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一承也没闲着, 就把他桌子上的纸盒都收拾好扔掉,又把桌子给擦了一遍。
怎么看都有几分献殷勤的意味。
不过这殷勤算是白献了。
因为谢祺一出来就扑着他进了卧室,看都没看那桌子一眼。
卧室陈列简单, 墙壁被刷成淡蓝。
床头柜上还摆着一个小沙漏, 里面是晶蓝的粉末。
能看得出谢祺钟爱蓝色了。
人睡觉的地方是最私密的空间。
谢祺的卧室对他而言同理, 这里四处充斥着谢祺的烙印。
无论是摆件还是小团的熏香。
不过。
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个问题。
要不是他执意插手,可能现在在这床上的就是罗里了。
之前小朋友也说他只要短期关系。
那么以后随便其他人都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进入这个房间
他相当清楚, 他只是谢祺目前的选择, 和其他人并无不同。
特别是小朋友方才和自己一板一眼商量规则时。
看他的眼神并无几多依恋。
就是一种偏向于审视的眼神。
俞一承向来很会识人面色, 也当然相信自己的判断。
先前他想得没错, 谢祺的确是有一点轻佻的气质。
换言之, 以后可能还有一个个他,进入这个房间,坐上这张床。
这个认知让他腾升起一股不悦。
想什么呢?谢祺跨在他身上, 举着根试管,不准走神。
不然他真要生气了。
毕竟箭在弦上。
俞一承回神看他手中的试管。
半管透明液体正沿着玻璃流动, 就这样直白大方地暴露在灯光下。
怎么了?你不喜欢这种?
没有。
他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偏好。
唯一的问题这只有半管。
是开封用过的。
这让他心情微妙。
我自己用的,没有别人。
谢祺大约是看懂了他的意思, 抵着他轻言细语:
放心。
他抬手把顶灯关掉,接过试管, 但却制止了谢祺的动作。
怎么了?
这男人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磨磨唧唧, 老是拖着他的节奏。
我有礼物送给你。
什么?
算作庆祝。
什么礼物非要现在说
按照惯例,调香师应该亲手给自己的搭档带上奖章。
嗯?所以谢祺拖长声调, 恍然大悟似的,你就是他啊。
你看起来不太惊讶。
也不是但你之前陪我时,对那些香料如数家珍的, 还陪我去逛那个宴会大厅就是你自己的灵感来源吧?
是,是我年初回来时有的想法。黑暗中,俞一承的吻很礼貌地落在他脸颊,力道,范围,一分一寸都拿捏得极准,而你几乎完全理解了我。
他又想起那天站在台上时,向他安静叙述自己所见所想的谢祺。
当时厅堂里除了他们两人,也就仅有头顶一轮月。
不过恰好,不需要有别人。
一点悄然浮现的、些微的心动,仅有自己知道就行。
俞一承说不清当时那一瞬心动是否全然出于一种同为创作者的共鸣。
不是所有心动都能归于爱情。
他唯一明白的,就是自己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转瞬即逝的时刻。
在安宁静谧、仅有他们两人的月出时分。
不过显然,他身上的人并不像他一样陷入这种宁和心境。
那你瞒我这么久!
小朋友气冲冲:
有必要?其他人都可以直接和调香师交流,就我一个人得自己琢磨!
这一点的确是谢祺的弱势。
因为比赛评分是包含调香师本人评价的。
先前他倒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不过是喜欢那几只香水便想试试。
可得知自己被蒙在鼓里后,那一切就截然不同了。
这人还佯装一切不知,还说什么带他找灵感。
抱歉,俞一承向来道歉得很快,我调香这件事一开始就是爱好,本来就不打算公开习惯了不说,之前也没想着告诉你。
谢祺心底忽地一惊。
他在发什么脾气?
俞一承自己的私事,他本也没有过问的底气 。
何况他对情人,一向奉行的原则就是绝不多问,下了床其他所有事都与他不想关。
今晚是自己有点不一样。
不知怎的就这么闹腾。
嗯。他闭了闭眼,掩饰一般,面上浮现出点儿倦意,那礼物是什么?总不会是要补上一枚奖章吧今晚奖章我已经自己戴过一次了。
那他不要,没劲。
俞一承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小瓶。
瓶身雕刻着玫瑰,玻璃内部液体深蓝。
新的香水,希望你喜欢。
很浅淡的玫瑰香味。
还有一点沁人的凉。
很好闻。
应该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种。
毕竟他本就对玫瑰有一种特别的偏爱,且香水本身都散发着他心目中蓝色应有的质感。
只轻轻一滴就叫他喜欢上了。
那我可以用吗?
俞一承彬彬有礼,笑意难掩。
什么?他略微茫然,旋即被流淌蓝色香水刺得一激灵,不我不喜欢用在这里这种时候我不喜欢太浓的其他味道!
不会浓。
他看不清,但能感受到俞一承的吐息,低沉平缓,却让他浑身绷紧。
我调过浓度了,不会刺到你的。
可我不太想
被玫瑰和冰湖的气息包裹的一瞬间,他有种被俞一承全然拥住的错觉。
很快这错觉就成了现实。
他翻了一个边。
就着窗外的微光,他看到一根试管被举到他面前。
淡蓝色的,不那么粘稠的。
现在试管是满的了。
谢祺呆怔了半天,一时没懂背后人的意思。
片刻后他才醒悟。
不行不要这么用它
他的话说得有点晚。
在话音落下之前,方才还被他嫌弃磨磨唧唧的男人已经把试管里的东西用掉了。
行动异常迅速。
俞一承!
