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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轻鸢看见她们两个,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良嫔见状,立刻柳眉倒竖:“大胆!见到贵妃娘娘,还不行礼!”
  苏轻鸢往软榻上一靠,懒懒地道:“如今我给您两位行礼,三个月后你们还得照样还回来,何苦呢?既然都是自家姐妹,好好说话不行么?”
  静敏郡主脸色微黄,无精打采的,好一会儿才瞪着眼睛道:“你别做梦了!你真以为皇帝哥哥要册封的皇后是你吗?我敢打赌,不出三个月,你一定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宫里!”
  苏轻鸢皱了皱眉,沉吟道:“若是这样,我就更不必向二位娘娘行礼了——否则等我死了,您二位的礼还没还回来,我岂不是要死不瞑目?”
  良嫔气得七窍生烟,静敏郡主却皱了眉头,不住地对着苏轻鸢偷偷打量。
  苏轻鸢吩咐彤云送了茶点过来,悠悠笑问:“二位今日到翊坤宫来,是来示威的,还是来示好的?”
  良嫔鼻孔朝天,高傲地道:“我们姐妹自然是怕令姑娘在宫中住得不习惯,特地来看看你。记得你刚进宫的时候,在我们这些姐妹面前可是乖巧得很,今日怎么完全换了一副嘴脸?”
  苏轻鸢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良嫔娘娘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吗?”
  良嫔闻言气恼不已:“才来了一个多月,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你就不怕皇上看到你的真面目之后一脚把你踢开?”
  苏轻鸢笑道:“相比我先前唯唯诺诺的样子,皇上好像更喜欢我嚣张跋扈、目无尊卑呢!——唉,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好苦恼啊!”
  静敏郡主重重地“哼”了一声:“依我看,恐怕不是露出了狐狸尾巴,而是换了一个人吧?”
  “咦?贵妃娘娘如何看出我是狐狸精变的?”苏轻鸢瞪大眼睛作惊诧状。
  静敏郡主狐疑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的猜测:“你不是令巧儿,你是苏轻鸢!对吧,太后娘娘?”
  “你们在吵嚷什么?”陆离掀帘子进来,语气有些不悦。
  苏轻鸢抢在静敏郡主前面,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你终于回来了!贵妃、良嫔两位娘娘欺负我,一个骂我是狐狸精,一个咒我死了!她们还逼我下跪磕头,还诅咒我活不过三个月!”
  陆离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抬头瞪着良嫔怒道:“谁许你们到翊坤宫来的?巧儿性情温柔、不善与人争辩,你们就这样欺辱她?”
  良嫔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静敏郡主怒道:“皇帝哥哥怎么可以如此偏听偏信!如今她是你心尖上的人了,我们哪里敢欺负她!‘狐狸精’是她自己说的,至于诅咒她——我们哪里敢!”
  陆离将苏轻鸢抱到软榻上放下,低头看着她:“你怎么说?”
  苏轻鸢吸了吸鼻子,委屈道:“贵妃娘娘说我不是令巧儿,而是太后娘娘——谁都知道太后娘娘上月初就已经薨了,她说我是太后娘娘,不是诅咒是什么?”
  陆离慢慢地抬起头来,黑着脸看向静敏郡主:“巧儿将是朕的皇后,你却说她是‘太后’——你怕不是在诅咒巧儿,而是在诅咒朕吧?”
  静敏郡主吃了一惊,忙跪了下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你的心里只怕比我更清楚!”
  陆离冷笑:“朕自然知道巧儿是谁,倒是你——放你出宫的圣旨已经拟好了,稍后小路子会亲自送到毓秀宫去。你趁早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午时之前出宫回府吧!”
  静敏郡主呆了一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陆离皱眉,冷声道:“你当初盗图投向百里昂驹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朕不想浪费太多口舌,你还是给自己留一分颜面的好!”
