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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门
他骤然哭号出来, 让在场之人都惊了惊, 宋夷光更是莫名其妙:“谁?谁死了?”尽管知道卫珩那日里差点被皇帝和太后发落, 但她并不知道后续是如何处置的, 更不知道什么玉匠的事,现在听了这话,一头雾水。
刚找到了玉匠,昨日贵儿还在和玉匠讲明缘故,今日便说贵儿和玉匠都死了?卫珩脑门青筋突突直跳,心中烦闷, 道:“出了什么事, 赶紧说来!”
小厮涕泗纵横,那模样很是滑稽可怜。秦婉抚着肚子, 大抵也明白出了什么事,见卫珩脸色阴鸷,叹了一声, 也不好说什么。小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抹了把眼泪,才低声道:“回大爷的话,本来、本来贵儿和玉匠正说话, 小的昨儿个就动身往豫州去了, 今日早上辰时到达豫州,不想、不想见村子外面围满了衙役, 那玉匠家更是一片焦土,抬出的尸体连模样都辨认不清了。贵儿、贵儿只怕也……”他说到这里, 又是一阵大哭。
再不明白缘故,柳穆清和宋夷光也该懂了,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秦婉抚着肚子,冷笑道:“这手伸得好长呀,这等子杀人灭口的事,都敢做得如此冠冕堂皇,即便被发现了,推说一句走水,就万事大吉。”
这样的时间发生这样的事情,若说不是杀人灭口,又有谁会相信?昨儿个才说正在分辩劝说,现下就是满门被焚成一片焦土,如此一来,谁又相信不是有人推波助澜所为?
卫珩满心焦灼,原本只要玉匠开口,那么秦仪自然会被绳之以法,可惜连尸体面目都辨认不清的大火,玉匠何德何能能够逃出生天。还有贵儿,贵儿在卫珩身边多年,竟然惨遭如此横祸,让卫珩这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起来。他一拳狠狠的砸向了柱子,“呯”的一声,似乎连凉亭都抖了抖。
何尝不知卫珩心中郁卒,众人皆是不语。他这样震怒,秦婉自是心疼,让他来自己身边坐定,这才伸手捏他的脸,低声道:“咱们总会有法子的。”见他气得眼睛都发红了,秦婉抿了抿唇,引了他的手抚上自己肚子:“你吓到宝宝了。”
她乖顺的模样让卫珩勉强歇了几分怒意,笑着捏她脸儿:“那有没有吓到我的乖乖?”前后两辈子他也不曾这样叫过自己,更不说还当着柳穆清和宋夷光,秦婉顿时脸红,拂开他的手:“没正经……”
现下找到的证据又尽数断了线,旁的不必说,既然玉匠一家被人所杀,势必就是卫珩的部署给人注意到了,这才会有今日之祸。何况贵儿伺候在卫珩身边多年,是个再伶俐不过的小厮了,难免让人觉得心中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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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州一场大火将线索给尽数烧断了,众人难免郁卒,连秦桓也多加安慰。秦仪给卫珩一剑刮破了脖子,鲜血如注,却也并不声张,反倒是将此事压了下来,只是每一日早朝看着卫珩的目光都极为不善。皇帝的病日渐痊愈,每两日上一次朝,听秦仪这个监国将事情上报。
这日朝上,皇帝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了,众人纷纷见礼,待皇帝叫平身后,秦仪才将这几日的事一一上报。皇帝神色淡淡的:“你做得很好。”话虽如此,却看不出半点嘉奖的意思来,反倒是透着说不出的疏离。虽不知是何缘故,但朝臣们多机灵,明白皇帝心中还是更看好太子的。想要再次站队的大臣们,自然心中打起了小九九。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听完了秦仪的汇报,皇帝朝督太监望了望,后者忙笑着高唱道,众人顿时无话,秦仪则行了一礼:“父皇,儿臣有事启奏。”得了皇帝首肯,他望了一眼卫珩,徐徐道:“儿臣曾经在豫州当差,对豫州之事难免多了些关注。近日来,豫州有一处小村子之中出了灭门惨案,当地最有名的玉匠胡十三被灭门,凶手更是放火,将胡十三家中烧成了平地。”
豫州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这件事刑部自然有所耳闻,但朝野上下知道这件事的并不在多数,是以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当着皇帝虽不敢窃窃私语,但胆子大的还是低声道:“三殿下,这果然是凶杀案?”