他发誓他从来没有在尚未进入正题之前这样扭过,
你刚答应我什么!你自己想想!
做不到以后就不要找我呜
男人的动作应声而止。
没来得及听你的话。他俯身吻他,对不起。
出尔反尔,你一刻钟前才答应我什么?他吸了口气,不知是哪里收了刺激,声音像是被挤出来一般,显得咬牙切齿,我没同意!
俞一承久久没出声。
当然,也没有继续动作。
别生气,他声音变得极轻,接下来我都听你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谢祺心想这老男人心里满是坏水,再继续下去他还得被耍多少次。
似是知道他的犹豫,俞一承又在他耳边一再允诺。
一切都服服帖帖,规规矩矩,没有乱来。
当然,手没有乱来,但也没闲着。
他觉得有点难耐。
总不能这时候叫俞一承出去。
事不过三再犯你就别再来找我。
他声音发软,略显无力,细听还有点颤。
好。
床头的小灯彻底熄了。
次日清晨。
谢祺在床上揉眼睛。
俞一承没有食言,昨晚替他收拾好就走了。
中间也很守规矩。
只有房间尚未消散的、稍显凉意的玫瑰香久久未散。
枕头上更浓。
他拎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
这一整天他都没办法摆脱这香水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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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事实证明, 他低估了这香水的力度。
何止是次日一整天,即便是到了下周开始考试的时候,他的衬衣上依旧缠着点淡香。
也不浓啊, 怎么会这么久还不消散。
这个老男人, 看着彬彬有礼, 坏心思真多。
好在这香水几乎是贴着他的喜好设计的。
他也乐得穿着这一身去考试。
教室窗明几净,笔尖沙沙作响。
铃响后一切安静有序, 只是明显几道目光看向了他。
谢祺。
他预感没错, 很快就有人来到他面前。
季学长?他在脑海里搜寻出这名字。
这学期他几乎也没在校园里呆过多久, 基本就是上课时到, 下课即走。
和同班同学都交集甚浅, 更别说上一届的学长学姐。
眼前这个学长是开学迎新时与原身认识的。
不过当时原身追在邵连身后,比他还来得少,与同学更没什么交集了。
我看了比赛的颁奖典礼, 恭喜。
季晨看上去相当诚恳,眼底发亮:别的不说, 光技术就很高以前院里有各种比赛,怎么都没见你参加过!
谢谢。谢祺露出一点笑, 照旧是清清浅浅的,有点儿恬淡, 反而叫人移不开眼,以前的确是因为一些事耽搁了自己, 最近心思又放回来了。
季晨了然。
说实话当时在捕风捉影议论谢祺和邵连的人真不少,毕竟谢祺光考试排名也是在专业前列的, 奖学金都拿了好几次。
但邵连也算是毕业生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世也好,还有众人皆知的放在心上的青梅竹马。相比之下, 谢祺这点儿成绩就不够看了。
很快,八卦的风头就远远盖过了这些荣誉。提起谢祺,大家几乎都只能想到痴傻,而不是所谓的优秀。
他一直觉得谢祺可惜。
果然,一旦谢祺想开,立刻就变了幅模样。
连人都变好看了些。
明镜似的,纯澈透亮。
学长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季晨并不废话,你知道我们学校有墙绘的实践项目吧?
我知道的。
就我们之前有一个小组,不知是不是想起什么,季晨面露尴尬,但是组内人员有点变动,现在是缺了一个人。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意愿加入我们当然,需要麻烦你去熟悉一下我们之前的工作,不过这个项目是在吴教授名下的,做成了将来对大家都有好处。
这他明白。
将来他要开工作室,也少不得需要学校里的资源。
况且,他只需要好好开一个支撑将来生活的小工作室,维持一定的人脉圈子也就够了,不必非要向上,卷入太激烈的厮杀。
就这样刚好,恰好远离邵家许家的那些破事。
就是季晨不来找他,他也是要去主动接触一些类似的项目的。
我能看看你们做的东西吗?
当然,季晨忙不迭打开手机,把资料传给他,我们就想要你画上的那种感觉就是你账号上的那幅新作品。
唔,他的账号上最新几张?都是在俞一承陪他四处找灵感的途中画的。
在俞一承身边画画时,他偏爱那种渐次晕染的风格。
一点点沉浸又晕开,恰似与俞一承见面时他的感觉。
当然,和爱不爱的没有关系,只是一种原始的观感,或是,情绪。
他闲暇时就喜欢依着自己的情绪作画,仅此而已。
对所有人的感觉他都习惯诉诸笔端。
他们边走边聊。
在旁人眼里,两人自是相谈甚欢,默契得很。
好巧。
罗里就在他们身边突然冒出来。
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罗里笑容满面。
他帮过我很多忙。谢祺顶着季晨调侃的目光解释。
那我先走?季晨向谢祺点点头,晚上欢迎来我们的会议室。
罗里如愿和他并肩而行。
周末都没在酒吧看到你。罗里絮絮叨叨,你最近还去吗?我们的舞社都和酒吧签了份合同,我还想着到时候可以请你伴奏。
周末?他脸上抿出个小梨涡,那得看情况。
他都告诉过俞一承了,周末是他们的专属时间。
所以如果有什么安排,当然还是要先与俞一承商量。
商量到还是其次,他也不是要顺着俞一承的时间来。
主要是他刚尝到甜头,回味尚且不及,暂时没打算把酒吧的工作放在俞一承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