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机器人吧?角落里有人惊叹。
没,谢祺收起笔,这也没有什么技术,只是涂色而已。
末了,他还添上一句:
我觉得裴语刚刚的想法最适合,还可以结合起来改一下。
没有过多的话语,看众人表情,这会议基本上也就已经结束了。
大家纷纷收拾东西离去。
在他经过裴语身边时,听到一句讷讷的对不
他目不斜视,直接走掉,并未回应。
只是愣在原地的裴语手里多了一包纸巾。
裴语发了很久的呆,直到灯灭了才抹了把脸,小跑出去。
*
夜色浓郁了些许。
手机在床头寂寞地振着铃,过了好久才被人捡起。
干什么?谢祺倚在床头,耷拉着眼皮,盯着人,我刚洗完澡。
他头发一绺一绺,水珠沿着领口往下滑。
的确是刚出浴的样子。
不高兴?俞一承相当敏锐,怎么了?
没怎么,他撇了撇嘴,追根究底要怪你。
怪我?\屏幕里的男人怔了一怔,我又做了什么?
你没做什么,得到对面人的配合,谢祺下巴都扬起来了点,和你在一起就是麻烦。
怎么了?谁找你了?
男人出乎意料地紧张起来。
没人找我,他冷哼一声,一出去就听到别人说我闲话,烦死了。
闲话?俞一承细品一下,语气居然有点雀跃,我和你的?
说我攀上你,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于是俞一承很轻易就能瞥见他衣领之下的线条,你说你是不是个麻烦,我明明只要你陪我过周末而已!
那是他诋毁你,俞一承声音沉稳,是教育人的语气,细听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温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的水平。
我好烦,他依然摆着脸,我都不想见你了。
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面不改色,循循善诱。
谢祺也没忍住,吧唧吧唧说了一通。
不高兴就退出,俞一承当机立断,我给你介绍别的算是赔罪好不好?
我都答应人家了。他斜眼看男人,再说你给我介绍不相当于落人口实?
不叫人看出来,俞一承浑不在意,顺着他心意说话,我请朋友帮忙,和你的项目不接触,也不让别人烦你,好不好?
不要你为我做这些。
谢祺不假思索拒绝。
旋即又抛开这个话题,回到之前:
反正我只是不想和失恋的人计较。
今晚他看到裴语的第一眼,就感受到了裴语的狼狈尽管裴语把这狼狈隐藏在了愤世嫉俗之下。
不要委屈自己,一个项目而已。俞一承想了想,提议,要不我明晚来陪你?
你陪我有什么用啊?
谢祺睁大了眼。
我看你就是想找借口过来。他鼓起脸。
罗里不也每天和你见面俞一承在那边小声嘀咕。
什么?
我是说,我们可以不公开,平时就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不行吗?
非要严防死守,谢祺甚至三令五申不准自己来找他。
俞一承从没在别人那受到过这种待遇。
第30章
不要, 你不是答应我要听我话么?
谢祺歪着头给自己擦头发,湿淋淋的,四下滴落:
你又反悔?
不是。俞一承对他没什么办法, 我就是平时想见见你。
说什么呢, 哪知谢祺浑不在意地轻笑, 我又不是你男朋友,还要天天腻在一起?
俞一承不说话。
只是认真凝视谢祺。
不知怎的, 隔着屏幕, 那眼神都叫他有点脸上发烧。
看够了?
他故意轻哼一声。
我累了, 待会再画一下, 就要睡觉。
谢祺不肯给他多做纠缠的机会。
晚安。俞一承只能把电话挂掉。
床头的小灯悄悄开启, 给画纸染上一点朦胧。
他倚着床,一点点修改方案到深夜。
入睡前,他习惯性地点燃熏香, 才发现眼前这只碧蓝的小蜡烛他从未见过。
蜡烛底下有一张小贺卡,不对, 说是贺卡夸张了,充其量是一张硬质小纸片。
上面简要写着两行字:
好梦。
俞。
他顺手就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这是哪来的?
我照着你喜欢的那几种香型定做的。俞一承回复得很快。
不喜欢吗?
喜欢。
谢祺看了一眼床头柜上那一小抹似要流淌出来的蓝。
我把钱转给你。
不用。
俞一承像是被惊到了一般, 直接发了个语音:
这点东西也要和我计较?
不应该吗?他压下嘴角笑意,努力让声音平静下来:
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 两不相欠。
下周末回送给我就行。
嗯?
我下周生日。
好吧晚安。
早点睡。男人在那边催促,画画也不要画这么晚。
你不也没睡?
只是最近有点忙。过阵子就好。
俞一承没再和他多言, 只又催了一遍。
哦,最近这么忙, 还要来学校找他?
