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着实有些玄妙,让奚沉听着就觉得云里雾里,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但是有一件事情奚沉可以确定:阿浮,你觉得我有修仙的资质吗?
他刚刚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是喜新厌旧的坏家伙,耽搁哪个姑娘都不行,这种毛病和人家在一起不是害了别人么,可是若是他彻底与修仙之路无缘,他又有点犹豫,不是那么特别坚定的选择修仙。
阿浮的猫眼在摇曳的烛火下发着神秘的光芒:很烂。
奚沉被过份直接的小猫咪打击到了,但是他很快就振作起来,很烂但不是没有,那说明还是有可能修仙成功的,多少帝王在求仙的事情上苦苦挣扎。但是他们都没有得到这个机会,这样看来他比皇帝们都要幸运,毕竟他碰到了阿浮。
我决定了,我要修仙。他把功课推至一旁,充满期待的看着阿浮,你应该知道入门之道吧,看在咱们过往交情的份上,指点指点我,我同你结了因果,日后肯定会报答你的。
少年重新变成了一只金棕色的猫,优雅且神秘:我不要你日后的报答,我现在就要。
奚沉摸了摸全身上下,从宽大的袖子里抖出来一些细碎的银两:这些东西给你?
他这个月的银子花的差不多,又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要不然这个也给你,我从小到大用到的东西,你看看有什么看上的,都可以给你。
我不要这些。猫妖说,金银财宝对修道之人没什么用处。
奚沉沮丧的耸肩:那好吧,你缺什么东西?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的去做。
猫妖说:我缺一个新娘。
奚沉睁大了眼,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要成亲,人也就算了,连猫都要找新娘。
他试探着问:我娘亲养的雪宝,你觉得怎么样?
雪宝是一只漂亮的猫,长毛狮子猫,还是罕见的异色瞳,一只可可爱爱的小母猫,不知道阿浮能不能看得上。
但是凡猫和会说话的猫妖似乎也不太相配,想到如果雪宝嫁给了阿浮做猫新娘,不知道为什么奚沉心里有一些不舒服。
阿浮说:不怎么样。
奚沉心里舒坦了:天底下配得上你的小猫咪很难找的,你可以先教我,我一定会尽力的去给你找。
阿浮舔了舔爪子,看了他一眼:我觉得已经找到了。
奚沉愣了一下,脑海里浮出了风家姐妹花的脸,他直接在自己的脑海里编了一千字的故事,当年风家被猫妖所救,答应猫妖给他一个猫新娘,结果风家没有信守承诺,把许诺猫妖的新娘给了他们家做媳妇。猫妖恼羞成怒,导致违背誓言的风家父子全部都死在外头。
风月同他定亲,而自己的父亲当年被风家所救,为了保住风家姐妹花的性命,才要求自己一定要和风月成亲。之所以猫妖不对他们出手,是因为猫妖是一只好妖,要守一些规则。有一些书里写,人和妖之间是有壁垒,不能轻易打破,妖要对人出手,如果没有合理的缘由,就会受到上天雷劫的惩罚。
他对风铃动心,也许就是阿浮捣鬼。当初他第一次见阿浮,就是善良的风铃试图救下被困在树上的小猫咪,但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家,穿着裙子也不好爬树,反倒急得自己眼泪汪汪的,然后奚沉路过,自告奋勇的爬到树上去救猫。
越想着这个故事奚沉越觉得合理,就是他非常心塞,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猫咪接近他,竟然是为了别的女人!
他非常气愤的说:我是不会同意让她们嫁给你的!虽然我不打算娶她们,但是她们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
难怪这只小猫咪对他区别对待,还总是和他同床共枕,各种亲近他,原来想要从他这里抢走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可恨猫妖,竟然欺骗他的感情!
别说他同风月定的只是当初口头上的娃娃亲,就算对方真的是他的亲人或者未婚妻,奚沉也不会替对方做主。也许他是有一点喜新厌旧,还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但是他绝对不会是随意主宰别人人生的人渣。
谁说要你同意?你也做不了她们的主。
那你想要谁?奚沉松了一口气,但是没一会又提起来,他身边亲近的女眷不多,为了表示自己的洁身自好,伺候的都是小厮而不是丫鬟,唯一比较貌美的女性,就是他的母亲。
虽然说妖族好像没有什么节操的样子,但是猫新娘如果是他的母亲,那就更不可以了!
