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卫珩笑得风轻云淡,伸手将脸色苍白的秦婉抱在怀里,大手顺势捂住她的眼睛:“婉婉乖,我说过,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谁敢欺负你,我就要了他的命!”话音未落,他随身带得长剑已然出鞘,一瞬便将朱婆子的脑袋砍了下来。
这变故那样快,将雍王府的一众下人吓得惊叫连连,立马报到了孟岚那里。看着卫珩将朱婆子的脑袋扔到自己跟前,孟岚吓得站都站不稳了,还是强定心神怒骂道:“卫珩!我敬你是陛下亲封的辅国大将军,你不要狂得没有天了!”
卫珩朗声笑起来,浑身肃杀之意顿时露了出来,在场的大多是内宅妇人,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一时纷纷噤若寒蝉。“太妃倒是个能耐人,只是卫某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你雍王府再如何势大,也没有欺负到我卫珩的妻子头上的道理。卫某杀了这刁奴,已然是便宜的,谁知道她仗得是谁势。太妃若是有气,只管去陛下跟前告我去,面对陛下,我还是这话。”
不想卫珩半点不惧,孟岚气得要死,看着朱婆子鲜血淋漓的脑袋,还是打了退堂鼓。谁想卫珩又在堂中坐下,笑盈盈的望向孟岚。他本就是丰神俊朗的男子,这含笑的样子让在场诸人都怔了怔,孟岚咬着牙道:“你到底要如何?”
“卫某不想如何,只是太妃身为内子的继母,容卫某问太妃几句话。”卫珩冷笑起来,那模样颇为渗人,孟岚背后一阵发凉,一时觉得是否卫珩要将自己给砍了,“先王妃出身望族,当年陪奁着实不少,先王妃去世后,嫁妆自然是归内子姐弟三人所有,现下先王妃亲出的孩子独独剩了内子一人,还请太妃将内子的东西还回来,从此之后,卫某也不再登门造访。”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只是,还请太妃明白,卫某不想听到半个不字,更不想听说,太妃交还的嫁妆有遗失任何物件的消息。”
“卫珩,你敢威胁我?”自打做了先头雍王爷的王妃,孟岚何曾给人这样说过?一时又气又恼,恨不能将卫珩给撕了。后者微笑连连:“太妃错了,卫某从来不威胁人,军中的将士都知道,卫某说出的话,从来都是掷地有声,说得出做得到,绝无任何商榷的余地。”他说到这里,起身向孟岚行了一礼,“三日后,卫某命人来取,还请太妃先行准备。”
他转身就走,在场之人无人敢拦,气得孟岚只觉可恨,但自己儿子如今还小,若是贸然得罪了卫珩,保不齐未来什么变数,只能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拳,令人将朱婆子收殓了。
将秦婉抱上了马车,她一直没有说话,卫珩强笑道:“吓到你了?是我不好,我……”他未必不知秦婉在雍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想到自己心仪的女孩儿竟然给那老刁奴那样欺辱,他就止不住杀意,索性遵循了自己的本心,将朱婆子给一剑杀了。他搓了搓自己的脸,旋即拉了秦婉的手,将袖子慢慢捋了上去。方才给朱婆子掐到的地方已然是青紫一片,卫珩不免更是心疼,又生怕秦婉着了凉,嗫嚅说:“待回去了,我让人找些跌打酒给你擦擦。”她还是不说话,卫珩脸色愈发的青灰:“婉婉,你若觉得我错了,你就告诉我,我会改,我真的会改的,你别不理我……”尚未说完,秦婉就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良久不语,直到卫珩感觉到有热泪落在自己脖子上,知道她哭了,忙抱紧了她:“婉婉别哭,没事了,都过去了。”
平白受了多少年的委屈,今日总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虽然不情愿,但孟岚并不敢和卫珩如何,只好将雍王妃留下的嫁妆原封不动的送到了卫家去。卫珩只命人清点之后,就封存好,将钥匙交给了秦婉保管,见她微微怔忡,笑着将她举起来转了一圈:“婉婉难道以为我要昧了它不成?留着给咱们的女儿,好不好?”
他说得那样自然,让秦婉不安的扭了扭身子,胀红了脸。卫珩至今没有碰过她,又哪里能有女儿?
