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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综合其它 > 倒春寒[重生] > 倒春寒[重生] 第66节
  外婆现在愈发老了,都走不动路了,但还是记得每天要监督谢沂春吃药,逼他吃饭,逼他养胖。
  谢沂春问她:“外婆,你这次都在国内待了一年了,你不跟外公去他家那边了吗?”
  外婆理所应当地回答:“那肯定是我们小花最重要啊,外婆要陪着小花。”
  谢沂春有天半夜口渴,下楼找杯水喝,听见外婆在和谁打电话,压低声音说:“……你尽早回来,算是阿婆求你了。”
  “我现在也不希望小花再去什么娱乐圈了,都是我的错,唉,当初我就不该……都怪我……”
  “你陪陪他,等我走了,他就只有你了,小花该怎么办”
  谢沂春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脆声碎了。
  外婆转过头。
  谢沂春愣愣地问:“你说‘等你走了’是什么意思?外婆,你别开玩笑,你别吓我。”
  瞒不下去了,谢沂春不停追问,外婆只好全盘托出,她几个月前查出又长了一颗肿瘤,位置生得太险恶,看了好几家医院都没把握,彼时谢沂春又查出来生病,她哪敢和谢沂春说。
  谢沂春得知后,一夜之间又坚强起来了,外婆差不多是放弃了,就吃着药,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他不能接受这么消极的对策,硬要带着外婆再四处去寻访名医。说实在的,外婆知道自己病了以后,她问了洛寒的爸妈推荐了医院和医生,能去看过的都看了,该做的治疗也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她和老伴都能接受。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过得很不错了,做过那么多事,还有小花这么个体贴的孙子,临到老了还能和初恋重逢,白得了好几年好时光。
  如今她的唯一放心不下就是小花了,他爹娘都不靠谱,看起来只有个洛寒是喜欢他,只能把他托付给洛寒,洛寒不在身边,她就腆着老脸催洛寒回来,陪着小花。
  她现在每天闭上眼睛都不大敢睡,怕睡过去了明天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第100章
  洛寒倒是愿意回去, 但他就算马上提出辞职一时半会儿也是走不开的, 同事们还不能理解他, 他在帝都的这家大医院实习了一年半,好不容易才转正半年多,老医生也都很赏识他, 事业刚刚走上正轨,干的好好的,突然提出辞职, 问他是什么打算, 说是准备回老家的医院,洛寒在医院人缘还挺不错的, 大家都为他感到可惜。
  这段时间他暂时走不开,他爸和他说:“你还为了他想办法特地调回来工作, 他倒好,不知道哪又找了个男的陪着他。”
  要说心里毫无芥蒂那都是假话, 洛寒当时心里就不大舒服了:“谁?”
  洛茂文把自己拍到的照片发给洛寒,照片上谢沂春的外婆坐在轮椅上,谢沂春推着轮椅, 旁边有个身材高大颇为英俊的青年, 乍一看只是普通朋友,但不知道是不是洛寒多心,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举止亲昵。他不认识这个男的。
  洛寒抽不出空,裴明毅却是有空的,外婆生病之后, 爸妈虽然回来帮忙找医院找医生,但毕竟都有自己的工作,外公年纪也大了,只有谢沂春和外公能一直陪在外婆身边,而谢沂春自己都是个病人。林哥偶尔过来陪他,但手下还有别的艺人,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得工作啊,怎么可能无时无刻不陪着谢沂春?他是谢沂春的经纪人,不是他老婆。裴明毅在得知后,义不容辞地赶来帮忙,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谢沂春知道了觉得不好意思,让他在自己家客房住下。
  他家现在虽说是不缺青壮力,但谢沂春现在非常缺人陪。
  裴明毅问他:“哥,你女朋友呢?你都这样了,她不多陪陪你吗?”
