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an!”
竹剑重重撞击在面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裁判举起红牌示意红方胜利。
裴祚摘下护具,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缓缓摘下面具的谢庾。
虽然是在演戏,但谢庾这出手的速度和力度,可一点儿不像平日里在剑道馆里的风格。况且,两人之间,明明已经到五段水准但是因为年限,资格不够考五段的人是裴祚,而不是区区二段的谢庾。
今天这场戏,是裴祚的梦境。
设定是一个在剧院里看舞台剧的青年,在女主角下台后对其念念不忘,便在梦中梦到自己与对方对弈,结果被对方一闷棍敲醒,睁开眼,台上的戏已经谢幕了,空荡的剧院只剩他一人,原来刚刚只是黄粱一梦。他怅然若失地离开剧院,却在十字路口,看到了女主角熟悉的背影,他终于鼓起勇气,追了上去。
真是一个俗套到没有任何创意的“梦”。
被赶鸭子上架再次出演女主角的谢庾在脱下护具后,努力掩饰自己的肃杀之气,却被裴祚一眼看穿。
他阻止她继续脱掉其他护具,神态凛然地对谢庾说,“你刚刚的表情不对,重来一条。”
周围全都是摄像机,谢庾不想被扣上耍大牌、不敬业的帽子,耐心配合着裴祚又来了一条。
裴祚还是不满意。
他跟大家说了声抱歉,然后拉着谢庾走到场地外,张小岛他们还在跟拍,裴祚不好发作,只能耐着性子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跟谢庾沟通。
“我觉得你对剧本的理解可能有点偏差,男主角摘下面具后见到的人并不是《白玉蝴蝶》里的戚白玉,而是一个情逢敌手的理想型,是脱离舞台之外,让他惊艳又可敬的对手。从一个仰望的高度,到平等地对弈,你仔细思考一下,他见到的不是戚白玉的话,那该是谁?”
“是演员本人。”
是我谢庾。
“对!”裴祚利落地打了个响指,“那我是谁呢?”
“你是谁?你是梦中人。”谢庾当然不能直说是裴祚,不然直接被他粉丝屠了都有可能。
“不,我是你久别重逢的初恋!”
谢庾蹙眉,“你剧本里没写啊!”
“这是彩蛋,在最后的结尾已经暗示了,不然女主角为什么会在十字路口等男主角?”
“莫名其妙,女主角人在舞台上,她怎么可能看得到底下观众里有一个她久别重逢的初恋呢?”
“因为男主角会来看这出戏这件事,就是女主角有意为之的啊!”
“更加莫名其妙了,两个许久没有见面的人,要如何费尽心思以台上台下的方式重逢呢?”
“所以这是一个梦啊!”
裴祚苦口婆心地想要劝谢庾不要细想,不要带逻辑,但是谢庾不接受。
她不能接受剧本是这样的。
眼看着两人的争执就要演变为争吵,张小岛赶紧现身来劝和,“不然等会儿镜头给到小谢老师就请她自由发挥吧?她今天排了一整天的舞台剧已经很辛苦了,现在还陪着裴哥你拍剑道对打的戏份,是不是能够将情绪表达到位就OK了呢?”
“不能!”
“不能!”
两人异口同声地拒绝了张小岛“将就将就”的提议。裴祚让其他人都先去吃晚饭,张小岛没舍得走,裴祚和谢庾之间的火花太吸引他了,他自己扛起摄像机,拍花絮。
张小岛从来没见过这么剑拔弩张的情侣,各执己见地输出自己的观点,一个不肯退让,一个不肯低头。吵到后来,索性重新戴好护具,在剑道场上开始厮杀。
机位都在原地就位,张小岛一人操控叁台,肩上扛了一台拍近景。裴祚和谢庾皆对张小岛和摄像机视而不见,他们眼中只剩彼此——一个可敬又可恶的对手。
嘶吼声交错响起,一对年少轻狂的男女,双手执剑,直指对方。
只是,谢庾凭借着一股怨念,终究无法打败实力远在她之上的裴祚。
她摘下面具,额角粘着湿发,眼神哀怨有心有不甘。
“你终究还是忘了我。”她突然用舞台腔说到。
裴祚接收到她眼神散发出的信号,瞬间明了她的用意。
“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
“对你而言,我只是戚白玉了。是舞台上那个心怀鬼胎的小说家太太。”
“原谅我,只能以这种方式,重新爱上你。”
“那那些过去的时间呢?时间难道就不重要吗?”
“只要最后还是能与你重逢,那些时间就不值一提。”
“可你根本不知道你口中简简单单的‘重逢’,是我蓄谋已久、精心制造的良机!”
“那你又可曾知道,我已然发现了蛛丝马迹!邀请函上你的签名,字迹还是那么清秀;舞台上的你,时而望向台下,眼底为什么带着期盼?我就是那个,你翘首以盼的人吧?”
“是,是你。”
“呵,”他得偿所愿后,无奈地轻笑,“如果当初我答应了导演,饰演小说家,那我们的重逢,是不是就会来得更早一些呢?”
谢庾错愕地愣怔在原地,她仿佛忘记了此时此刻,她和裴祚都是“梦中人”。
裴祚却是展颜一笑,好似室内的暖光灯被乍然开启,映照得房间好大好亮堂。
他抬手,揉了揉谢庾的发顶,“回神了!”
谢庾如梦初醒。
张小岛无声地录下了一切。
他知道,这一段播出的那天,一定是裴祚和谢庾这对“金童玉女cp”名遍天下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