“自然是凶杀案!”秦仪转头看了一眼对方,后者正是礼部侍郎,当即傲然道,“本王已命人和刑部官员去查过,虽然被烧成了一片平地,但其中的血迹还在,由此可见,定然是先杀,而后放火焚尸,想要毁尸灭迹。”
礼部侍郎不再言语,一时也是神色讪讪。秦仪拱手向皇帝施了一礼:“儿臣命人详细查过此事,邻里皆说,在胡十三遇害之前,有两个生人曾找过他,而这两个人是谁,卫将军应该更清楚才是。”他说到这里,笑着看向卫珩,“卫将军又能否解释,何以卫将军身边的两个小厮刚到了胡十三家不久,一家子便尽数死于非命?”
殿中众人一时哗然,纷纷望向了卫珩。夏竟成顿时恼怒:“三殿下的意思,是卫兄派人去杀了胡十三一家子?三殿下如此公报私仇,未免是过了些。”
“夏小将军慎言,本王堂堂皇子,如今蒙父皇天恩,司监国一职,着实犯不着和朝中新贵过不去。”秦仪笑得扬眉吐气,乌黑的眸子就这样看着卫珩,“还是请卫将军当着父皇和诸位同僚的面好生说说这其中的缘故才是。莫非卫将军要说,是为了探查一月前那只玉蟾之故?”
他话里话外浑然是逼迫之意,不必刑部传讯,当着皇帝在金銮殿上说出这话,比对簿公堂更有用。卫珩淡淡的看了秦仪一眼,笑道:“三殿下只是想证明,是臣令人杀了胡十三一家七口,并放火毁尸?”
“难道不是这样?”秦仪冷笑道,“本王不仅认为如此,甚至那只玉蟾本就是你贼喊捉贼。昔年赵王妃出身卫家,是你的姑姑,试问凭着如此关系,你难道真的不曾见过那只玉蟾?还是为了卫家落败之事记恨在心,不顾天恩浩荡,想要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卫珩神色如常,理也不理他,反倒是向皇帝行了一礼:“陛下明鉴,若此事真是臣所为,今日三殿下是绝对不可能来质问于臣。”他说到这里,转头看向秦仪,目光十分逼人,“因为臣会做得更干净,让胡十三一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况,臣的小厮也有一人死在了豫州,若真是臣,即便是要杀人灭口,也不会让自己的小厮搭进去,遑论死一个留一个。”顿了顿,他又低声道:“昔年赵王获罪之时,臣不过七岁幼子,加之年幼失恃,并不如同龄人一般心智成熟。即便当真见过先帝御赐的玉蟾,也未必能记住,遑论在有限的时间内仿制一个。至于臣命人去寻胡十三的缘故,当日内子向陛下请求自行彻查此事,陛下也是应允了,内子怀有身孕,臣不忍她操劳,这才自行去调查。”
听他说到“年幼失恃”,皇帝心中顿时一软。他在病中,想到往事就难免悲凉,一时眼圈都有些发红。
“至于三殿下天赋异禀,能够将十数年前所见的东西记到现在,臣着实佩服。”卫珩语气愈发松惬,对于秦仪的指证并不放在心上,“臣的小厮也曾带回来一个消息,胡十三的确曾经做过玉蟾,乃是在前年的除夕之夜,费时三个月,这才做成。”他虽然在笑,但浑身都透着沙场中人才有的肃杀,将众臣纷纷唬住,也不敢说话,而这个“前年”一出来,众人心中都有了计较——前年正是秦仪刚从豫州回来的时候。
不想卫珩三言两语就见跟着枪头给拨了回来,秦仪脸色颇有些难看,深吸了口气,他还是面色不改:“本王不过是担心,这才问上一句,但愿,卫将军的小厮真的只是为了彻查玉蟾之事才去的。”
“三殿下消息这样灵通,也不过短短几日,连刑部和豫州州府都尚未查出任何线索,三殿下就已经知道是臣的小厮去向胡十三问明情况了。这样灵通的消息和彻查能耐,三殿下大可以查清了再向陛下禀告,不必多做口舌之争。”卫珩微微一笑,“至于三殿下是不是为了公报私仇才当着陛下和诸位同僚的面说这话,就只有三殿下自己才知道了。”
本想往卫珩身上泼脏水,但现下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秦仪又气又怒,正待再说,皇帝低咳道:“够了!朝堂喧哗,成何体统?”吓得秦仪不敢再说,皇帝神色愠怒:“卫珩,朝堂之上和皇子争执,谁给你的胆子?”