猫妖跳到了奚沉的膝盖上,然后抬起爪子拍了拍后者的左胸腔,那个地方安放的他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奚沉如同九天惊雷降世,之前脑补的有多气愤,现在就有多正经。
你不能做别人的主,但是可以做自己的主。
猫妖再次化身成了美丽却危险的少年,翠色的竖瞳倒映着奚沉的模样:考虑的怎么样。
这么大的事情,你总得让我好好考虑一下,而且我是男人,男人怎么能够做新娘。
猫妖摆了摆尾巴,毫不在意的说:那就新郎。
人类可真是麻烦,一个称呼还是这么计较。
你好好考虑,我走了,明天再来找你。猫妖说完,就准备像往常一样跳出窗去。
你等一下。奚沉眼疾手快,一把拽住猫妖的尾巴,他忍不住心里嘟囔,这猫妖怎么脾气这么不好,等都不肯多等一会儿,我考虑好了,现在就可以答复你。
猫妖回头看他,似乎觉得这样的姿态不够正式,对方重新变成了少年,盘腿坐在窗台之上:你现在可以说了。
在我说之前,你要给我先看一下你的耳朵。奚沉说,我之前洗澡的时候你进来偷看过,但是我又没有看过你别的样子,彼此不坦诚相见,我怎么相信你有诚心。
猫妖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变出了自己的耳朵,与此同时,他的尾巴不受控制的,在身后摇来摇去,然后就缠住了奚沉的胳膊。
奚沉伸出手去,摸了摸猫妖脑袋上毛茸茸的耳朵,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胜过苍穹之上闪烁的星辰:这门婚事,我觉得可以。
第30章 下聘
奚沉在和猫妖定下了契约之后, 小猫咪阿浮还是走了。就算是妖族,成婚也是要有排场的,绝对不可能像那种试图拐骗有钱人家的小姐的穷酸书生, 直接天为盖,地为床。
我去准备婚礼。小猫咪矫健地往窗外一跃,转身就没了踪影。
以前的时候他会跑远一点再消失,这会儿都和奚沉捅破了窗户纸,也就不再做伪装了。
奚沉冲动完, 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但是他仔细一回想,那细腻的毛茸茸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 就算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在心中默默的向风家姐妹两个道了歉,不是她们两个人不好,实在是因为性别不对。
如果他突然失踪的话, 这件婚事肯定是不了了之,但是他同时要考虑到父母亲的承受能力,他们两个只有他这一个独子, 也不好叫两个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再三思索之后, 奚沉还是决定以求仙问道为理由, 到时候留下一封书信,趁着所有人不备离开奚府。
隔一段时间, 他可以安排人送信报平安,等他修炼到有点东西的地步,他再露面见父母。
这听上去似乎有一点不孝,但如果他们真的爱他这个儿子,一定会为此妥协。如果他的父母只是把他当成完成自己仕途和梦想的傀儡, 奚沉会有一点伤心,但是绝对不会为了别人放弃自我。
都说跪天跪地跪父母,天摆在最前面,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他连天都敢逆了,更何况是思维和眼界都有一定局限性的父母。
好在他还没有博取功名,婚事也没有完全定下来,在家里等啊等,等了三天三夜,平常基本上每天都会来报道的小猫咪却没来。
要不是奚沉已经按照对方教的灵气入体的法子迈入修真大道,他都以为自己是被猫妖给骗了。
又等了七天七夜,也就是他们定下约定的十日之后,猫妖终于来了,小猫咪的毛发乱糟糟的,一向打理的干干净净的毛发,还染上了些许脏污。
这是怎么了?奚沉心慌慌的,他怕自己一成婚就变成了鳏夫。
这都是别人的血迹。猫妖骄傲的扬起脑袋,这是胜利的勋章。
本来阿浮没准备离开这么久,但是事情出了一点二意外,他打得有一点上头,其实他自己有能够清洁的能力,可是怕奚沉等急了,在这结束的第一时间他就赶过来了,都没有能够好好清洗一下。
奚沉没好气地砸了一个水球下来,把猫妖的毛发清理干净,又用毛巾把小猫咪裹在怀里,擦干对方身上的毛发。
其实一个除尘术就能够解决的事情,哪里弄得这么麻烦,但是奚沉做的用心,小猫咪就把自己的肚皮一摊,任由奚沉伺候了。
帮着小猫咪擦干毛发,这才发现猫妖眼睛一闭,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已经是安稳的睡了。也不知道这是打架打得有多辛苦。
奚沉用手指揉揉揉小猫咪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肚皮,因为被可爱到,不是控制的对方毛茸茸的脸颊上亲了几口,他听得有些犯瞌睡,干脆直接拉了帘子,在书房的小榻上躺了下来:午安。