  静敏郡主忽然扑向苏轻鸢,边哭边骂:“都怪你!都怪你这个坏女人耍些鬼鬼祟祟的手段!如果不是你迷惑了皇帝哥哥,他根本不会这样对我……”
  陆离忙抢上前来拧住她的手臂,厉声道:“你若不想死,最好夹起你的尾巴,老老实实地滚出宫去!”
  陆离从未对静敏郡主疾言厉色过。这是史无前例的一次,静敏吓呆了,连哭也忘了。
  陆离放开手,回头向小良子厉声吩咐:“马上带下去!不许她在宫中乱走!”
  小良子忙答应着,不管静敏郡主肯不肯,强把她拖了出去。
  良嫔在旁听着,吓得跪伏在地上颤作一团。
  陆离低头瞅了她一眼,眉头又拧了起来。
  那种感觉活像脚边趴了一只癞蛤蟆——它在那儿也不咬人,偏偏让人心里膈应得慌;你要把它踢走吧,又会莫名地心疼自己的鞋子;哪怕它自己乖乖地走掉了,你也会犹豫要不要叫人打水来洗洗地!
  这种左右为难的滋味,让陆离发了好一阵子愁。
  苏轻鸢见他一直盯着良嫔看,心里又有些吃味。
  陆离回过神来,沉声道:“你也回去吧。无事不许到翊坤宫来!”
  良嫔如逢大赦,夺门而出。
  苏轻鸢瞪着陆离,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陆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又怎么了?”
  苏轻鸢往旁边挪了挪,不肯说话。
  陆离无奈:“我也想打发了她,但总得找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吧?我若说是为了你,朝中那帮老东西不是又要跟你过不去?”
  “你要想朝中的老东西们过得去,是不是以后还要选妃?”苏轻鸢瞪他。
  陆离忙举手发誓道:“一定不会!”
  苏轻鸢重重地“哼”了一声。
  陆离讨好地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蹭着她的后背笑道:“我本来有话对你说的,你这么凶,我都不敢说了。”
  苏轻鸢听着好笑,身子往后一仰,躺进了他的怀里:“怎么说得我跟母夜叉似的?”
  “本来就是嘛……”陆离小声嘀咕。
  “嗯?”苏轻鸢瞪眼。
  陆离忙道:“不不不,怎么会呢?朕的阿鸢温柔贤淑、娇小可人,怎么会是母夜叉呢?”
  苏轻鸢知道他在说反话呢,偏偏又不能反驳,只得向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陆离偷笑了一阵子,终于正色道:“立后的事已成定局,那帮老东西如今不能反对了,却又生出了新的幺蛾子——他们说是皇后不同于偏妃,册封之前不该住在宫里,想让你搬回‘娘家’去住一阵,静待册封大礼。”
  苏轻鸢闷闷地道:“我不答应!我又不是真的令巧儿!我才不要住到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家里去!”
  陆离笑了:“我也没有答应让你你住到他们家里去。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礼部在未嫁女子之中选皇后的规矩,在你身上不适用。你是先入宫、再立后,规矩由朕说了算。”
  苏轻鸢闻言便松了一口气,又追问道:“既然不适用,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陆离笑道:“我的意思是,不住在宫里也罢了,等段然的婚礼结束之后,咱们就启程南下,让那帮聒噪的老家伙们自己跟自己较劲去吧!”
  “好啊好啊!”苏轻鸢举双手赞成。
  陆离拥着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苏轻鸢翻了个身,趴在他的胸膛上,若有所思地道:“那次我假死被念姑姑掳走的时候,听见她说过‘日月同明、神妖共生’八个字。我始终不得其解,只记得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应该是往南去的。所以我想,咱们是不是先到巫族的旧址去看一看?那边或许会有线索……”
  “日月同明?”陆离一怔,搂着苏轻鸢一起坐了起来。
  “怎么了?”苏轻鸢忙坐直了身子,看着他。
  陆离闭目沉吟许久,皱眉道:“我记得先前在某本闲书上看到过这几个字,一时却想不起来。”
  苏轻鸢立时跳了起来:“书上会有那几个字?这么说,会不会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你快好好想想……”
  陆离站起来,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咱们总要过几天才出发,你先别急——我去把朝中那些闲人全都召集起来,让他们到御书房帮我找书去!”