  谢沂春轻声说:“他……他也有自己的工作嘛,他在外地工作,不太方便过来,但他有每天给我发短信打电话的。”年初忙,洛寒其实也没什么空和他联络,就算有空,谢沂春听到他的声音挺累的,就不好意思继续打搅洛寒了。
  裴明毅皱眉说:“你们异地恋啊?这可……”
  谢沂春心尖被扎了一下,笑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谁围着谁转啊。”
  裴明毅说:“钱可以再赚,时间过了可就不回来了。你又不是没钱,辞职了陪你呗,我们都能空出时间来陪你。”
  谢沂春有时候也会想裴明毅为什么过来陪他,可能是在娱乐圈混久了,他不相信有人会不图回报地对别人好,尤其是他们圈内人,但就算是有所图谋,谢沂春依然感谢他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站出来,他想了好久,这还能为什么呢?无非是钱、权、人脉、地位,本来他就满手资源,于是真诚地对他说:“小裴,你现在那家小公司没什么资源吧,要不要跳槽过来,我让林哥带你,给你找部男主戏拍拍,之前有几个不错的本子递给我,但我现在是没法拍了,我推荐你吧。我都看过的,到时候你要是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我教你。”
  裴明毅讶然,连连拒绝,憨憨地说:“不了,哥,我真的不是为了什么资源,你别这么怀疑我,我就是作为兄弟义气,所以我过来帮你!你别和我提那些!”
  说着还要生气起来了。
  谢沂春说:“好,好,我知道,我没有怀疑你,那我更得好好谢谢你啊,你条件也不错,只要挑对了戏,也能红的。”
  裴明毅很是感动地望着他,说:“那我等你事情都料理好了,身体恢复了,你再亲自带我拍戏,行不?”
  怎么说呢?谢沂春进圈以后交了不少朋友,可大家都有各自的事业,在他心里裴明毅排的并不算前,但这时的裴明毅让他感觉到自己还不是废人,还是有价值,可以帮到别人的,以至于他没有去仔细想其他朋友都不能这样陪他,为什么裴明毅会抛下工作跑去陪他的深意。
  裴明毅自己是心知肚明的,他抱着的心思就是趁虚而入,但谢沂春一直还只是把他当成朋友,那他就不逾矩,以君子之交对待谢沂春,他要的是谢沂春心甘情愿接受他,而不是单纯强取豪夺的戏码,那样没意思,他不只是要这个人,而是整颗心都完完全全地归他一个人,别的任何人都不能再有,无论是哪个洛寒,还有他的粉丝们。不管怎么看洛寒和谢沂春都不合适嘛,要不是洛寒运气好,刚好和谢沂春青梅竹马,谢沂春怎么会和他在一起,无非是从小一起长大,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所以谢沂春才喜欢他吧。
  洛寒得知裴明毅的存在,心里醋的要死,他原本就对谢沂春的忠贞性这件事格外敏感,他以前听说过裴明毅,但是没见过这个人,被他爸告知之后当天就打电话去旁敲侧击地问:“听说有你的朋友去找你,那个陪着你的男人是谁啊?”
  谢沂春说:“裴明毅,以前和你提过的。”
  洛寒想起来了,他们还为了个裴明毅吵过一次架,没想到又冒出来了,洛寒又不是学演戏的,当时语气就有点凶了:“怎么又是这个人!”
  谢沂春不理解地说:“这个人怎么了?”
  洛寒想说你别和他走太近,可是谢沂春本来就抑郁症了,他后来也反思过自己是不是管得也过了,不让谢沂春交朋友……但这个每天和他问早午晚安的朋友真的没问题吗?想是这么想,念及谢沂春的病,他到底没有质问出口。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呢?我那次以后就没再那样和他说话了啊,小裴都从没说过什么,人家特地过来看我。”谢沂春碎碎念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没有怀疑你。”洛寒欲盖弥彰地说,“我就是担心你,我下个月就回去陪你,满意了吗?”
  谢沂春胸口像是突然涨满了什么,让他喘不过气,赌气说:“你不用这样的。”
  洛寒不明白地问他:“什么不用这样?”
  谢沂春觉得喉咙里像是塞着石子儿,说:“我也不想用外婆要挟你,让你这样为了我委曲求全,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不用这样,你在那个医院干的也挺不容易的,我说过不用为了我辞职的。”
  洛寒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们每次聊天火气都这么大,说不到三分钟就会吵起来,他没好气地说:“我都已经要调过去了,你现在和我说这种话?”
  谢沂春说:“趁还没有错到底我先告诉你,省得你整天摆出又为我牺牲的架势,真的让我觉得很沉重,我不需要你这样,不要你这样高高在上地俯视我。”
  洛寒被他气笑了,气得骂他:“那你希望我怎么样?希望我扔下你不管?谢沂春,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不管你!”
