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苏暮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她向右翻身,手臂搭过去,咕哝了句:“许医生...我睡不着...”
身子扑空,她才猛然清醒过来。
手背揉了揉眼,苏暮星深吸了口气,想起白天许清然的沉默和冷淡,心狠狠揪起来。
她说,分手。
许清然一句话都没说,就那么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转身离开,再也没回头。
失望,对她是真的失望吧。
原以为,先说分开的人,会少一点心痛的...
她想好好爱许清然,清清白白的爱他,而不是现在这样...她肩上有两条人命,如果她自身难保,又怎么能护好他...
苏暮星捞过一边的手机,屏幕碎了半边,可还能用,手机壁纸她一直都没换,还是以前那张许清然刚睡醒的照片。
后来,他们亲密接触,两个人都没拍照的习惯,相册里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苏暮星举着手机发呆,打开微信,她犹豫了会,从四人的群聊中退群。
刚想放下手机,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是凌若予的消息。
【凌若予:出来喝酒?】
苏暮星眼眶一湿,当初她和许清然好不容易有进展,就是始于和凌若予的一句玩笑话。
【小星星:睡了。】
【凌若予:睡了是鬼回我信息?】
【小星星:......】
另一边,凌若予欲言又止,觑了一眼一边的许清然,他敲下一行:你和一刀?
苏暮星回:分了。
草草回了两个字,她关上手机,不再看消息。
......
宋维的出殡安排在周三。
苏默陪苏暮星去的,礼堂里,苏暮星碰到宋维的父母。
宋维的爸爸年轻的时候是名缉毒警察,一次出警行动中,被毒贩废了一条腿,早早便退了下来,宋维的母亲开着家花店。
苏暮星想挨打想挨骂,甚至自私的想从中得到一丝发泄。
可偏偏,两老人家拎得太清,对她没有责怪,甚至出言宽慰,而后哭着求着苏默一定要抓到凶手。
苏暮星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开的。
她躲在殡仪馆外面,蹲在一边墙角一根根抽着烟,眼泪流下来,又被冷风吹干。
这世界,于她,有人穷凶极恶,也有人菩萨低眉。
苏默找到苏暮星的时候,苏暮星半靠在墙上闭着眼,脚步声走近,她霍然睁开眼,看向苏默。
苏默叹了口气。
苏暮星视线越过苏默,落在远方的一对石狮上,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哥,你说...有没有一个人他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苏默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苏暮星说:“比如一个人他有强迫症...有时候他又没有?”
她去过黄征家三次,黄征家所有东西的摆放都极其有规律,印象特别深刻的是那次她一脚踢翻门口的鞋架,黄征的第一反应是走过来弯腰摆整齐,从大到小,甚至还按颜色来,而第三次去的时候,她虽然没有进门,可门口一团杂乱。
以及他问的话。
那句“你跟你妈妈长的真像”。
她和黄征在此之前,算上许清然办公室初见和巷子口救她那次,已经是第五次见面了,对一个外貌的判断会在什么时候?第一次见面。
苏默双手揣进兜里,“你是说双重人格?”
苏暮星皱皱眉,“双重人格?”
苏默身子一侧,也靠在一边墙上,解释说:“同一个体具有两种或更多完全不同的人格,每种人格都是完整的,有自己的记忆、行为、偏好,可以与单一的病前人格完全对立。”
苏暮星摇头。
不对,黄征有不在场证明。
苏默侧眸扫了她一眼,“你还在怀疑那个黄征?”
苏暮星点点头,她不打算隐瞒,“上次在巷子口救我的是他,我甚至怀疑在红猎给我塞纸条的也是他...不过我没证据,他也没承认过。”
闻言,苏默站直身体,剑眉蹙起找出话语里的矛盾:“宋维失踪那天,黄征出现在巷子口救你?”
苏暮星默认。
苏默看她一眼,说道:“必须让蒋梦开口说话,圈子里传言,“五先生”年内干完最后一单,就不做了。”
“五先生”就是黄平的话,行为极度矛盾,一边打算收手不干,一边又直接挑衅警方。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新的冲突出现了,或者在这个黄平的人身上产生了新的刺激源。
苏暮星舔舔腮,“我再试试...”