谢祺一句话涌到口边,但到底没有说出来。
有的话说出来,情境就不对了。
这话有点故作亲密之嫌。
就算俞一承是想和他再进一步他也不能答应。
更不能给主动开这个口子。
一夜好眠。
次日他犹显容光焕发。
他们要去艺术中心, 和这个项目的甲方接洽。
刚巧在路上碰见了裴语。
不知怎的,昨日才冷眼相对过,今日裴语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
我对不起。
裴语在他身边走了一路,直到要进艺术中心时才讷讷出口。
我昨天喝得有点多不是!是我昨天没控制好情绪我看过你的画了,画得很好,实至名归。
谢祺就这么不冷不热地,由着他跟着自己说话。
直到听到实至名归这四个字时,才终于露出一点笑意。
没事,他顿了顿,才缓缓接口,我以前也像你这样难受过。
不过当时他既没有亲近的人可迁怒,也没什么入得了眼的同行值得他出口讽刺彼时他刚在金字塔尖走一遭,虽然已经摇摇欲坠,但心气犹在。
后来他也就收敛了心性,再不争锋。
也再没谈过恋爱,只有了一茬又一茬的情人。
后来有段时间他一个人跑到一个个偏远地方,魔怔一般地画画,画青青禾草,画芦苇荡,画麦田。
画完就扔掉。
他心想他的私生活和每年在土地里割麦子也没什么两样,年年都长,年年都收割,次次都是新的。
绝无长久一说。
即使现在来到这里,也并无不同。
顶多就是俞一承特殊了一点,太老派,不像他和他的前任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关系。
裴语期期艾艾了一会,见他默然,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艺术大厅辽阔宽敞,他们一行人直直往会议室走去。
我们接的是林氏集团下的一个子公司业务裴语欲言又止,拿不准该不该说,你也知道的,林氏集团的小少爷林宣
什么?谢祺略显茫然,我不知道。
身边的卷毛男生似乎极为吃惊:你不知道?可是他和俞一承以前
俞总?他轻轻一打断,尾音绕了一圈似的,翩翩然,称呼却是生分的,那你误会了,我和俞总不怎么熟,他的事我不知道几个。
啊?裴语更吃惊了,我见他来接你,还以为
那是一些工作上的事,谢祺微微一笑,很是云淡风轻,之前实习时有来往,但我已经离职了。
这样啊裴语低头不知咕哝了什么,复又开朗起来,也好,我还担心你介意这个地方。
介意?
毕竟这里主要是由林氏和俞氏主持投资修建的嘛我们的老板又是林氏集团的,嗐,先前你没表示,我怕你心里不舒服
裴语絮絮叨叨一路。
谢祺心里大概听明白了七八分。
多半是俞一承之前的情史吧?
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别担心,他依旧轻言细语,我和俞一承真的不熟。
是我想多了,身边的人低头苦笑一声,被我男朋我前任影响了,看什么都不对劲。
过去就好。他拍拍身边人的肩。
是,裴语勉强笑笑,现在我就是看到他们俩并肩走在我面前,我也林总,呃,还有俞总?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俞一承和另一个俊秀的人并肩而行,不时点头应答,看上去两人相当熟络。
两队人迎面相逢。
谢祺敛下眼神,面色浅淡,并不往那边看。
谢祺?
俞一承却是不肯放过他。
俞总。
他脸上牵出一抹笑。
相当礼貌,相当疏离,还带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尊敬。
这让想说些什么的俞一承直接卡住了话头,一时也克制住了脸色。
倒是旁边的林宣反应比他俩更大:
一承,他是?
虽说是问话,但看他这眼神,分明不像不认识自己的。
哎。
谢祺但笑不语,只在目光转向俞一承时,隐晦地瞪他一眼。
也不知是警告,还是不满。
俞一承立即回过神来,向他们各自介绍。
说林宣是他的旧交,又说谢祺是他的朋友。
俞总抬举了。
谢祺只轻轻向他一瞥,客套一声,不做过多言语。
这男人好歹记住了他的话,还算可靠。
他自觉自己姿态已经做足了,俞一承也还称得上知趣,没给他惹麻烦。
但林宣的面色却很不好看。
倒不是直白的不喜,而是人在极力掩饰自己、勉强含笑时,面色总不会好看。
谢祺那轻轻一瞥,他自己觉得没什么,俞一承也不觉得异样。
倒是叫旁人捕捉到了他眼底波光。
唯一的局外人裴语不疑有他,客气得很。
两行人擦肩而过。
俞一承继续和林宣谈起公事。
林宣却心不在焉。
这个你在听吗?俞一承微微拧起眉头。
林宣心底略微一咯噔。
他知道眼前这男人相当讨厌工作不专心的人。
但他就是没办法集中精力他无法忘掉谢祺向自己身边人瞥去的那一眼。
也无法忘掉俞一承前几天专门为谢祺发的动态。
无法不介怀。
偏偏两个当事人还都如此云淡风轻。
我他迟疑一会,终是鼓起勇气,刚刚那个谢祺他
他怎么了?
俞一承一句话轻而易举打消了他的勇气。
他的画的确很好。
是吧?果然,男人面上浮起笑意,很有灵气。
有灵气。
林宣仔细回想一番。
当年哪怕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俞一承也只是夸他勤奋,练得很好。
认识二十来年,他从没听到过类似的夸赞。
俞一承不觉有他,继续商讨起合作事宜,似乎很急着敲定细节。
林宣只得把别的心思咽下去。
而裴语和谢祺继续走向会议室。
裴语略显兴奋地嘀咕:据说他俩家世相近,今天一看,感觉人也很般配。
也是。
谢祺点头称是,笑意盈盈。
他想,回去得说清楚,将来俞一承要是想谈恋爱了,最好和他提前说一声。
省得耽误他物色啊不,结交新朋友。
众人在会议室见面。
等待许久,却不见对方人影。
怎么回事?
季晨皱眉和对方联系。
许久,他只得告诉大家,对方说是出了点问题,希望洽谈会改到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