  谢沂春鼻尖一酸:“那我……我一个大男人,我只是生个病,又没那么娇弱,我生病和你又没关系,我又没怪你……我是觉得,我老是拖累你,我真的很没用是不是?白长那么大,我真的是个废物,洛寒,你说我到底有什么用?”
  洛寒被他说得心酸,渐渐温柔下来,轻声说:“你怎么会没用,不要那样说自己。再乖乖等我几天好不好?我马上就回去。”
  谢沂春嗯了一声。
  洛寒哄他说:“别再东想西想了,好好吃药,等我回去,我每天都去陪你。”
  说是这样说,就算他归心似箭,程序摆在那,过了一个月他才回去,在他爸当院长的医院上班,他和他爸是还在吵架,幸好有妈妈出面,事情算是顺利地办了下来。
  洛寒一回来,发现那个裴明毅不仅还没走,而且就住在谢沂春家的客房,洛寒作为谢沂春的男朋友真的没办法不醋,但他又必须宽容大量,真的和这个裴明毅见面之后,对方好像是真的只是谢沂春的朋友。
  外婆的身体现在愈发不好了,医生说最多还能再活三个月。
  洛寒自己也是医生,他觉得这个时间确实差不多,他回天乏力,他能提醒一次是因为他曾经经历过一次,谢沂春的外婆比起上辈子已经多活了九年了,这多出的几年是他并不能预知的,他无能为力。
  洛寒只看那个裴明毅不顺眼,私下和谢沂春说:“既然我都回来了,你那个朋友怎么还留在这?”
  谢沂春别扭地说:“我该怎么开口赶人家走呢?人家好心地过来陪我,我赶他走。”
  洛寒没谢沂春那么客气,明里暗里点了几次,裴明毅虽然心底快要气炸了,却还是赖了几天,再赖下来感觉谢沂春也要对他不满了,才主动说有工作要走了,以退为进。
  他也是用这件事试探了一下谢沂春,尽管他多少明白没那么简单就能撬开谢沂春的心……但他在谢沂春最脆弱的时候陪了那么久,没想到在谢沂春心里,他和那个洛寒比居然还是如此不值一提。
  洛寒一回来,而且对谢沂春也根本没他对谢沂春一半好,可他还是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了,有洛寒在,谢沂春就不会多看他一眼。
  让他很是郁闷,也更加嫉妒痛恨洛寒,他一定要想办法把洛寒从谢沂春的心里全部挖出去。
  第101章
  要说外婆这辈子还有什么放不下, 那就只有谢沂春了。以前女儿总说孩子被她给宠坏了, 她不以为然, 如今才觉得自己是有错。小花是有很大的人格缺陷。
  之前她催洛寒回来,洛寒回来以后,她再看两个孩子的相处, 心思又有了别的想法。她对谢沂春和洛寒的关系还停留在之前,洛寒对谢沂春百依百顺那时候,现在再看, 已经不是当时的状况了。她不是个圣人, 相反,她还很自私, 她以前喜欢洛寒,是因为洛寒对谢沂春好, 所以她现在对洛寒有意见,是因为洛寒对谢沂春没那么好了。
  临终前, 外婆把洛寒单独找去说话,她对洛寒说:“你是医生,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清楚抑郁症意味着什么?你觉得小花是为什么得抑郁症呢?”
