誊抄的文书,怪不得晚上丢失,早上便找回来了,原来誊抄了这么多。
杨兼看到文书,脸色立刻落了下来,眼前可谓是证据确凿,只有两个可能性。其一,细作就是权琢玠,权琢玠偷盗了文书,告知了陈人,陈人用改良的长戟大船划破了他们运送粮草的草绳桥。
其二,还有一个可能性,权琢玠是被冤枉的。
杨兼之所以脸色如此难看,正是因为这第二种可能性,按照他对权琢玠的了解,权琢玠根本没有胆量做细作,一个社恐之人,跑去做细作,这不是挑战自己的极限么?
最有可能的,是有人栽赃陷害了权琢玠。而这个人,一直潜伏在军营之中,不显山不露水,能够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陷害镇军将军,难道不是最可怕的么?
杨兼沉着脸,眯着眼目,似乎在思考甚么,突然开口说:镇军将军疑似陈人细作,暂时收押。
天、天子!权琢玠吓得脸色惨白,说:天子,臣下臣是冤枉的清白的,下臣是清白的,天子
士兵已经走进来,左右押解着权琢玠,权琢玠本就不是武将,根本不够看,很快被押解出来,声音也渐去渐远,消失在幕府营帐之外,被厚重的帐帘子一落,彻底隔绝住了
权琢玠被押解下去,他乃是镇军将军,统领着水军,近日的水战都是由他来指挥,如今镇军将军入狱,水战的主将必然要换人,换成甚么人,却是个问题。
报!!
士兵突然打起了幕府的帐帘子,说:报!权将军回来了!
是权景宣回来了。
权景宣大踏步冲进营帐,满脸的汗水,拱手禀报说:天子,已经查明淳于量的动向,果然朝渡口而来,按照他们的行舟速度,最多三日,必然抵达!
三日!
淳于量的五万大军来了,绝对不能让他和吴明彻会师!
对对,必须立刻出兵,偷袭淳于量的周师!
杨兼蹙起眉头,章昭达的消息是真的,淳于量真的要和吴明彻在渡口附近汇合,但是问题来了,他们刚刚卸任了镇军将军,没有了水军主将,该由谁领导水军呢?
杨兼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划,朗声开口说:安平王。
卑将在!萧岩立刻上前,拱手应声。
杨兼说:安平王熟悉水战,朕令你领兵三万,应敌淳于量,你可敢?
淳于量兵马五万,杨兼只给萧岩三万人马,人马数量悬殊,但是萧岩并没有任何磕巴,声音洪亮冷静的说:臣敢!
好得很,杨兼轻笑一声,说:那朕就给你三万人马,务必将淳于量的兵马击溃,不得让他与吴明彻汇合。
是!卑将领诏!
镇军将军权琢玠下狱,安平王萧岩临时授命,三日之后,淳于量领导的陈人水军便会抵达,因此他们时日不多,萧岩连夜整顿兵马,准备立刻出兵,务必在淳于量没有抵达之前,整理好兵马,严阵以待,这样才能出其不意,击溃淳于量的大军。
萧岩领兵出征,河间王萧岑也跟随他一起,第二日正午整顿的便差不多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发,直奔渡口。
杨兼带着小包子杨广,亲自来到营门为大军送行。
杨兼看着浩浩荡荡的三万军队,对安平王萧岩说:安平王,可千万别让朕失望。
萧岩脸色严肃肃杀,作礼说:卑将定不辱命!
杨兼点点头,说:事不宜迟,出发罢。
安平王萧岩,河间王萧岑立刻登上舟师,舟师的风帆鼓起,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舟船遍布了整条水道,排列整齐的向前挺进,很快消失在天水一线之间。
杨兼拉着小包子的手,兀立在营地门口,一直没有回去,舟船已经消失在天边,杨兼却依然望着舟船消失的方向,幽幽的说:有趣儿的紧。
杨广扬起小脸盘子,看了一眼杨兼,眼神别有深意,不过并没有说话。
萧岩的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行驶而去,当日晚上,便到达了渡口附近。
萧岩下令整顿兵马,将舟船排列出队形。
萧岑从外面走进船舱,说:探子回报,明日早晨,想来淳于量的大军便会抵达。淳于量的军队五万,咱们的军队三万,需要出其不意,趁他们还没有摆好阵型,立刻发拍偷袭,速战速决。时日拉的太长,对咱们并没有好处。
萧岩望着海图,点了点头,说:正如八弟所说。
萧岑似乎有心事儿,说:还有就是军中出现了细作,我总觉得权琢玠应该不是细作,或许是被冤枉的,那细作没准还潜伏在咱们周围,五兄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萧岩挑唇一笑,说:八弟不必过分担心,如今咱们拥有了天时地利,只差最后一哆嗦,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原地休整,明日一早,严阵以待。
是。
萧岑立刻去传令,大军就在水上休整,保持好队形,晚上有士兵巡逻监视,一晚上都相安无事,第二天清晨,天色还没有大亮,派出去的探子便来回禀。
将军,淳于量的队伍已经逼近了!