苏默伸手摸了摸苏暮星脑袋,表情缓和下来,半响,他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小暮,你害怕吗?”
苏暮星表情一僵,视线落去远方,她缓缓开口,话语轻巧:“以前不怕,现在怕。”
苏默深深看她一眼。
以前不怕,现在怕。
怕不能回到他身边吧。
苏暮星跟许清然分手,他是能理解的,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不愿让他有那么一点点危险,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宋维的离开,她怕了,一个人受着,也好过......
苏默心里一软,温声开口:“小暮,哥想抱你.....”
苏暮星白他一眼,“滚。”
“......”
......
周五,出采访。
天使小屋孤儿院。
苏暮星见到了熟人,她怎么也没想到天使小屋的责任院长会是黄征。
苏默给她的资料里,黄征三年前教师岗位辞职,一直处在待业状态。天使小屋是私立孤儿院,可也是按规矩需要走审批手续的,没理由查不到。
进到办公室的那一刹,苏暮星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一边的唐林不明所以,疑惑地开口:“怎么了?”
苏暮星摇头,“没事...”
黄征从办公桌前起来,礼貌地说:“苏记者,上次真的不好意思。”
苏暮星唇边抿着,没接话,唐林拿手肘撞她,低低说道:“干嘛?看到老帅哥犯花痴啊?”
苏暮星睨他一眼,随后看向黄征,浅笑着问:“上次黄征先生明明就有时间,怎么就推了采访?”
黄征解释:“那天家里临时有急事,加上身体也有点不舒服,实在没法拍摄。”
苏暮星“哦”了一声,接着说:“上次跟黄征先生聊得挺愉快的。”
黄征自然的接过话茬,“苏记者是话里有话啊?”
苏暮星挑挑眉,“没别的意思。”
采访稿子是事先沟通过的,除了介绍孤儿院的运行现状,剖露问题,其中最重要的是呼吁,筹集善款。
进展还算顺利,黄征侃侃而谈,优雅得体。
苏暮星则脑子乱成一锅粥,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采访结束。
黄征坐久了,站起来走动,走去一边开窗,通风。
苏暮星和唐林收拾好东西,苏暮星顺着黄征的视线看去,透过四方的窗户,落向远方。
天使孤儿院地处市郊,建筑少,附近多农田,窗户开向西南方,是大片的田地,种着成片的灌木。
苏暮星不太懂这些,她往一边唐林耳边凑近了点,轻声问:“地里是什么?”
唐林正在整理三脚架,闻言,他朝窗外淡瞟了一眼,随后,视线收回,淡声回:“玫瑰花啊...现在冬天没开也难怪你看不出来。”
苏暮星后背一僵。
一行人准备离开,走到走廊口,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随后门口走出一个小男孩,是夏夏。
夏夏朝苏暮星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苏苏姐姐,我好想你啊。”
苏暮星微微躬下身,揉他脑袋,“姐姐也想你啊。”
夏夏小脸上笑意铺开,看了眼苏暮星身边的唐林,失望地说:“苏苏姐姐,清然哥哥呢?我怎么都没有看见清然哥哥啊?”
苏暮星笑的有些勉强,轻声回:“他要上班啊...要给别人看病...”
夏夏理解的点了点脑袋。
站在一旁的黄征出声:“夏夏到爸爸这边来,苏苏姐姐他们有工作。”
夏夏瘪瘪嘴,有些不乐意,但还是乖乖的松开手,朝黄征走过去。
余光里,黄征伸手去拉夏夏的手,夏夏小身子一侧,避开了。
苏暮星视线顿住几秒,她舌尖顶了下腮帮子站直身子,唐林已经下楼梯,苏暮星脚步迈开跟在他后头。
还没走下几节台阶,苏暮星转过身子,喊出声:“黄征先生...”
黄征半个身子已经进到办公室,听到声音,又退出来,转身看向她:“还有事?”
苏暮星舔了下唇边,她单手揣进外套兜里,嘴角勾起笑:“黄征先生,觉得我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
黄征脸上的诧异转瞬即逝,挑挑眉,带起眼角的皱纹,“为什么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