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还是这个?”
他翻了页,随即自顾自摇首道,“这个不好,秋千那么晃荡,容易伤到岁岁。”
真是够了!
虞灵犀面红耳赤,索性拉下他的衣襟,以唇封缄。
册子落在地上,明烛缱绻,照亮温柔的夜。
……
虞灵犀一直觉得,宁殷的肤色冷得近乎苍白,是很适合着红色的。
可当视线晃荡,虞灵犀眼睁睁看着他心口的刺青浮现,由浅淡转变成血一般的深红时,仍是惊到心脏战栗。
原来,这就是宁殷为她刻下的印章。
独属于她的印章。
汤池热气氤氲,荡碎一池波影。
虞灵犀眼睫湿润,依靠在宁殷怀中,伸出纤细的手指细细描摹宁殷心口鲜艳未褪的“灵犀”二字,哑声请问:“何时刺下的?”
“第一次煮饭后,没有假借他人之手。”
对于疯子而言,死玉刻的印章不如“活玉”美好,所以宁殷将她的名字刻在了心口的伤痕上。
他拉着虞灵犀的手,引她触碰那抹鲜红,吃吃低笑道:“喜欢吗?”
虞灵犀能说什么呢?
喜欢他喜欢到心口酸胀,久久不息。
“很疼吧?”
她将脸颊贴在他湿漉的胸口,聆听他强健的心跳。
宁殷揽着她纤滑的腰肢,扬了扬唇线。
疼么?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有关虞灵犀的一切烙在他身上时,那股无与伦比的兴奋。
“下次,给我也刺一个好了。”
虞灵犀哼道,“要疼一起疼。”
一片玫瑰花瓣顺着水流起伏飘荡,沾在了她的胸口上,有些痒。
她伸手欲摘去,却被宁殷握住了腕子。
他仔细看了许久,方垂眸俯首,用牙轻轻叼走了那瓣馥郁的花。
虞灵犀浑身一颤,抬起头来,便见嫣红的花瓣含在他淡色的薄唇间,艳丽无双。
他怎么舍得虞灵犀受疼呢?
宁殷伸出舌尖一卷,将花瓣卷入嘴中,慢慢嚼碎。
他眯了眯眼道:“下次用赤血在岁岁胸雪上画个花吧,也是一样的效果。”
第88章 脚铃
虞灵犀醒来时,腰还酸着。
衣裳和小册子凌乱地散落在地,宁殷难得没有早起,侧躺在榻边小睡,松散的衣襟下隐隐露出紧实的轮廓。
虞灵犀垂眼仔细瞧了瞧,那抹瑰丽的刺青已经褪去,重新化作苍冷的白。
她没忍住伸出食指,刚碰了碰心口处,就被宁殷抬手攥住,包在掌心。
“想看印章?”
他打开眼睫,漆眸中一片精神奕奕的笑意。
虞灵犀动了动酸麻的腰肢,识相地抽回手指道:“不了不了,今日还要去行庙见礼呢。”
宁殷无动于衷,低低道:“本王倒是想看岁岁的印章。”
说罢慢慢撩开被褥,俯身吻了下去。
宫婢进来收拾时,虞灵犀简直没眼看。
好在王府的宫人侍从都训练有素,不该看的绝不多看,不该问的绝不开口,她这才找回一点前世以色侍人的厚颜。
遑论她如今是正经的女主人,慢慢也就坦然了。
辰时,虞灵犀梳妆打扮毕,换了身庄重的褕衣,金钗花钿交相辉映,与宁殷一同乘车前往太庙祭拜。
禁军负责护送开道,而虞辛夷则率着百骑司守护在舆车两侧。见到妹妹被照顾得服服帖帖的,脸上的娇艳更甚往昔,这名英姿飒爽的女武将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笑意。
“阿姐,薛岑如何了?”