果不其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淳于量的队伍清晨便要抵达渡口。
萧岑说:五兄,快下令罢。
萧岩肃杀的说:全军整顿,立刻待命。
是!
将士们立刻整顿起来,全都来到岗位上站好,一个个紧紧盯着天水交接的地方。
哗啦哗啦
水流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越来越急促,天边的地方涌起一片黑影。
萧岑眯着眼睛,双手下意识攥紧,说:是陈军!淳于量。
淳于量的大军如期而至,五万水军,铺天盖地,几乎将远处的水面染成了黑色,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压境而来。
萧岑立刻对萧岩说:五兄,淳于量的水军虽然多,但是他们长途跋涉行军而来,士兵必然劳顿,趁他们还没有摆好阵型,应当立刻攻击,先下手为强。
哪知道萧岩此时却说:不着急,八弟稍安勿躁,淳于量的舟师还远。
萧岑耐着性子,点点头,心想着五兄熟悉水战,比自己有经验的多,应该听五兄的。
就这样又等了一会儿,淳于量的大军不断逼近,萧岑按捺不住的说:五兄,是不是该出兵了?
萧岩气定神闲,淡淡的说:今日水面风大,这个距离行驶过去,过于摇曳,咱们的舟师队形很可能遭到破坏,再等一等。
萧岑一想,也对,今日水面风太大了,舟师停泊都在摇曳,舟师作战,风向至关重要。
于是又等了一会子,这回淳于量的军队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立刻开始整顿队形,蚂蚁一样的队形快速聚拢而来。
萧岑眼看着陈人的舟师成形,心中焦急不已,催促的说:五兄,现在该出兵了罢?
哪知道萧岩第三次说:不,再等等。
还等?萧岑吃惊的说:五兄,为何还等?到底甚么时候才是时候?再等的话,淳于量便打来了,咱们的主动优势,全都会被葬送!
等萧岩一身黑甲,拔身而立在河间王萧岑面前,他的面容突然阴晴不定起来,卸去憨厚的伪装,唇角突然挑起一丝冷酷的笑容,嗓音沙哑的说:现在
他说着,嘭!!一声,一个劈手,直接打在萧岑的后颈。
萧岑根本反应不及,身体一软,猛地向下倒去,萧岩一把接住倒下去的萧岑,幽幽的说:现在,便是时候了。
淳于量的水军已经开了过来,但是并没有着急攻击他们,而是隔着一段距离,大声喊话:安平王,咱们又见面儿了!
萧岩轻松的打横抱起昏厥的河间王萧岑,唇角尽是冷酷的笑容,说:淳于将军,久违了。晚辈用河间王与三万隋军做见面礼,不知这份贽敬的分量,够是不够?
第91章 俘虏隋主杨兼
报!!
隋营大门, 士兵从外面快速冲进来,风风火火的冲向幕府大帐。
杨兼正在营帐中等消息,看到士兵, 立刻说:三万水军, 情况如何?可与淳于量交战了?
士兵焦急的粗喘着气,说:回天子没、没有交战。
没有交战?杨广抱着短短的小胳膊, 一脸老成的说:如何还未交战?难道淳于量的五万水军没有到达渡口?
不是, 士兵说:陈人水军已经到达渡口了,可、可是没有交战,安平王带着三万水军投、投降了陈人。
甚么!?杨广奶声奶气的呵了一声, 说:萧岩投降了?
