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进首当其冲,仗着一柄宝剑,施展绝学。他所领之人,全都是从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以及灵鹫宫之中,挑选出来的奇人能手。吐蕃兵何曾见过如此厉害的人,只当是洪水猛兽,吓得两腿哆嗦,扔了兵器,纷纷落荒而逃。
赛羽得了援助,缓过口气,执力杀敌。眼见敌军主将要逃,岂能放过,挤身过去要杀了他,替自己雪耻。刘进赶上,抓住他后肩,叫住:“赛羽将军,穷寇莫追!”那个赛羽回头,见了王爷,面色僵住了,嘴唇一颤:“可是我……”
刘进歉然道:“赛羽兄弟,都是本王不好,那天不该冲你发脾气,累苦了你。是本王的错,他们早就设下了埋伏,就等我们上钩。我偏偏不听你的劝,铸成了大错,更害了许多将士的性命。是了,你怎么不叫上乌老大他们帮忙?”
赛羽面难,踌躇道:“我……末将……”那时心有不安,情知可能是陷阱,因此不敢用圣上的亲兵。哪怕是中计,赛羽也抱了必死的决心,部下跟随他多年,感情甚笃,亲若骨肉,这般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有自己同死,想他们必不会怪自己。
那时靖安王正气头上,说甚么他也听不进去。既然如此,这番顾虑,又怎好与他说明,只好深深隐藏了。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王爷了,想不到还能留下命来。
众人打扫战场,把死者就地掩埋,伤者相互扶持。妥当之后,推上粮车,往城门出发。行了一段路,赛羽发觉不对,遂问:“元帅,这不是回城的路?”刘进未答,那厢闪出乌老大,他笑吟吟说道:“少将军,放心吧,老将军来了,敌人闻风而遁,把围困城池的大军全数撤走。”
赛羽难以置信,半喜半狂叫道:“叔叔当真来啦?”刘进道:“不止是他,舅舅也来了。”赛羽闻言,更是欢喜不禁,拍手叫:“好,好,这一下咱们可以好好打上一战了。”憋了这么多天鸟气,总算可以好好发泄了。
日头偏午,不消一瞬,好好的天空,忽然打下几记响雷。明朗的天如同女人的脸色,说变就变,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雨随风戏,斜斜歪歪,左右不定侵袭着大地。
万物遭罪,寰州城之内,老百姓更惨,过了冬,好不容易迎来春夏之季。储藏的粮食本就不多,勉强可以挨到夏收。岂知驻守此地的总兵,他一句话,便把全城老百姓的辛劳,全部给没收了。
如今天灾不断,雷雨不停冲刺着地里的农作物;又有人祸相加,粮食一失,老百姓无物果腹,番薯粗粮食完,也只好以草根树皮充饥。可恶的是,衙门不许老百姓外逃,不幸捕获者,酷吏对待,百姓真是敢怒不敢言,有冤无处伸,有苦无处诉。
有能耐者,例如富商,买通官府,从别处购来粮食,在城中以高出成本几倍或十倍的价码,卖给老百姓。但城中百姓皆属纯良之辈,平素不谙买卖之道,大多苦哈哈,安贫乐道惯了,吃喝均是亲力亲为劳力而得,哪有闲置余银,有的只是一屋破瓦,但听说土地归官府所有。既然如此,官府还扣着他们不放,是何道理?
雷声滚滚,大雨飞扬,洗礼着尘埃,却洗不净人世间的一颗贪婪之心。无粮可食,老百姓没有一丁点力气劳作。要修补屋瓦,也是万难。街上雨戏热闹,伞下走来一人,看见一名老妇搭着梯子,冒雨在修补破瓦。
此人见了,心有不忍,当即走上,扶着那名老妇道:“老妈妈,让我帮你吧?”老妪感动,说声:“年轻人,谢谢你!”这么一回头,见了来人面貌,立即吓了一大跳,心中一疙瘩,险些窒息,脚下不稳,从梯上直摔了下来。
那人不懂,为何这个老妈妈一看见自己,就惊吓而这样?见她被自己吓得从梯子上摔下,极为歉疚,将手一抄,接住了老妪,又安然把她放落地上。
老妪顺了口气,缓缓睁眼,看见自己在那人怀里,险些晕厥过去,速速推开道:“别砰我!”语气之中多了三分冷漠和七分恨意,浑无先前的亲切。
那人奇怪,此老妪少说也有五六十左右,两鬓堆白,“别砰我”三字出自此妪之口,委实有些别扭,就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突然被男子侵犯,要喊救命是一个道理,实是不懂。
他笑了笑,把伞扔开,不顾一切爬上梯去,取来东西,把落雨之处给补好。老妪立足屋檐下,怔怔瞧着此人忙活,她道看花了眼,那双经历沧桑快要就木的珠子,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错过甚么似的。
眼见大雨淋在那人身上,转眼便湿透了,那人只偶尔伸伸胳膊,将面上的雨水擦去,或是抹抹额头,不让更多的水钻入眼睛里。老妪傻傻瞧着这一切,难以置信,心中在念叨:“难道老天开眼了,这坏人也有好善的一面?”忐忑质疑。
雨雾之中,原本行人就稀少。这时雨小了些,不知是撞巧还是甚么?从西街上聘婷走来一名女子,当她打伞行到此处时,看见一名身着军官的男子,正在给一位老婆婆修补屋顶,不觉傻了眼。
在她印象之中,城中的官员,没有一个好东西,好奇之下,不由驻足多瞧了几眼。透过细雨,看清了那人的轮廓,胸中猛地一震,颤着身子躲去一旁,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骇然之极,忖想:“我不是已经杀了他吗,这人为何还活着?”
女子不信,那军官可是她亲自手刃,当时一刀毙命,连哼也不多哼一声。娇颊愁焦,直把个食指啃在嘴里,险欲咬出血来。不相信军官可以死而复生,心起疑窦:“莫非当时没有杀死他,只是昏了过去?”当时大仇得报,太松懈了,没有检查尸体。
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偷偷转过头去,却见那军官已然从梯上爬下来,拍了拍身上的湿衣,笑道:“老妈妈,屋子补好我要回去了,以后有甚么事,不防来找我。”
老妪完全怔住了,不信此人如此好心,惶恐抬头,近距离接触,看见官爷的一张脸,居然变了形,错退了好几步,颤指:“你……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