似是看出她心里所想,卫珩朗声大笑,又给她盛了一碗养身子的汤来。
嫁给卫珩的日子里,秦婉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往日母妃还在的日子里,有人将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尽管他再也没有说过“喜欢”二字,但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秦婉全然能够感觉到。
开春之后,卫珩带了秦婉去京郊的庄子小住。秦婉身子好了一些,有时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绣花,春雨淅沥,她又找了个瓮在外接水。卫珩喜欢吃君山银针,若是用冬日梅花上的新雪烹茶是最好的,但去岁冬日她身子很不好,卫珩几乎不准她出屋子,免得冻坏了身子。
待卫珩从京中回来,秦婉才给他烹茶。纵然被褫夺了郡主之位,但秦婉幼时是极为得宠的天家贵女,是以对于烹茶这等风雅的事很是擅长。卫珩只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噙了几分笑意。秦婉被他看得脸儿发红,将茶倒入杯中,轻轻呷了一口,这才递给他:“我久不做这个,还以为将水煮老了。”
“婉婉这法子太过蹩脚,休想瞒得过我。”卫珩摇头只笑,绿茶性寒,他素来不许秦婉吃绿茶,这丫头偏生想尝尝,这才搬出这样蹩脚的法子来。他伸手,在秦婉额头轻轻一弹,她雪白的肌肤立时起了红印,见她捂着额头的样子,卫珩柔声笑道:“知道疼,往日就不许再闹了。”
端茶吃了一口,卫珩笑道:“婉婉烹茶的手艺当真好。”说到这里,见自家乖乖还撅着嘴不欢喜的样子,笑着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婉婉乖。”
她比起初见之时长胖了好多,抱在怀里也颇有些香软依人的滋味了,卫珩爱不释手,将她抱在怀里百般怜爱。
当夜春雨淅沥,夜中秦婉又一次梦魇,唬得卫珩忙不迭将她抱着安抚。她几乎日日梦魇,鲜少能有日子能够安眠,卫珩总是不厌其烦的抱着她安抚。擦去她额头的汗,卫珩抚着她的背:“没事了,我在这里陪你。”
“我这样拖累你,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尚未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秦婉闷闷的说道。卫珩轻笑道:“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说法?我倘若不顾你,有何面目娶你为妻?”
他一直都待自己很好,秦婉从心里感激着卫珩,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了。可是每每这样想,秦婉就觉得自己从一开始不肯相信他很是过分。偎在他怀里,秦婉静默不语,卫珩轻轻拍着她的背:“怎的不说话了?”
“我不够好,配不上你。”秦婉说,他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不是自己这样一个名声尽毁的药篓子。
“怎就配不上了,婉婉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卫珩轻轻吻她脸颊,将她抱得愈发紧了,“是我还不够好,不过我会努力变得更好,这样才配得上我的婉婉。”
他身子绷得很紧,呼吸也有些许粗重,黑夜中也看不真切,秦婉有些不解,只觉得他大掌烫得惊人,一时伸手出去探他脑门:“你这是怎了?”
“我、我……”他忙躲开秦婉伸出的小手,“婉婉睡吧,我没事。”话虽如此,秦婉却隐隐觉得有硬硬的东西戳着自己小腹,旋即胀红了脸,低声啐道:“你这色胚!”
“我……”卫珩立时白了脸,抱着她松也不是紧也不是,只觉得无地自容,“婉婉,我不是……”
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秦婉将脸儿埋在他怀里:“我愿意的,我愿意做你的妻子。”
卫珩一怔:“你当真愿意?”