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欺骗!士兵又说:安平王真的投降了,并且俘虏了河间王作为人质,三万水军全都落在了陈人手中。
杨兼的脸色相当难看,眯着眼目,阴沉沉的似乎思索着甚么
淳于量的营中。
夜幕慢慢降临, 黑色染遍了宽阔的水面,还有水边的营地。
萧岑脖子很疼, 不只是发木,还麻扎扎的疼痛, 他脑袋里昏昏沉沉的,迷茫的张开眼目。
四周黑漆漆一片,没有灯火, 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萧岑一惊, 登时想起自己昏厥之前的场景, 当时三万水军正要与淳于量对阵, 但是主将萧岩总是说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 最后淳于量的水军逼近,萧岩竟然和淳于量攀谈了起来,一副老相识的模样。
萧岑脑海中猛地一闪,似乎想到了甚么,焦急的挣扎起来,他一挣扎,便感觉自己被绑住了,虽然没有戴枷锁,但是身上五花大绑,双手绑在身后,双腿也被绑住,根本无法行走。
他一挣扎,外面听到了声音,哗啦一声,掀开帐帘子,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人背着光,影子黑沉沉的,帐帘子很快放下来,淹没了对方的长相,一点子也看不见。
但萧岑似乎非常熟悉此人,恶狠狠咬牙切齿的说:萧岩!!
呼
是点起火光的声音,来人将营帐中的火把点起来,火光一亮,果然看清楚了来人,正是安平王萧岩无疑。
萧岩!萧岑咬着后槽牙说:你这个叛贼!你才是叛贼!
萧岩目光很是平静,淡淡的凝视着萧岑,脸上没有一点子表情变化。
就在此时,又有人走了进来,那人也眼熟的很,竟然是淳于量!
淳于量走进来,哈哈而笑,说:就听着这里如此吵闹,原来是河间王醒了。
萧岑看到淳于量,又看向萧岩,更是坐实了萧岩是叛贼的事实,激动的冷声说:萧岩,原来那个叛贼是你!偷盗军备文书的人,是不是你?!
哪知道萧岩很平静的肯定说:正是我。
你!萧岑被他平静的口气气的浑身发抖,说:原来都是你!那日里是你偷走了文书,怪不得第二日早晨你便在营帐里,那时候我撞到你,恐怕是你想偷偷把文书放回去。最可恨的,是你竟然栽赃给权琢玠。
萧岩还是镇定而冷酷的模样,和平日里憨厚的模样完全不同,幽幽的说:权琢玠统领水军,如果有他在,我如何能得到这三万水军呢?
三万水军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萧岑听到这里,更是怒火冲天,说:你这个叛贼!!居心叵测,竟然投靠了陈人,原来你一直的都是陈人的人!
萧岩冷冷的说:现在知道,还不晚。
他说着,转向淳于量,说:淳于将军,这三万水军作为见面礼,分量如何?
足足够了!足够了!淳于量哈哈而笑,说:做的好啊,果然后生可畏,没成想安平王是如此的狠主儿!不过
他说着,似乎有些迟疑,又说:不过,你心里是不是真正投降我们大陈,老夫还要试一试。你可别怪老夫多疑,毕竟安平王你这个人,深不可测啊,就连隋主都没有办法驾驭你,便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老夫可不能冒这个险。
萧岩淡淡的说:淳于将军想怎么试?
淳于量转头看向被五花大绑的萧岑,笑了笑,说:萧岑乃是江陵的河间王,位高权重,又是你的弟弟,不如这样反正看起来,他也不愿意归降,老夫便杀了他,也不需要你动手,你看如何?
萧岩了然,淳于量是想用萧岑来试探自己,萧岑是自己的弟弟,又是大梁的河间王,大隋的臣子,如果杀掉了萧岑,分量足够了,诚心也足够了。
淳于量重复说:你看如何?
萧岩的语气仍然很平静,带着一股冷酷的劲头,仿佛是一把冰刀子,幽幽的说:他又不是我亲弟弟,我们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杀了他,也没有甚么可惜的。
萧岩!!萧岑气的胸口急速起伏,没想到萧岩竟然是如此一个无情寡义之人。
淳于量笑着说:好好好!好得很!那老夫便亲自动手了,等杀了他,把他的项上人头送到隋营,也送给隋主一个厚重的见面礼儿!
萧岩耸了耸肩膀,说:请便。
嗤
淳于量扒开佩剑,举着佩剑慢慢走过去,逼近萧岑。萧岑如今心中真是冰火两重天,火得怒气冲天,但是又冷得如坠冰窟,他被俘虏至此,根本没有生还的余地,愤怒过后,只剩下了浓浓的绝望。
淳于量的佩剑在反光,寒光凛凛举过头顶,唰一声砍下来,萧岑手脚冰凉,闭起眼目。
当!!
却在此时,一声金鸣,震得萧岑耳朵嗡嗡直响,睁开眼目一看,淳于量的佩剑竟然被架住了,萧岩手中也握着一把利剑,架开淳于量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