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是三月底,前些日子气温开始回升,这几天忽然来了一股寒流,又开始降温,倒春寒来了。昨天还下了场雨,今天有些冷,谢沂春随便裹了件大衣。
种在楼顶的月季开了不少,都是以前外婆种的,他搬过来和自己一起住,他坐在暖房里,还是很焦虑,像在等着一个审判,停下楼下有点动静,他就偷偷摸到栏杆边上探出个脑袋往下瞅,看是不是洛寒来了。
一直等到快吃午饭,他准备下楼了,突然听见有开车接近的声音,他的心跳随着开车声又开始加快,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到天台边缘,往下看,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他只看到那个身影,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洛寒。
他的心尖最柔软的地方控制不住地开始微颤,洛寒把车停在他家院子外面,下车,天天给他开门,他踩上院子里鹅软石铺的小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花木。
谢沂春没发现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洛寒看。
洛寒福至心灵般,突然抬起头,向他所在的楼顶方向望了过去。
谢沂春吓了一跳,赶紧躲起来。
先把洛寒引到客厅坐下,天天再去楼顶叫谢沂春。
谢沂春很着急,不知道该往哪躲,往藤椅上一坐,拿了本书开始装逼。
天天说:“洛寒哥哥来了,在客厅等你啊。”
谢沂春装模作样地说:“哦,来了啊,刚才一直在看书,我都没注意到。”
洛寒听见脚步声下来,等不住,站起来走到楼梯口附近,谢沂春的身影甫一映入他的眼帘,他的眼眶就开始发热湿润,他不敢眨眼睛,他怕自己只是在做一场梦,怕一睁开眼睛,谢沂春就会像消失不见。
谢沂春拾级而下,他不去看都能感觉到洛寒炙热专注的视线,他用眼角瞧了一下就有些受不住了,他从来没被洛寒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过,好像很爱他一样,看得他老脸都快红了。
他都快三十的人了,加上上辈子活的年头,已经过半百了,可一站在洛寒面前,还跟个中学生一样,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朝哪看。
“小花。”洛寒轻声呼唤他。
谢沂春感觉自己这样不去看洛寒像是怕了他似的,不能这样,鼓起勇气直视洛寒,故意和他顶嘴:“一把年纪了,还什么小花啊,老花了。”
洛寒看他这样活泼,不以为忤,还笑了下,无比温柔地说:“你还活着,真好。”
他明明笑着,却好像快哭了。
谢沂春觉得心里好难过啊,别过脸:“我们去书房说话。”
洛寒应了一声,跟在他后面。
进了书房。
谢沂春还想说坐下说话,洛寒关上门,朝他快步接近过去,谢沂春看到洛寒关门朝自己走过来就很紧张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被人一把抱住。
两瓣温热的嘴唇就贴上了他的嘴唇,这并不是洛寒原本的计划,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忍不住了,只是一时情难自禁,像是在沙漠中迷途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泉水,他急不可耐地亲吻着谢沂春。
谢沂春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一团火,被烧得浑身炽热,他被洛寒撬开牙关了才反应过来,把人给推开,瞪着洛寒:“你干什么啊!”
洛寒挺遗憾的,意犹未尽,说:“耍流氓啊。跟你学的。”
谢沂春脸轰的红了,他以前追洛寒的时候是常做这种事,但他哪有这么胆大啊,他只敢碰一下嘴唇就完了:“你别这样,我们文明点好好说话,不行吗?”
