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生了一场5.1级的地震,波及闽东闽南,高铁罕见地大规模停运。
张越进站,看见车次显示牌上红色的“延误56分钟”的标识,还以为是列车检修,心里着急却没有办法,只能在候车厅找了个位置坐下。直到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耳边吵吵嚷嚷的,再次抬头,发现所有列车的等待标识都变成了红色,延误时间也是以小时为单位。
他站起来,头顶响起车站广播,这才知道外面地震了。立刻拿出手机搜索,震波辐射范围只在他们这边,北边是没有的,心里松口气。
这一延误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车,敏感的心思对号入座,觉得这是老天冥冥中的安排。
掉头回去?
想起徐晤说这次错过就不再有机会。
宿醉的脑袋头疼欲裂,两种抉择火上浇油地在脑内冲撞对抗。
不然……再等等吧?说不定很快就能走了。
他劝说自己。
程栀得知南边地震,是在微信,福州厦门的朋友发的动态占满了整个朋友圈。
这回不是故意找借口,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张越,却无人接听,心立刻悬起。
现代人电话未接消息不回差不多就等于失联状态,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想到徐晤和陈放也许还在厦门,又打给他们。
“怎么啦?我刚进机场。”徐晤问她。
“你们要走了?”
“嗯,假期不长。”
“是这样,我看有人说厦门地震了。”
“地震?啊对,不过震中不在厦门,只是有一点影响,震感不强,反正我没感受到。”
“哦,好,没事就好。”程栀手指终于放过桌上绿萝的叶子,伸向水杯。
徐晤聪明,猜到她这一通电话的目的,问:“你是担心张越吧?”
程栀也没遮掩,“嗯,联系不上他。”
“联系不上?他今天……应该去珑城找你了。”
“啪嗒”一声,水杯倾倒,杯子里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来珑城了?!”
虽然有心刺激张越,却没想到他直接过来了啊……
程栀呆呆地和徐晤再见,坐在沙发上陷入沉默。
*
联系不上张越,是因为他手机没电关机了——昨晚喝酒回去忘记充电,只记得定闹钟和醒来后必须去做的事情。
他身上只有手机和身份证两样东西,高铁站也没有借充电宝的地方,出门匆忙还连充电器都没拿。
这下真是进退维谷,想了半天想不出到底该怎么办,干脆自暴自弃地坐在候车室里,心里嘲笑自己的怂样。
列车线傍晚才恢复秩序,车站里早就乌泱泱挤了大把的人,工作人员开放了所有检票口,告诉乘客只要检票口上方显示的车次有去往他们的目的地都可以上车。
张越站在通道旁犹豫了很久,直到他买的那一趟也即将发车,像是被某种力量推着迈开了脚步。
同车的乘客大多挤上了先开的那些列车,他坐的车厢空荡荡,只有零星几位旅客。隔壁座看着是一个差不多年纪的青年,见张越一个人,自来熟地跟他聊起来。
他的小桌板上放了一个充电宝,充电线也和张越一样,张越开口借用,对方爽快答应。
手机终于充上电,张越等了会儿才开机,微信好几条消息进来,还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是程栀。
她的微信名和从前一样,头像换成了一只吃草的小羊。
沉寂一整天的血液此刻才似有了活力般涌动发烫,张越刚点下接受,又一电话进来。
还是程栀的。
“张越!”
程栀打了一整天的电话,张越的接通毫无疑问是个惊喜,不等他回答,她马上不停歇地问:“你现在在哪?为什么一整天都没消息?是因为地震吗?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张越发现自己又没用地想哭,她一句担心就让他一整天的不安惶恐全部溃散。
“张越?”程栀稍缓了缓激动的情绪,“你没事就好。”
咽下喉间酸涩,张越开口:“我……在动车上。”
“……”
“我想去找你,程栀。”
程栀明明早就知道他来了,却还是在这一刻鼻酸,咬着手指关节才没哭出声。
电话那端,张越轻声笑了一下,“我怕自己再不去找你,就真的找不到你了。”隔壁的男人去了厕所,车厢空荡,他可以大胆说出这些年翻来覆去的悔意,“我很后悔,后悔当时跟你说分手。我就是胆小鬼,回国那天看见你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我的第一反应是逃跑。我怕我出国的日子你已经喜欢上了别人,毕竟他们都比我优秀,不是么?在国外的日子,我控制不住自己想回国找你,我总是感觉我们的世界越来越遥远,我追不上你,也怕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张越……”
“庄信走了以后,我从学校毕业,留在厦门,被我妈安排进店里,从服务生做起。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很累,总是在晚上回家的地铁上想起你,睡了觉又梦到庄信……工作以后,我才发现那几年有多荒唐,明明我大你一岁,你在前进,而我却享受停留原地的节奏,我们越来越远也是正常。”
张越也哽咽了,“可是栀栀,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两年我有好好努力工作,我还设想过很多种我们重逢的场合,我要让你看见我的改变,让你也后悔答应我的分手……但是真的又见到你了,却只想让你抱抱我。”
“我真的很想你,栀栀。”
电话两头,两个人都落泪。
上厕所的男人回来,看见张越泪眼邋遢,吓了一跳,“兄……兄弟……你怎么了?我知道列车延误了一整天很难受,不过没关系,这不是马上就到家了嘛……”
通话未断,程栀在电话那头吸吸鼻子,“你几点到?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