见皇帝问责,卫珩神色如常,施礼道:“臣有罪,求陛下责罚。”一听皇帝责骂了卫珩,秦仪暗自窃喜,还未来得及表露出半点,皇帝的目光又移向了他:“堂堂皇子,更司监国之职,在朝堂上大兴捕风捉影之事,若是此事属实还则罢了,若是不属实……身为皇子带头诬陷朝中三品大员,你该当何罪?!”
这话将秦仪唬得厉害,当即就要向皇帝剖白,皇帝犹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够了,无事就退朝吧,刑部加紧追查此事,朕要知道实情。至于你,好好当你的差,如今是愈发回去了。”当着朝中众人说了这话,皇帝对秦仪可谓是失望之极,让秦仪浑身一颤,旋即面露阴狠神色。
才下了朝,皇帝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督太监忙端了药来:“陛下何苦与三殿下置气?三殿下的确是没成算了些……”
“他才只是没成算了些?”皇帝冷笑连连,“浑然的蠢货,被卫珩一引,便上了套。还真以为能在朝上定了卫珩的罪不成?”
督太监笑得十分得体,吹凉了药才说:“莫说此事与卫将军无关,即便是有关,陛下怕也未必狠得下这个心来。卫将军到底是冯姑娘唯一的骨血……”
“狗东西,你还敢揣测朕的心思?”皇帝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话语虽不中听,却一点苛责的意思也没有。督太监笑道:“陛下得让奴才猜,奴才才敢猜啊。”
皇帝微微一笑,咳了几声:“暗卫那头如何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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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中回去后,卫珩绝口不提此事。秦婉几日前动了胎气,现下是动也不敢动,每日只缩在屋中和卫舜华作伴。卫舜华性子纯真,每日过来跟秦婉一起给还没出世的小侄儿做衣裳。见卫珩进来,卫舜华忙要起身,被其摇头制止。全然不知两兄妹的交流,秦婉拿了小衣裳比划:“太素了些,若是个姐儿,我再绣朵花上去。”她说着就要穿针引线,卫珩只站在她身后含笑望着她,见她喜滋滋的要绣,也是笑了笑:“若是个哥儿呢?”
他忽然出声,吓得秦婉险些跳起来,转头没好气的锤他:“叫你走路不出声儿,吓死我和宝宝了。”卫珩轻巧的接了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看得卫舜华顿时红了脸,一时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起身低声道:“我、我先走了……”
“去吧。”卫珩笑道,“多谢二妹妹过来陪你嫂子。”
“大哥哥这话就跟我生分了。”卫舜华笑得很乖,“我也喜欢嫂嫂的,况且还有个小侄儿。”又见两人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更是好像是老鼠见了猫,低头红着脸出去了。吃了一碗姜汤,卫珩才坐下抱住秦婉,温香满怀,卫珩格外受用,低声笑道:“过几日你身子好一些,咱们去碧波池,我带你去散散心。”
“不管秦仪那事儿了?”秦婉歪着脑袋问,从侧面看,他的轮廓好看得要命,就格外坏心的伸手去摸他的喉结,他喉结上下浮动,秦婉愈发觉得好玩,索性凑上去咬,温热的呼吸喷在卫珩脖子上,后者笑得厉害,托着她的腰儿:“好好地,可不要再闹了。”他一面说,一面故作坏心的抚上了秦婉的小嘴,“我还真有些想念婉婉小嘴的滋味。”
“不许闹。”秦婉红了脸,将小鞋袜小衣裳收好后,问道,“你那日里割了秦仪脖子,那厮这几日可有寻你晦气?”
卫珩并不回答,紫苏正好送了安胎饮进来,他接了在手,吹凉了才喂给秦婉,“你呀,好好养胎就是了,就是天塌下来,也自有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慢慢进行啊~争取不烂尾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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