洛寒嗯了一声,道貌岸然。
谢沂春垂着视线说:“洛寒,你要见我,那我们就见一面,说好了是最后一面的。我们真的不能再在一起了……我和你道个歉,以前全是我的不对,你又不喜欢男人,是我非要缠着你,你没办法才答应我,结果害我们走到这一步。你是个好人,是我配不上你,对不起。”
洛寒说:“那时候是我要和你在一起的。”
谢沂春说:“还是我逼的啊!是我拿绝交逼你的……”
洛寒说:“没有。别和我说什么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好,一直不够关心你了解你。我还总是凶你,对你吹毛求疵,你明明已经很乖了。”
洛寒哪有不好的地方呢?谢沂春心酸,他是那么个烂人,他最落魄最潦倒的时候,全世界都鄙弃他的时候,只有洛寒还肯收留他,世上就没有比洛寒更善良温柔的人了。洛寒看过他上辈子落到那种地步,就是因为太温柔,才管他管得那么严。换成别人,早就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所以啊,他不能再拖累洛寒了。
洛寒上前一步,拉着他的手,几乎是卑微地说:“是我要和你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小花,你最后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我以后要是再让你不高兴你就甩了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沂春听到他这个说话的语气,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心里的洛寒是那个自信坚定、走在路上光都仿佛追着他跑的洛寒,而不是这样落魄沧桑的,洛寒变成这样还几次荒废自己的事业,全都是拜他所赐。
他是怕了,他真的怕了,洛寒遇上他就没有过好事儿,他不能再对不起洛寒了。
不能再优柔寡断、藕断丝连了,早点断得干干净净,洛寒也好早点过上正常的人生。
谢沂春忍住想答应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看着洛寒说:“你说想听我当面和你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谢沂春昧着良心,撒谎说:“我不喜欢你,我真的不喜欢你。”
洛寒是真有点气,气的都笑了:“你要不要照一下镜子?就你现在看着我的这个眼神你说你不喜欢我了。”
谢沂春梗着脖子,咬紧牙关:“我就是不喜欢你了。你也照照镜子,你是不是又要凶我?你骂我,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这里是我家。”
洛寒真的不知道该拿这个王八蛋怎么办,以前他不想谢沂春喜欢他,谢沂春打断腿都要喜欢他,现在他想和谢沂春在一起过日子,谢沂春又倔得很,非说已经不喜欢他了。
洛寒不敢凶他,抓着谢沂春的手拉了他一下,想把他拉过来亲两口。
谢沂春慌了,和他推搡起来。
推来推去的,差点没打起来,谢沂春是真的恼了,给了他一巴掌:“你能不能理智一点!我们就不能好聚好散吗?洛寒,我们再在一起,对我们俩都没有好处!我们根本不是同一路的人,再勉强在一起,迟早还是会害了自己的!”
洛寒被打了也不生气,说:“你都没再试试,你怎么知道会那样?”
都他妈的试了两辈子了,有好下场吗?谢沂春真想直接骂出口,但说不出口,气冲冲地瞪着洛寒,胸膛起伏。
洛寒没再说话,只看着他,眸中的神采变了变,过了好一会儿,忽然说:“你都记起来了,是不是?”
不用说得太清楚,他们都明白。谢沂春颓唐下来,说:“是,我都记起来了……你说我们这样,还怎么在一起?我一看到你我就很难过。我觉得两个人相爱不应该是这样互相折磨,我不折磨你了,你也别折磨我了。”
洛寒沉默了很久,问:“你是觉得很痛苦吗?”
谢沂春斩钉截铁地说:“是。你不也是吗?……趁现在还算来得及,我们各走各走的。你回去,好好当你的医生。”
洛寒仰了仰头,叹气:“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那就这样吧。”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谢沂春送他出去:“现在就走吗?”
洛寒问他:“你想我多留一会儿?”
谢沂春说:“马上就吃中饭了,现在就赶你走感觉我挺不礼貌的,要么吃了饭再走吧,正好当是散伙饭了。”
安可不知道他们在楼上聊了什么,对谢沂春说:“可以吃午饭了。”
洛寒也坐下来一起吃饭,她疑惑了,这是两个人又和好了?小心翼翼地说:“那今晚洛寒睡客房还是睡你房间。”
谢沂春说:“没,他吃了饭就走,这是散伙饭。”
安可:“!!!”这么郑重的吗?早知道她就多做几个好菜了。
洛寒说:“谢文昊去举报了他妈你知道吗?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转告你,希望你回去照看一下奶奶。”
谢沂春嗯了一声。
洛寒走了。
谢沂春知道,洛寒这次走了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天天问他:“你不去送他吗?”
