少年程罂出场之后。
纤细瘦削的身段,雪白清透的肌肤,明明是清纯到不行的脸蛋,偏偏顾盼之间又有风情在眉眼之间流转,令人不禁费解,怎么会有这么矛盾又和谐的存在……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神仙演技啊!!!
第116章 泣不成声
蔡柏文和程罂年少定情。
是那种非常纯真的校园恋爱,对待彼此的心意非常的慎重和小心翼翼, 连手都没有牵过, 可是当他们的恋情被家长撞破之后, 等待他们的却是一轮又一轮的精神折磨。
“你们要带我去做什么!”程罂惊恐地挣脱男老师的手,却在下一秒被自己的母亲一把抱住。
“程罂, 程罂你听话,就是做点简单的检查……”程母一边哭一边说,手微微发抖。那个年代医学和教育都不发达, 恰逢艾滋病刚刚登陆华国, 引起了不少恐慌, 社会上流行一种说法,男同性恋90%以上都会得艾滋病。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以一种微妙的目光打量着程罂漂亮的脸蛋, 语气冰冷而轻佻, “他摸过你下面没有?”
程罂气血上涌, 怒道:“你在说什么!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医生笑, “凶也没用,你最好老实交代, 不然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自己。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最容易做一些冲动的事情, 真是不知死活。”
诊疗室里一片闹哄哄的。
恐惧, 恶心,难以置信。
程罂看着父母,老师, 这些人的脸,忽然觉得陌生极了, 他害怕,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却在几个大人的控制下,强行完成了检查。
几天后,程家人带着体检报告回家,心中一块大石终于放下。
刚回到家,一个巴掌猝不及防地打在了程罂的脸上。
“跪下!”程父威严道。
程罂不跪,脸上带着清晰的巴掌印,目光屈辱而倔强。
“跪下!”程父走到后面一脚踢向程罂的膝盖窝,终于踢折了他这身装腔作势的傲气。
“你知不知错?”
“我没错!”
“你还说没错!你喜欢男人!你去大街上随便问问,谁家小子不喜欢姑娘,你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好,你不认错是吧?”程父抽出墙壁上悬挂的藤条,恶狠狠地抽在了程罂的身上,“要你嘴硬!要你嘴硬!”
程罂默默承受着,不发一言。
程母看不下去了,拉开程父,温声道:“程罂,你就跟你爸认个错吧。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只要肯改正,你还是爸爸妈妈的好儿子。”
程罂冷笑,“爸爸妈妈的好儿子不是只有哥吗?”
程父大怒:“你还顶嘴是不是!我看你就是不服气!今天不打到你听话,老子就不姓程!”
现场的观众全部屏住了呼吸。
如果是普通观众,很多情况下会跟着演员一起入戏,除了剧情,其他的东西在第一遍看电影的时候很难在他们心目中留下印象。
但是能来才参加首映礼的,往往不是一些普通的观众。
其中有不少专业的影评人。
他们看戏的角度就比普通观众要仔细刁钻多了。
比如色彩,比如画面,比如节奏。
比如这里的,演技。
他们看见了程罂脸上微微抽动的肌肉,鼓起又消下去的腮帮,所有人都知道程罂现在就在爆发的边缘,比起担心接下来混乱的电影场面,他们更担心周玉和。
在处理这种狂怒情绪的时候,大多数年轻演员会演过头,不是嘶吼,瞪眼睛就是砸东西,整个肢体全部失控,这样来表达愤怒到极点的情绪。
虽然一早就知道周玉和演技很好,但他毕竟太年轻了,又是这种极端屈辱的场面,就连看的人都忍不住气愤,何况是他本人?
千万不要过,千万不要过……
另一边,屏幕里的程罂在这样看了程父一眼后,飞快地转移了视线,声音气到颤抖,那颤抖里夹杂着人物的压抑、不甘和嫉妒。
“难道不是这样?”
影评人们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一松,他控制住了!
程罂道:“从小你们就要我以哥为目标,他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他做了班长,我也要竞选班长;他英语朗诵全市第一,我也被你们逼着去上英语班;他考上了复旦,我就要上浙大,文化课上不去,就逼着我艺考学钢琴……在你们心里,我就是哥的附属品!”
