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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玄幻 > 天刑纪 > 第113节
  雪地上蹿出一位老者与一位中年男子,见状微微一愣,随即纵身飞起,双双祭出法诀。而那团急遽盘旋的清风终于挣脱了杀机,不失时机扑向地面。两人不再耽搁,身形一闪随后紧追。
  空旷的雪原之上,两道人影在夜色中时闪时现,或许是在追逐一团飘渺的风,却又催动飞剑而杀气腾腾。
  须臾,一道数十丈高的雪岗背后突然冒出一道人影,张嘴喷出一口淤血,才要隐身风行,又气息难继而有心无力,禁不住踉跄着身形而抬眼四望。
  天是黑的,地是白的,血是红的,风是冷的。
  莫名之间,这空旷的雪原便如一方封禁的天地,竟然没有半点儿的轻松,无边无际的压抑随着寒风逼迫而来,叫人窒息而又无从躲避。只想挣脱,只想去飞!
  而此时此刻,又如何飞得起……
  不过闪念的工夫,几丈外的雪地上蹿起一道黑影。
  他心头一懔,转身要逃,却又微微一怔,黑影已到了身前,伸手抓了过来。他没有抗拒,任凭拉扯,紧接着一道土黄的光芒笼罩全身,随即跟着对方一头扎入地下深处。
  与此瞬间,又是两道人影蹿出。
  其中的紫全离地数尺盘旋了几圈,缓缓稳住身形。他一手剑光闪烁,一手抚着长须,犹自惊讶不已:“四下难寻踪迹,那小子莫非有高人相助?”
  鉴真也是忙着散开神识寻觅,同样一无所获:“定是那小子身边的祁散人在暗中作祟,不妨追到兵营……”他挥动飞剑,满脸杀气。
  紫全稍稍忖思,摇头道:“一个擅长占卜的散人罢了,料也无妨,只是他的阵法颇为棘手,或有诡异的手段也未可知。何况姬魃与姬少典胜负未分,你我着实不便冲入兵营大开杀戒。”他见紫真犹在不甘不愿,安慰道:“那小子既然随军出征,定叫他有来无回!”
  紫真这才闷哼了声,收起飞剑作罢。
  紫全则是看向来时的方向,幽幽又道:“倘若得到九星神剑,来日的紫定山必将名震九国!”
  紫真精神一振,随声问道:“师兄下山,莫非肩负着方丹子师叔的重托?”
  紫全不予分说,抚须冷笑……
  ……
  乌黑而又寂静的帐篷内,一阵光芒闪烁。随之瞬间,地上冒出两道人影。
  一个松开手,转身走开,猛甩双袖,接着盘膝而坐,犹自气喘吁吁而面带愠怒。
  一个踉跄两步,差点摔倒,急忙伸手扶着床榻,弓着腰,腿脚颤抖,显得极为狼狈,久久之后,才慢慢转过来坐下。
  坐在地上的老道很生气,也很疲惫的样子。
  而坐在榻上的无咎,则是不无庆幸道:“嘿嘿……一遁百余里,这才是真正的土行术,叫人大开眼界。老道厉害……咳咳……”他禁不住咳嗽起来,伸手捂着胸口而神色痛苦。
  祁散人抬手一挥,帐篷四周多了一层法力笼罩。他顺势摸出一个丹瓶扔在榻上,不容置疑道:“吞下丹药!”
  无咎老老实实抓起丹瓶,故作轻松道:“今夜差点弃尸荒野,所幸风行术倒还使得!”
  祁散人好像已是忍无可忍,缓了口气,两眼一瞪,大声叱道:“你大半夜的捉迷藏不说,还差点累得我老人家耗尽了修为,你还有脸发笑……”
  这话难听!
  捉迷藏?
  无咎微微一怔,顿觉心虚,忙倒出丹丸张口就吞,却还是尴尬赔笑。
  谁让你老道看管太紧,都是逼得!
  无奈之下,只得装着睡觉,再借助隐身术、土行术以及才将修炼的风行术,终于脱身而去,谁料还是没能瞒过老道。
  不过,风行术着实神奇。它虽无寻常的遁术之快,却能将人化身于风中而轻若无物。尤其遭受攻击的时候,但有一丝风吹,或气机变化,即刻随势而动。且对方攻势愈猛,风行术愈能施展到极致。怎奈紫全与紫真的修为太过于强大,还是防不胜防,虽然躲过必杀一击,却震动心脉而伤势不轻。也幸亏老道及时现身,不然今夜难免弃尸荒野。而他不过是稍显神通,怎会就耗尽修为呢?危言耸听,吓唬人呢!