谢沂春待在屋子里,没去看:“不了。”
洛寒离开以后谢沂春更打不起精神了,他还在恍惚之中。这下是真的分手了。以后他不去找洛寒,洛寒不来找他,对,这样才是对他们都好。
难过也只是一时的而已。
世界上没有谁离开了谁是活不下去的。
他就是……有一点点难过而已,就一点点,让他休息一下就好了。
谢沂春锁上门,不想吃晚饭,一个人喝酒,喝醉了倒头睡,回过神的时候,枕头都被他给哭湿了。
他哭着哭着睡着了,半夜醒了过来。
他是被窗户外面的声音被弄醒的,他先看了下时间,都凌晨两点了,外面怎么会有声音?是小偷吗?
谢沂春随手拿了棒球棍防身,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边往外面看,他的窗户就没关着,真看到了一个人影,正在翻他的露台呢,谢沂春握紧了棒球棍,定睛一看……发现是洛寒。
洛寒也瞧见他了,谢沂春伸手就要关窗,手忙脚乱的,没关上,被洛寒闯了进去,顺手就把他拿着的武器给卸了。
谢沂春被他按在墙上:“你不是都走了吗?”
洛寒靠过去:“我想想你当初我追我都追了那么久,我不能才一次就放弃。”
谢沂春生气:“你这是耍赖!”
洛寒吻过去:“宝贝,都是跟你学坏的。”
洛寒的手碰到他,他哪儿就像是被烫到,谢沂春紧张得弓了弓背,又怕把家里人吵醒,只敢恼怒地小声说:“你别这样,洛寒。”
洛寒很是强硬,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说:“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喊吧,把你家里人都喊过来。”
谢沂春心乱如麻,正要喊。
洛寒忽然低低笑了两声:“我还没摸你呢,你就先欢迎我了吗?”
谢沂春脸都快要烧起来了,他有什么办法嘛,他一直以来就对洛寒毫无抵抗力啊。他也没办法啊。
洛寒松开手,像是对待无比珍贵的东西,温柔地亲啄他的脸颊和嘴唇,耳鬓厮磨地哄他:“小花,宝贝,就答应我一次嘛,好不好?我这辈子都对你好,是我不要脸,是我非要喜欢你……”
谢沂春快哭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我好生气啊。你怎么变那么坏了啊?” 谢沂春想,洛寒这个人怎么变得那么卑鄙了呢?他这样该强硬时强硬,刚柔软时又能退一步低声下气。这样子让他怎么拒绝啊?
洛寒抱着他,亲他的眼泪:“别气了,气坏了你,我要心疼的,你哭什么啊?我又哪气到你了,我都改好不好?都是我坏,都是我不好。”
谢沂春抽抽搭搭的,闷声说:“我是气我自己,我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我现在应该揍你的。”
洛寒亲了亲他的指尖,把人抱起来:“那是因为你喜欢我嘛。”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个番外。
第119章
天天知道哥哥谢沂春很难过, 没有太早去叫他起床, 但等到十点多就待不住了, 他很担心,上次闹分手就自杀了,虽然这次看上去情况还好……还是确认下人是死是活吧。
门是锁着的, 天天敲门:“哥,下来吃午饭吗?”
不是要把人叫出来,应一声确定还活着就好。
没人回答。
天天又问了两遍, 还是没人回答, 他就有点慌了,准备去找备用钥匙开锁, 刚要离开,门就开了, 他看到开门的人,愣住了。
洛寒就穿着一件裤子, 皮带都没系,裸着上身,轻声说:“他累了一晚上还在睡觉, 先别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