上车前,虞灵犀借着与姐姐打照面的机会问了句。
“今早吐了一次血,不过没死,虞焕臣和太医日夜轮值为他诊治呢。”
一说到这事,虞辛夷便满肚子气,“那二傻子将所有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咬死下毒之事皆是他一人所为,一心求死谢罪。手无缚鸡之力的薛二郎杀人,谁信?这种时候还在为真凶开脱,真不知脑袋里装的什么。”
虞灵犀压了压唇线。
她知道,从薛岑饮下那杯毒酒开始,他就没打算活下去。
夺妻之恨的情杀与行刺皇子是两码事,前者只需一人偿命,而后者则会殃及满门。
薛岑是想用自己的死,来保全薛家上下。他总天真地以为,世间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岁岁这小眼珠乱转,又在想什么?”
舆车一沉,是身穿檀紫王袍的宁殷坐了上来。
虞灵犀回神,抬眸笑了笑:“天有些阴沉,不知会否下雨。”
浮云蔽日,风吹得舆车垂铃叮当作响。
宁殷掀开眼皮,随即勾了勾唇线:“是吗?本王瞧着,阳光挺耀眼。”
虞灵犀看了眼宫墙外晦暗的天色,好笑道:“又哄我了,阳光在哪儿?”
宁殷没说话,看了她许久,而后抬指,隔空点了点她明媚的眼眸。
眼睫轻抖,盛着碎光,恍若星河流转。
太庙庄穆,排排灵位如山林兀立,明灯如海,映出宁殷波澜不惊的冷淡脸庞。
他对这些东西表现不出丝毫的敬畏,睥睨灵牌时,甚至带着些许散漫的讥嘲。
若不是为了向天下诏告虞灵犀是他的妻,为了让百官于她裙裾下匍匐叩拜,宁殷约莫都懒得赏脸涉足此地。
在太庙走了个过场,舆车便启程回宫。
按照礼制,庙见礼后,王妃还需去长阳宫拜见皇帝。
“老皇帝会享受,御花园和蓬莱池春景都不错。”
宁殷却道,“岁岁若无事,可去那处转转,长阳宫就不必去了,不干净。”
敢嫌恶皇帝居所不干净的人,宁殷是第一个。
“你不入宫了么?”虞灵犀忙问。
“这么舍不得为夫?”
宁殷似是极慢地笑了声,嗓音优雅低沉,“去抓鱼,只能委屈岁岁自己消遣会儿了。”
那鱼,自然是漏网之鱼。
薛嵩么?
想了想,虞灵犀勾了勾宁殷的手掌,含笑道:“夫君,我和你说件事,你别生气。”
宁殷乜过眼来,眸色幽深平静。
虞灵犀总觉得宁殷定是知晓她要说什么了,这双漂亮清冷的眼睛,总能望穿一切心思。
“如果可以,我想让你饶薛岑一命。”
她眸光清澈,还是坦然地说出了口。
宁殷挑了挑眼尾,无甚表情道:“岁岁该知晓,我并非大度之人。”
“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想有任何瓜葛。可薛岑若以死成全一切,便将永远横亘回忆之间,或许多年之后,我仍会记得他饮下的那杯毒酒。”
虞灵犀借着袖袍的遮掩,捏着他的手指道,“我不想这样。”
她与宁殷之间,无需任何人成全。
而利用薛岑痴傻的真凶,也不该逍遥法外。
宁殷反手扣住她的指尖,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这金铃声好听吗?”
他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虞灵犀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华盖下两串细碎的金铃随着舆车的行动轻轻晃荡,发出悦耳的声响。
她弯了弯眼睛,柔声道:“好听的。”
宁殷一副高深莫测的正经模样,缓缓眯起眼眸,不知在盘算什么。
“日暮前,我来接你。”下车前,他道。
……
宁殷换乘马车,去了一趟大理寺。
处理公务的正殿之中,一个满手脏兮兮的男人缩在角落,呆呆抠着手中的木头人。
安王在皇子中排行第三,是个十足的傻子。
去年太子逼宫,静王以雷霆之势肃清朝堂,皇帝大概觉察出什么,便将这个傻子三皇子一同封王赐爵,迁居宫外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