  “你以为我在吓唬你?”
  祁散人的嗓门愈来愈大:“我穷极数十年苦功,才好不易恢复了几成修为,而强行施展土行术,不得已耗去大半法力。而你却不知好歹,竟敢独闯四位筑基修士守护的中军大营,无异于自投罗网,一旦当场泄露行踪,必然要被当成刺客而遭致围攻,便是本道我也救不了你……”
  老道擅长占卜算命,体察人性、揣摩人心,乃是看家的本事!
  无咎揉着胸口,低着头不吭声。
  “拿性命当儿戏,以莽撞当有趣。你说你与过去的纨绔子弟,有何不同?”
  以往的祁散人虽爱唠叨,脾气倒也不坏,如今却是不依不饶,继续叱道:“凡事没有十成的把握,岂可轻举妄动。而你明知姬魃的身边戒备森严,却偏偏肆意妄为。这般下去莫说报仇,你能活着离开兵营都要多谢你爹娘的在天保佑……”
  无咎微微皱眉,猛然抬头:“老道,你有完没完?”
  哪怕是自己受屈挨骂都无妨,却听不得有人提及爹娘。哪怕是老道也不成,更何妨对方在借题发挥!
  祁散人怒气未消,一吹胡子:“小子,你敢顶撞我老人家……”
  “顶撞又能如何,姬魃身边戒备森严又能怎样?”
  无咎并不想顶撞老道,而有话不能不说。他生硬回敬一句,振振有词又道:“我随军出征,只为报仇,倘若一味回避而错失良机,何时才能杀得姬魃?且非常事,自有非常规。但有三分把握,便要全力以赴。如今行至半途,自然要探查一番。虽有意外,却也不无收获……”
  祁散人神色稍缓,哼道:“休得嘴硬,且说说收获为何?”
  无咎两眼一翻,躺下扯过被褥蒙头便睡。
  祁散人伸手指点:“你——”少顷,他一卷袍袖,独自在黑暗中悠悠长舒了口气。
  这小子倔强起来,很是叫人无奈呀……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祭台烛火
  ……………
  翌日清晨。
  大军拔营启程。
  天阴着,雪停了。
  而依然刺骨的寒风还在肆虐不休,并时不时呜咽着卷起阵阵雪雾迎面扑来。行军艰难,兵士们只得弓起身子,缩起脖子,流着鼻涕,哈着热气,很是窘迫不堪。却还是一个个背着盾牌、抱着刀枪,顺着大道顶风踏雪接踵往前。脚步声、车轮声、马嘶声、叫骂声交响不绝,长长的队伍一路往北逶迤而去。
  不过,大军启程的时候,姬少典带着两位供奉与大批随从前后巡查,途经破阵营的时候,专门停了下来,不待无咎上前行礼,他又沉着脸匆匆离去。随行的紫真与紫元则是留下深深一瞥,各自的神色难以捉摸。
  无咎耸耸肩头,回头看向祈老道。对方却是鼻孔冲天,来了一个不理不睬。他披上袍子,跨上枣红马,喘气粗重,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
  破阵营的八百弟兄整装列队,继续着北上的征程。
  行至正午时分,大军就地歇息。
  众人忙活着点火造饭,荒原上到处弥漫着烟火的气息。
  无咎在道旁找了块石头坐下,伸手扯紧了袍子而整个人缩成一团。
  祈老道则是挤在篝火前烤着干粮,好像已忘了昨夜的不痛快,并呵呵说笑着,俨如一位慈祥温和的长者,
  须臾,吕三捧着一块烤肉跑了过来,许是烫手,一个劲的呲牙咧嘴。到了跟前,他擦了把冷冻的鼻涕,急忙又捧住烤肉示意道:“祁先生说你病了,快趁热了吃。”
  无咎看着吕三那满是干裂与污垢的双手,笑了笑:“偶感风寒,无妨的!”他接过烤肉,狠狠咬了一口,这才让吕三放下心来,踢踏着积雪转身走开。
  病了么?还真的像是大病一场!