“你胡说!”程父气到失语。
“我说错了吗?你和妈当初生我,难道不是为了给哥供骨髓吗……”程罂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眼睛里复杂的情绪排山倒海般地击中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令人不由心脏抽痛。
程父震惊了片刻,然后瞪向程母,“你告诉他了?”
程母眼神闪烁。
程父张了张嘴,干涩道:“我们最后没有换你的骨髓……”
“那是因为配到型了,如果没有呢?我现在会是什么样!你们眼里从来只有哥,你们考虑过我没有?!我是活生生的人,我不是容器啊!”程罂哭道,眼泪从眼眶滑到了苍白的下颌,令人生怜。
程母的泪眼夺眶而出,她一把抱住程罂,懊悔道:“不是的,不是的好孩子,你也是爸爸妈妈的心头肉啊……”
程父颤颤巍巍地坐在了椅子上,一声长叹,好像瞬间老了许多,“你说的没错,就算我和你妈当初生你是为了给你哥治病,但是有配型我们还是花了几十万用了别人的骨髓,不舍得动你。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和你妈,还有你哥,除了对你严厉了一点,哪里亏待了你?跟你哥比起来,你是少了一件衣,还是少吃了一顿饭?”
“如果这样,你还是不能原谅,那我老头子今天为了这个家……”程父说着,作势起身,要往程罂的方向跪下。
“爸!”
“老程!”
母子二人同时上前搀扶程父。
程父紧紧握着程罂的手背,浑浊的瞳孔里闪烁着泪光,“算我求你,算我求你程罂,你不能跟你那个同学在一起啊……”
“为什么?”程罂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哥哥已经考上复旦了,你们已经有他了……”
为什么……我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因为你哥他……不能生育啊!你要是不结婚,我们程家就绝后了!”
程罂身体一震,松开手瘫坐下来,震惊到连眼泪都忘了流,“我不信……”
程母不忍道:“你爸说的是真的。”
程罂:“你们骗我!”
“你也知道你哥他从小身体不好。这个事情我们一直没说是你们两个孩子还小,怕你们知道了伤你哥自尊心。程罂,妈答应你,你不想读大学,那咱们就不读了,你不想学钢琴,那你想学什么爸爸妈妈都会供你去学,就是这一件事,爸妈求你,你一定要结婚……”
程母夹着哭腔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程罂的耳膜好像被一道玻璃墙隔开了一样,脑子里一片嗡嗡的声音。
天旋地转。
却是半分劝诫也听不分明了。
从此之后程罂对蔡柏文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同在一个学校,见面却连招呼也不打。蔡柏文虽然痛苦,却只能尊重程罂的选择,本以为只要远远看着,就算不在一起他也心满意足了,谁知道,没过多久,程罂就要转学了……
蔡柏文趁程罂上体育课的时候,把他拉到了图书室后面,堵住了去路。
程罂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蔡柏文冷冷一笑,“你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程罂眼神闪躲,“我没躲你。”
蔡柏文:“没躲我?书都不念了这叫没躲?”
程罂无言以对。
蔡柏文看着心爱的少年短短几天消瘦得不成样子,满腔的怒气顿时哑了火,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
心灰,意冷。
蔡柏文心一横,转身要走,“你别转学了,该走的是我。”
程罂连忙拉住他,“你不要冲动。”
蔡柏文凝视着他,笃定地说道:“你在担心我,程罂。你还要骗自己吗?你心里明明就还有我。”
就算还有你又能怎么样呢?
程罂的脸色更白了。
清水芙蓉一样的少年脸上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一双浸泡在春水里的眼眸此刻蕴藏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悲哀,反而更增一分艳色。
程罂明显犹豫的表情,让蔡柏文心头狂跳。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有一些冲动的,不切实际的想法。那时的喜欢,往往是犹如海啸一般,可以冲刷一切的。
他握住程罂的手。
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才哑声开口道:“不然我们走吧程罂。”
程罂一愣,惊道:“你说什么?”
连忙把手从蔡柏文的手里抽出来。
蔡柏文却没有让他得逞。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最艰难的那句话说出口之后,剩下的想法便自然而然地倾泻出来了,“没有说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我们可以先到外省生活几年,渡过这段时间。他们现在只是反应过激,等时间长了,让爸妈知道我们不是在胡闹,他们会慢慢接受我们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