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许久,他用尽所有力气,转过头,“阿……盈。”
许盈俯视他。他全身湿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上,仿若下一秒,他就会断气。
“溺水的滋味怎么样?”许盈问。
他的喉咙剧痛,还没出声,就被她抢了话,“是不是很痛苦,跟死了一样?”
他虚弱地点了下下颌。
许盈:“我当时被扔进海里,咸腥的海水一股一股挤进我的肺部,像硫酸一样腐蚀着我的身体,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持续了很久,久到我快死了才消失。”
她每说一个字,他眼中的痛苦和悔恨就多一分,他费力往前挪,爬到她面前。
他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从剧烈疼痛的喉咙里挤压出来,似是三把刀,重新割裂他的喉咙。
许盈没再说话。
他费力撑着上半身坐起来,然后去碰她的鞋尖。
他慢慢地弯下背脊,将额头磕在她的鞋尖上。
他什么也没说,额头放在她鞋子上,卑微而痛苦地忏悔。
佣人见状,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她的先生,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如此匍匐在别人脚下,如卑微的蝼蚁。
许盈默默地看着周衍。
她听到他喉咙里压抑的哽咽,看到他颤抖的肩膀。
她说:“起来。”
周衍从她脚上抬起头,一滴眼泪从他眼底滑到她鞋尖,与她鞋尖的水混合到了一起。
她没再看他,转身就要走,他猛地拽住她的裤腿,“阿盈。”
她回身。
“你的要求我全部都做到了,”他眼里带着期许,带着小心翼翼,“你能原谅我了吗?”
她沉默。周衍胸膛起伏着,紧张忐忑地等她的答案,如同等待法官判刑一般。
“阿盈……”他拽着她的裤子。
“我不会原谅你。”
“你之前说只要我做到你的要求,你就会原谅我。”周衍惨白着脸,急急道。
许盈笑了,“逗你呢。”
话音落下,周衍如遭重击,他慌乱地摇着头,“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就说话不算数了又如何?”她轻嗤,“周衍,你听好——”
“我不会原谅你,就算你死了,我都不会原谅你。”
“永远不会。”
周衍眼里燃烧起来的微弱光芒骤然熄灭。
铺天盖地的绝望堵住了他的呼吸。
许盈撂下这些话,冷冷地转身离开。
“阿盈!”周衍急忙去抓她。
可是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他想站起来去追她,可是被冷水泡过的四肢使不出力来。
他咬着牙,脖间青筋突起,“阿盈!”
他凄厉地唤她。
她头也没回。
“阿盈……”他无力地看着她走远。
最终他支撑不住,仰倒在地上。
天空像崩塌的大山,压到了他身上。他蜷缩起身体,放声痛哭。
佣人把周衍送到了医院。
虽然在游泳池里没泡几分钟,但是天冷,水十分寒凉,再加上最近周衍体质虚弱,他发了高烧。
昏过去前,周衍吩咐她不要告诉周奶奶。
佣人说好,然后待在医院守着他。
昏迷中,周衍眼角含泪,低低地唤着,“阿盈……阿盈……”
佣人觉得先生有点可怜。她叹息一声,给他掖好被子。
许盈和周衍分开后就回家了。
在家里吃了饭,刘玲玲约她去看电影。
她们看的喜剧电影。许盈和影厅里所有观众一样哈哈大笑。
她边吃爆米花边笑,笑地前仰后合,差点笑了岔气。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你看我笑得多开心 ̄感谢在2021-01-01 03:33:36 ̄2021-01-02 03:3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蔡依林的小宝贝儿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看完电影,回家洗漱睡觉,第二天许盈精神满满地去上班。
连续好几天过去,周衍没再出现在许盈面前。
正好这几天忙,她也没空搭理他。
佣人把早饭端进屋,屋子里没开灯,光线很昏暗。
她看向床。
床上,周衍抱着枕头,身体蜷缩着,像是没了呼吸一般。
佣人一惊,连忙上前,“先生。”
他缓慢地睁眼。
佣人松了一口气。她说:“先生,该吃早餐了。”
“不饿。”他说。
“先生……”
这几天周衍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只紧紧地抱着许盈的枕头。
她怕他出事,给他输了营养液,可是他的身体眼见着还是一天天地虚弱下去。
她想给周奶奶打电话,可是周衍不允许。她只能随时注意着他的情况,生怕他出事。
“先生,吃点吧。”她说。
“不用,出去吧。”
佣人关上门,她站在门外,心里很着急。
周衍的秘书也很着急。周衍已经很久不理公司的事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思及把周衍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秘书扶额,造孽啊。
这一天,颓靡许久的周衍突然对佣人说:“给我拿吃的。”
用人喜出望外,“您终于要吃东西了?”
“嗯。”周衍嘴唇干裂说法很费力。
养了两三天,身体使得出力之后,周衍下床出门。
许盈下了班在公司楼下打车。
倏然间,她感觉似乎有人在看她。
她环顾四处,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大约是幻觉。
她继续等车。
不远处的车子里,周衍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
她穿的羽绒服,系着围巾,和旁边的同时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
他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的笑容,直到她上了车。
他的车小心地跟在后面。
她到了小区楼下,他看着她下车,看着她穿过小区广场,看着她进入居民楼。
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很久了,他还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垂下眼睫,他慢慢地趴在方向盘上,肩膀颤动起来。
他回到别墅,抬头望向客厅中央放着的巨大婚纱照。
照片里她和他笑得幸福灿烂。
只几个月而已,一切竟恍如隔世。他按压犯疼的心口,颤巍着坐下。
中午,他坐在餐桌前,静静地用餐。
他抬头看向对面。对面一片空荡。再没有人笑盈盈地给他夹菜。
他猛地低下头,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温热的液体却从颊边淌下,落入碗里。
周奶奶打电话来,说:“你好久没回家了,周末回来吧。”
“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