秦婉并不说话,脸上一片滚烫,卫珩忽的轻笑,小心翼翼的解了她衣带:“别怕,我会好好待你的。”
番外:前世(三)
作为皇帝亲封的正二品辅国大将军, 一旦有战事, 卫珩是当仁不让要去的。大熙四海升平, 自然是引得周边小国觊觎, 犯边不止。接下来的两年之中,卫珩时常征战在外,纵然十分不舍,但秦婉从未表露过半点,只是叮嘱过卫珩要小心之后,将他送出城门。
要说秦婉是在何时见识到人心的, 就是失势之后, 往日所谓的好友纷纷离她而去,仿佛从不认识她。唯独自小一处长大的宋夷光哭着向皇帝求情, 只是皇帝盛怒之下,认定宋夷光包庇秦婉姐弟,甚至连将她抚养长大的太后都不顾了。这一番误会, 让宋夷光也顺势失了圣心, 前些年被皇帝下旨送到边关去和亲去了,时至今日,秦婉都不再有宋夷光的消息, 多番打探, 也杳无音讯。
现下唯一还有联系的,就只有表兄柳穆清了。
孟岚此人, 将白眼狼三个字诠释得真真切切,她是柳老太太的外甥女, 被柳家养大,在雍王妃去世后,便凭着自己和表姐相似的脸得了雍王爷欢心,又将秦婉姐弟哄得服服帖帖,这才令她进了雍王府的大门。而后来,她翻脸之后,将柳老太太气得几欲昏死过去。而柳家也给她仗着雍王府的势欺辱得不轻。
记忆中的柳穆清,素来是个温润如玉的人,永远含着几分风雅的笑,待她也极是温柔。而眼前这个略有些胡渣,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的男子,和印象中的柳穆清实在对不上号。秦婉难免感叹世事无常,柳穆清笑道:“我倒是颇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婉儿了,想来卫将军待你很好。”
上一次见面,秦婉已是瘦脱了形,现在虽然还是有些瘦弱,但看来健康了许多,眉眼间展露出来的幸福更是做不得假。柳穆清自然很为她欢喜,寻思着姑妈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他待我很好,事事都由了我的性子,连一句不也不曾说过。”想到卫珩,秦婉心窝都甜丝丝的,笑得腼腆。柳穆清朗声笑道:“他待你很好就好,就怕他待你不好……卫将军不在京中的日子,你就好生在府上调养吧,孟岚那疯妇再有能耐,也不敢在将军府中对你如何。”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声,“你好好调养身子,好好与卫珩过日子。”
他这般关切,让秦婉十分动容,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还是和柳穆清追逐玩闹的年龄,那个时候他们都不懂事,只是懵懵的听着大人之间的话,说要将两个孩子定下亲事来。其实秦婉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做定亲,但是她知道,只要成亲了,她就能和表哥永远在一起。
后来,变故来得太快了。
如此想着,秦婉顿时伤感,柳穆清沉吟片刻:“婉儿好好养身子就是了,我只怕也鲜少会回京城来了。”迎上秦婉不解的目光,柳穆清低声道,“阿羽的事,牵连了那样广,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你现在有了卫珩,我也能够放心了。”
他言下之意,果真是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回来了,秦婉微微一怔,旋即一阵难舍。现下她已然只剩了柳穆清一个亲人,而他也要离开京城,不知再见是何时,秦婉难免伤感。柳穆清却展眉一笑:“你好好与卫将军过日子,将息好了身子,生几个可爱的宝宝,卫珩定会很欢喜的……孟岚这疯妇如何,你暂且不要过问,我自然会找到证据,证明她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这句话隐隐在秦婉心中埋下了种子来,她恨孟岚,但现在无力去报复,她身心都已经受到了重创,再这样耗费心力去报仇,不知她还能活得几时。她知道孟岚这疯妇恨她,只要她活下去、活得更好,对于孟岚来说,已然是一种变相的报复了。而再一想想,若是她能生下像卫珩的男孩儿来……
自两人圆房之后,卫珩从来不在那事儿上勉强她半点,更是绝口不提孩子的事。秦婉未必不知自己身子孱弱只怕一生无子,但想到以卫珩年岁而言,实在应该有个子嗣承欢膝下了。
蹙着眉头想了许久,秦婉便给选在边关的卫珩捎了一封信,问他是否想要个侍妾。谁知这一向疼她的男人给她捎回一张空白的笺纸,分明是不想理她也不想讨论这件事。秦婉好气又好笑,心窝里泛出甜蜜来,只让紫苏暗中留意着,看有没有妇科圣手,也好向其讨要生子秘术。
卫珩回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将秦婉抱到床上,脱了她的鞋袜。看着自己的小脚丫子被他捏在手心把玩,秦婉怯怯不敢说话,也不知道卫珩在她脚心哪里捏了捏,一时又痒又麻,她想挣扎,但卫珩不让:“小丫头仗着我疼你,愈发的无法无天起来,还敢不敢再说要为我纳妾的话了?”
秦婉哭丧着脸:“再不敢了,饶了我吧……”
他却恶意一笑,俯身亲了亲秦婉的小嘴:“不成,要让婉婉长些记性,往后再说这等混账话,我就要恼。”
一直将秦婉欺负得泫然欲泣,卫珩才放了她。秦婉自是不依,非要闹气不肯吃饭,到底还是被卫珩抱到桌前,给喂了满满一碗。
卫珩在京中只待了两个月,又去了边关,秦婉则缩在府上倒腾着生子的事情。这些日子里,她只听说秦仪愈发得皇帝青眼,已然官至丞相的温一枫上书,请立秦仪为太子,年轻的小雍王也出面,力捧秦仪,皇帝应允之后,朝中自然发生了变革,不少大臣都站队了。
卫珩再次从边关回来,秦婉早就求到了生子的方子,虽然对根本有损,但秦婉是切实想为卫珩生一个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