  风行术,有化风就势、以弱胜巧的神奇。而施展的时候,整个人都化作无形,难免少了抵御之力,稍有疏忽便将弄巧成拙。昨夜侥幸躲过必杀一击,还是被紫全与紫真的剑气侵入体内,经脉阻隔,气息难以顺畅。如今吞下丹药,依然胸闷难耐。想要真正的痊愈,只怕没有个三五日而难以大好。
  不过,尚在气海中盘旋的狼剑与魔剑却好似舒缓下来,不知是有碍于脏腑的异状,抑或是其它的什么缘由……
  不知不觉,又过十日。
  途中的积雪渐少,风沙渐大。
  无咎骑在马上,随着军伍慢慢往前,他还是裹着他的兽皮战袍,整个人只露出一张脸。接连过去多日,体内的伤势已无大碍。而行军仍在继续,边关也愈来愈近。
  比起之前空旷的一望无际,如今四方多了延绵起伏的荒山秃岭。据说,边关就在两百里之外。若是急行军,三五日之后便能杀到始州地界。
  前方有个土岗,行进中的大军突然慢慢停下。破阵营的兵士们不明所以,一个个前后张望。
  无咎同样是弄不清状况,一时有些茫然。
  他的神识只能达到三十里,再远的地方便无能为力。而由典籍所知,那些飞仙、天仙修为的前辈人物,只须心念一动,千里、万里近在眼前,着实令人难以想象而又神往不已。不过,对于一个误入仙道的人来说,那高不可攀的一切只能望而兴叹!
  祁散人骑在马上,耷拉着眼皮,如同瞌睡的模样,忽而有所察觉,扬声示意:“据说是前军遭遇了几个哨探而稍稍受阻,众将士不必惊慌!”他说着又低下头而神情默默,像是沉浸在思索之中。
  破阵营的兵士们驻足原地,倚着盾牌,拄着刀枪,一个个半信半疑。而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大军继续启程。
  无咎与祁散人并辔而行,身子随着马儿的脚步儿微微晃动。一阵寒风卷着沙尘迎面扑来,枣红马猛甩脑袋。他随其摇摆,不免触及左右,便听老道埋怨:“别妨碍我啊……”
  “是马儿,不是我!”
  “我说的就是马儿,你搭腔作甚?”
  无咎暗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祁散人则是眼皮都不抬一下,兀自神有所思。
  天黑时分,破阵营在一片山坡前停了下来。而前军各营的骑兵却是点燃火把继续赶路,俨然便是急行军的架势。接着后军传下令来,今晚就地宿营,明早五更开拔,两日之内务必赶到一百五十里外的边关重地,始南谷。
  须臾,帐篷支起,火堆点燃,四周人影忙碌。
  无咎从吕三手中接过一块烤肉转身走开,宝锋老兄弟几个自顾说着闲话。
  “为何要急行军?”
  “姬魃殿下的前军要趁着始州国没有防备,直取始南城。而始南城,乃边关重镇。至于胜负如何,关乎此番出兵的成败。为免走漏风声,兵贵神速!”
  “哦,还真是哨探的缘故?”
  “依我之见,那不像哨探,倒像是……”
  “不得瞎说……”
  天上一轮月牙高悬,夜色下四方朦胧晦暗。
  无咎啃着烤肉,信步前行。他穿过布满车辙的大道,渐渐走到了对面的山坳脚下。
  山坳上搭着几间土屋与低矮的帐篷,便是哨探的藏身之所?
  无咎又啃了几口烤肉,扔了骨头,回头一瞥,奔着山坳走去。
  祁散人随后跟来。
  山坳上的几间土屋尚在,而帐篷早被大火烧得所剩无几。随着一阵寒风掠过,刺鼻的血腥与焚烧残余的臭味令人作呕。
  无咎脚下放缓,眉头轻皱。
  在土屋门前的空地以及烧毁的帐篷之间,成滩的污血随处可见。十余具死尸横七竖八躺着,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衣衫褴褛而蓬头垢面。
  无咎身形一顿,低下头去。少顷,他弯腰伸手从沙尘中捡起一物。
  一个木头雕就的小人儿,梳着双髻,带着傻傻的笑脸,显然是孩子的玩偶。
  无咎端详着玩偶,禁不住嘴角微翘,却又眼角抽搐,随即面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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