奚沉的呼吸也很快变得清浅起来,等他入睡之后,他身边的猫妖眼睛悄悄的睁开一条缝,之前被戳肚皮的时候他就醒了,然后就给自己的猫新郎狠狠亲了两口:哼,他就知道这个家伙就是馋他毛茸茸的身子。猫咪翻了个身,爪爪搭在了奚沉的肩上。婚礼场地已经准备妥当,过两天还要挑好人选,先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奚沉有了心思,奚父同风家姐妹两个把婚事早早定了下来。
奚沉本想趁着短时间多多侍奉双亲,结果他竟然还是最后一个得知此事。
奚父板着面孔:这婚事你成也得成。不然你怎么对得起人家姑娘。风兄当年救我一命,我断然不能见你欺负了故友姑娘。
奚沉极为诧异的看向奚父:我怎么对不住她了。
他没有欺骗过风铃的钱财,也没有骗清白姑娘的身子,相处时可以说是发乎情止乎礼。奚沉细细回想,即便是那段懵懵懂懂模糊的记忆里,他也恪守了男女之间交往的规矩,从未做过任何越矩之事,主动拉对方的小手都没做过,反倒是风铃因为年纪小的缘故,表现得十分活泼大胆。可就连她主动牵手的时候,都让他下意识给躲了。
这世道虽然夫妻分开的少,但是真过不下去也有和离的,寡妇死了还能再嫁,更何况他已经明明白白说了自己并不喜欢风铃。就因为女子过的比男子更艰难些,就得把他搭进去,这算是什么道理。
阿浮说之前的他不是现在的他,奚沉想着是不是什么山间鬼怪上了身,才导致他对风铃产生了虚假的喜爱之情。
他诚恳的向对方表示了歉意,利害关系都说的清楚明白,当众烧了所谓交换的信物,发毒誓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耽搁了姑娘家的婚事,保护好风家姐妹的清名。没有阿浮之前,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怀疑自己对风铃感情之前,还不知道阿浮是猫妖呢。阿浮的出现对他计划的更改,只是把奚沉从仕途拉到了修仙大道上,让他离开的想法变得更加坚定一点。
至于他出生到现在攒下来的那些银两,也打算作为姐妹两个的陪嫁,都给了风家。男女尚未订婚,不爱了就好好分开,对谁都好,怎么男子就得被强行绑定一辈子了。
他看向自己的父亲,每次看都觉得奚父表情无比陌生:父亲要报恩,自己报就好了,非得把孩儿的终身幸福都搭上不可吗?
奚父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孽障,真是孽障,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奚沉当即反驳:如果有选择,我也不愿意让您把我生下来。
他看着这张面孔,越发觉得对方面目可憎,他心中生出一个荒谬念头,爹大概真的不是亲生的。
奚沉看向风铃:你也是这么想的,哪怕我不喜欢你,甚至是讨厌你,你也非要嫁给我?
他明明在之后就同风铃讲述的清楚明白,在奚父做主下,风铃却只含羞带怯道:没关系,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意,只要曾经喜欢我就够了,你变心了也不要紧,成亲以后会慢慢变好的。
奚沉看向风月,这个原本可能是他未婚妻的年轻姑娘,后者捏紧手中绣帕,面无表情道:我没有意见,只要你对我小妹好,别欺负了我小妹就行。
奚父一脸满意的点点头:你看看风铃多懂事。
荒谬至极!我都说了不喜欢,还非要成亲试试看,谁会喜欢上一个强行贴上来的人,这就好比明知道下面是火坑还要往下跳,还要对火说,你烧小点,别烧到人了。
奚沉可能对所谓的爱情了解得不够透彻,可也知道两情相悦才能幸福美满,强求来的东西绝对没有好结果,风铃一口一个喜欢他,可她只站在自己的想法上,只在意她得到的,完全不在意他这个当事人的想法。
这是爱吗,这肯定不是。望着奚父和风家姐妹两个三言两语把事情敲定,奚沉只觉得眼前的场景荒谬而虚假,这些人脑子是有病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和世道不容的想法,可现在他知道,这个家他是待不下去了。
因为奚沉的反抗,他自然又被奚父罚跪祠堂,自我反省去,他还下令:他不想清楚明白,不许给他吃东西!
奚沉托猫妖放在他身边的小黑猫送了封信上去:我现在没聘礼了,想做上门女婿,你还要我吗?
当天晚上,猫妖出现在了祠堂窄小的窗户上,化作月光下的美少年,遥遥朝着奚沉伸出一只手来。
是夜,守着祠堂的下人都开始打瞌睡,而风铃在奚父的授意下,捧着食盒偷偷进来:沉郎,你吃点东西吧,不吃身体会扛不住的。
结果祠堂内空无一人,风铃手里的盒子砰然落地:来人啊,奚沉不见了。
声音惊动了停在祠堂外的鸟雀,它拍打着翅膀飞离了院子,一双褐色的豆豆眼把太守府的兵荒马乱都收敛其中。
奚沉在离开之前,留下了一封书信和一缕断发,信中写道,他被父亲逼迫,实在受不了家中压抑的生活,他做不到哪吒那样削肉还母,削骨还肉的事情。毕竟从出生之后,他身上的其他肉都是自己辛辛苦苦一口口吃出来的。
在信中他特地撇清了风家姐妹两个的关系,再三强调,就是他生父逼的,就算是没有了风家人,他也受不了父亲的独断专行,至于这些年父母养育他的花费,过段时间他会加倍奉还的,哪天父母老了,需要人奉养的时候,奚沉也会负起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