  洛寒想了想, 说:“娱乐圈那么乱, 人言可畏,确实很容易得抑郁症。”
  外婆摇了摇头:“小花只在乎他在乎的人说什么,不,应该说是特别在乎。他以前就和我说过,你不肯承认他的时候, 他非常难过……”
  洛寒皱眉,不禁反驳:“他满脑子光想着恋爱,我总得考虑实际啊。”
  外婆叹了口气:“你也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当年我发现他是这么喜欢你,我就觉得头疼,所以我不反对,但也不支持,谁让小花偏偏喜欢你。”
  洛寒不明白,他沉默了片刻,沉声说:“我大概知道您要说什么,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外婆看了他一眼,她有一双和谢沂春相似的淡色眼珠,此时蒙着疾病的阴翳显得暗淡,她说:“不,我想说的刚好相反,我觉得娱乐圈的复杂是他的病因之一,但你也是,等我走后,如果你觉得和谢沂春又到了无从挽回的地步,那就分手吧,别再纠缠了。你们各自都去找合适的人吧。我得和你道歉,特地让你回来实在是对不起,小花做的也不对,你本来并不能接受同性恋,是他非要和你谈恋爱,非要拉你纠缠进那么多烦心事。”
  “实在走不下去的话,还是分手吧。”
  洛寒回去,他爸问他:“谢沂春外婆和你说了什么?该不会是借生病当做理由逼你一定要和谢沂春在一起吧。”
  他妈说:“他们是很可怜,他外婆没几天好活了,谢沂春又得抑郁症,可我们也必要用一辈子去可怜人家啊。”
  他爸附和:“是啊,我们做的很厚道了。”
  本来他们一直在逼洛寒和谢沂春分手,看谢沂春外婆生病了,怕被说凉薄,现在都闭嘴不提了,算他们倒霉,等过了这几年人家缓过来再说吧。
  洛寒确实前几天又和谢沂春吵了一架,因为他发现谢沂春在顶楼偷偷抽烟,尽管他洗了手,但手指上还是有淡淡的烟草味道,然后被他收到抽屉里有几包烟,他检查了下,确实只是烟,但也很让他心惊胆战了,他没大发雷霆,只觉得很无力。
  他几乎是献出了自己的十年,人的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而且还是最好的十年,如果他把这些时间拿去做别的,或许能有更多的成就,而不是当谢沂春的救世主,他费尽心机,为什么一切都还是走回了原点呢?
  谢沂春看他这样沉默地发怒,更害怕了,小声说:“我就是偶尔抽几根。”
  洛寒想到他有抑郁症,努力压制自己的脾气,闷声说:“我没有要骂你,别这么看着我。”
  “你就是在生气……”谢沂春说,“对不起。”
  洛寒问他:“谁教你抽烟的?”
  谢沂春郁闷地说:“没有,没人教我,我自己在店里买来的,我都二十五岁了,不是十五岁,我不是小孩子。”
  不是别人教的就更糟糕了,洛寒不知该如何回答:“你是不是从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觉得我好糊弄,觉得只要坚持一下,我就会心软原谅你。”
  洛寒并不凶,反倒说的很慢,语气里透着无奈和疲惫,尽管洛寒还站在她的面前,谢沂春感觉洛寒像是朝远离他的方向退了一大步,谢沂春眼眶一下子红了:“就抽几支烟你有必要这样吗?”
  “只是几支烟。呵呵。”洛寒不想看他,“算了,不用这样,我骂你了吗?我没有骂你,我也不想和你吵架,别这样看着我,我回去冷静一下。”
  隔天抽屉里的几包烟不见了,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这件事。
  外婆说不想全身插满管子毫无尊严地死在医院,决定出院回家等死,她不能控制病情,总能选死在哪吧?
  谢沂春每天陪着外婆说话,像小时候外婆总是坐在他床头给他讲故事书那样,现在换他坐在外婆的床头,给他读新闻报纸,外婆还能打起点精神和他讨论新闻,说:“还活在世上一天就多看一天世界嘛,小花啊,外婆就希望你过得开心,要是谁让你不开心了,你就别和他在一起了。”
  谢沂春反握住外婆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外婆这几天精神看上去不错,他说:“能治好的,医生说等你身体情况再好点,说不定就可以手术了。你也不要偷懒,我扶着你,每天坚持走几步,能好起来的。”
  外婆对他笑了笑:“好,还是我们小花最疼外婆了。”
  晚上外公会服侍外婆,躺在一个被窝睡觉,第二天一早,外公会先起来,给外婆洗脸穿衣服,照她的意愿,每天把她打扮得整洁体面。
  在暮春的一个早晨,是个好天气,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时,谢沂春起床,去外婆的房间,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看到床上没有人,被子是掀开的。
  已经起来了?谢沂春去窗口向下望去,院子里没有人,他着急地去找洛寒,洛寒陪他一起找:“别急,他们两个老人家能去哪?小区有门禁的,他们要是出去了,门卫肯定知道的。”
  找了一圈,最后是在楼顶找到了人。
  他家楼顶也有个小花园,一张大大的藤椅上,外公抱着外婆坐着,外婆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藤色旗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还戴着一对珍珠耳环,他俩身上还盖着一张薄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