  苏轻鸢的心里忽然雀跃起来。
  对嘛,全天下最博学的读书人都是“天子门生”呢!那些人也不是白喝墨水的,让他们解释这八个字,总比她自己苦思冥想来得高效些吧?
  苏轻鸢的眼前,终于看到了一两分希望的曙光。
  陆离已经匆匆出门,跑到御书房去了。苏轻鸢一个人在殿中不住地转圈子,坐立难安。
  日月同明,神妖共生……
  找到这八个字之中隐藏的信息,或许就能找到那个孩子了!
  从三月初到四月底——快两个月了,她这个做母亲的,竟连自己的孩子生得是何模样都不知道,实在也可以称得上一个“惨”字了。
  此刻忽然看到了某种希望,苏轻鸢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连窗棂上斜斜地照进来的日光似乎都比先前耀眼了几分。
  但愿关于那八个字的解读不要让她失望,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支撑不住,忽然倒下去!
  落霞带着陆钧诺过来,看见苏轻鸢在傻兮兮地转圈子,吓了一大跳:“娘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轻鸢拍拍脑门,随手将陆钧诺抱了起来,大笑:“没事,我好着呢!”
  落霞觉得莫名其妙。
  陆钧诺却不管这些,看见苏轻鸢很高兴的样子,他就开心了,也跟着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苏轻鸢抱着陆钧诺坐下,笑道:“钧儿长得真快,我都快要抱不动了!”
  “小孩子都长得很快的,新生的婴儿尤其如此。”落霞笑道。
  陆钧诺立刻接道:“所以母后要快点把弟弟带回来,不然钧儿就抱不动他了!”
  “快了。”苏轻鸢笑道。
  落霞眼前一亮:“小皇子快要回来了?”
  苏轻鸢笑着,擦了擦眼角:“应该……快回来了吧。”
  “什么快回来了?”门外响起一声高叫,吓了苏轻鸢一大跳。
  陆钧诺“哧溜”一下子钻回了苏轻鸢的怀里。
  苏轻鸢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那个扫把星是来找你的?”
  陆钧诺拼命摇头。
  段然闯进门来,看见陆钧诺,立时竖起了眉毛:“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一个堂堂男子汉,闯了祸就只会往女人的怀里钻,亏你还是王爷呢!”
  陆钧诺从苏轻鸢的怀里探出头来,扮了个鬼脸:“我有母后保护,你没有,所以你妒忌我!”
  段然黑脸:“你最好搞清楚,那个女人可不是你的‘母后’!你的母后早死了!”
  陆钧诺立刻嘟起了小嘴,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苏轻鸢眼明手快,忙又将他护到身后。
  果然,下一个瞬间,段然已冲了过来。
  苏轻鸢厉声喝道:“底下人都是死的吗?这是哪里来的野人闯进宫里来了?还不快给我打出去!”
  落霞和小良子小林子他们忙过来阻拦,硬是把段然推出了门外,不许他再进殿中来。
  段然站在门口,委屈巴巴:“你怎么能不许我进门?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苏轻鸢抱着陆钧诺坐稳,悠悠道:“公子是不是记错了?我与你不过数面之缘,以前和以后都不该有什么瓜葛才对啊!”
  段然呆了一呆。落霞已在旁捂着嘴笑了起来。
  苏轻鸢歪着脑袋想了一阵,仿佛刚记起来似的:“我记得公子似乎是钧儿的师傅?你为人师长,却全无半分庄重,追着一个孩子满宫里乱跑,成何体统!今日这事,知道的说是你跟钧儿闹着玩,不知道的还以为宫规已经形同虚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