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员才进子规城,便觉子规城又糜烂又引人向往,听玉入禅说,连忙拱手答应。
“诸位请。”玉入禅拱手道,一扭头,撞见原来金折桂立在山寨避风棚子里,只见她满头青丝用金色缎带高高梳在头顶,青丝随着缎带葳蕤而下,披在合身的绀青色袍子上,两只手向前拢着,就似个小椅子一般,叫前头的胖娃娃舒坦地靠在她胸口上。瞧着不像是个生育过的妇人,却像个带着弟弟游玩的小姑娘。
“姐姐。”金蟾宫先冲过去,激动地挨过去拉金折桂的手,再三看她后,又去看金折桂抱着胖小子,低头见官爷满脸“官威”,不怒自威地睁大眼睛镇定地打量着眼前一堆陌生人。
“叫舅舅。”金蟾宫在官爷脸上戳了戳。
官爷慢慢地转过满是肉的下巴,并不求助地去看金折桂亦或者玉破禅,依旧悠哉地靠在金折桂的胸前,戴着帽子的脑袋有些痒,蹭了蹭,又不动了。
“叫舅舅。”金蟾宫心道:好个家伙,就算不会喊人,啊一声笑一下哭一下,也算是给他点面子。
“为官做宰的,哪里是你叫人家开口,人家就开口的?”严颂笑了,见官爷跟个小乌龟似的,懒懒的,一动不动,便将自己准备的见面礼从怀中拿了出来,只见他手一抖,一只巴掌大,在昏暗的灯笼下,依旧流光溢彩的赤金球便抖了出来。
“哇!”官爷早先呆板的神色终于生动起来,睁大眼睛惊喜地一声后,嘴角流着口水,两只手挣扎着就叫严颂抱。
“别动。”金折桂这被抛弃的舒服座椅赶紧快步托着官爷向严颂去,稳当地把官爷送入严颂怀中,看他嘻哈地拿着金球玩,嗔道:“严颂,你也太不厚道,琢磨着我们是没见过是世面的乡巴佬,就拿着熏被子的香球来糊弄我们?你这也算是见面礼?”
严颂被识破,连忙讪笑道:“原是在京城定了一个金丝小球,临来前银铺里也没做好,就从你表姐那,拿了这个来凑数。别说我,你瞧另外两个连见面礼都没给呢。”臂弯里,官爷兴奋地跳了两下,先不敢用力,此时唯恐力气小了,把人家孩子摔下来。
“见面礼在包袱里,有的是呢。”金蟾宫瞥了眼见钱眼开的官爷,心道这孩子果然是做官的料。
“是,有的是呢。”玉入禅被玉破禅盯着,有些尴尬,但不敢去看金折桂,又有些忍不住,心道:她为何不能邋遢一些?
“有的是就好,回头别忘了给了。”金折桂笑了。
“八少爷,铁钗公主送了四道菜来给金少爷。”阿大领着四个婢女过来,四人捧着的四个红漆食盒,不曾见到里头的东西,但看这食盒上的花纹古朴典雅,像是个用了许多年的,便知铁钗公主不失头会子下厨。
“严颂,来跟我说一说京城的事。”玉破禅勾着严颂的肩膀,一点都不觉自家此时好动非常的儿子会累到一路风尘赶来的严颂。
金蟾宫也紧挨着金折桂,拉着她的臂膀,絮絮叨叨地道:“姐,你不知道,父亲如今可老实了,背地里还总被母亲教训;祖母年轻的时候没几个闺中好友,如今好姊妹一只手抓不过来呢,成日里来人,都叫我跟南山两个陪着说话;还有咱们家的黑风寨也有名了……”
金折桂听金蟾宫絮叨家中山琐事,见金蟾宫已经长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少年,一时感慨万千,拉着金蟾宫的臂膀道:“好孩子,等娶了媳妇,再不能像早先那么稀里糊涂,做什么桃花公子了,免得你媳妇气不过,不知什么时候一刀剁了你。”
金蟾宫笑了:“姐姐就会玩笑,我像是流连花丛,不顾家的人吗?”
严颂吐舌,对玉破禅嘀咕道:“你媳妇还是那么厉害,什么剁不剁的,这像是对久别多年的弟弟说的话吗?”
“你管得着吗?”玉破禅瞥了眼玉入禅。
玉入禅心里想得却是:不愧是小前辈,这等敢爱敢恨,问世间,还有哪个女子会对他说出“若你流连花丛,我便剁了你”?
一路上,金蟾宫犹如重回幼时,挨着金折桂叽叽咕咕地说着这些年的琐事,金折桂静静听着,不时回上两句。
到了瞽目老人门外,金蟾宫又大步奔进去,待见到瞽目老人,当即投到瞽目老人膝下跪着,两只手揽着瞽目老人的腰,连声喊:“爷爷,爷爷,你还记得我吗?”
“我的子期来喽!”瞽目老人兴奋得很,摸着金蟾宫的脸微微蹙眉,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还没到成亲的时候。”
“爷爷,蟾宫还没到成亲的时候?”金折桂赶紧问。
玉破禅、严颂,还有一直住在瞽目老人屋子旁,方便照顾瞽目老人的梁松、月娘二人并蒙战、戚珑雪赶紧看过来。
玉破禅有些紧张。
严颂道:“花爷爷是不是算错了?桂花……”见怀中的官爷扭头看他,赶紧低声道:“就是你娘。已经给蟾宫找好了媳妇,莫非其中有波折?”
“没有波折。”瞽目老人道。
金折桂笑道:“只怕是有人在自家里兴风作浪吧,最好别叫我抓到,不然……”似笑非笑地瞅向玉破禅,虽不知道玉破禅到底做了什么,但日日同枕而眠,她还能察觉不出玉破禅对铁钗公主的好奇。
“咳,胡说什么呢。来,今晚上我们都陪着爷爷说话。”玉破禅尴尬地要去接过官爷。
严颂道:“叫我再抱一抱,这胖小子跟送子观音座下的金童一样,叫我沾沾光。”
“那你就抱着吧,等会子可别后悔。”玉破禅对官爷伸了伸手,见官爷无动于衷,一点都不想回亲爹怀中,鼻子有些发痒,想着不愧是他儿子,够沉稳大气。
“京里怎样了?皇上可还想打仗?”瞽目老人问。
“回爷爷,皇上不想打仗,可他说兵也不能不养着。”金蟾宫摸着瞽目老人枯槁的手,哽咽一声,登时泪如雨下。
“快别哭,惹哭了你外甥,你哄呢。”金折桂赶紧道。
金蟾宫瞅过去,果然官爷跟着红了眼,脸上挂了泪珠。
“……这小子在察言观色?”金蟾宫咋舌,立时破涕为笑,心说官爷的眼泪也太利索了,“快把他曾外祖父、曾外祖母、外祖父、外祖母、二外叔祖父、二外叔祖母、三外叔祖父、三外叔祖母准备的见面礼拿来。”
果然见金蟾宫不哭了,官爷也立时哈哈笑了起来。
“这小东西。”瞽目老人笑着摇了摇头。
其乐融融,唯独,没人问他一句“别来无恙否”,甚至没人搭理他一声。玉入禅觉得自己跟这群人格格不入,就连双生的兄弟玉破禅这时候也不肯分神招呼他一声。
玉入禅悄无声息地出门,肚子里有些饥饿,走了两步,听见一个小丫鬟说“来了两位贵客,需得拿出两副象牙碗筷来待客”,便想,明明来了三人,怎回是两人?莫非,小丫头们把他漏掉了?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立在路边眼瞅着下人们向瞽目老人的屋子里摆饭摆碗筷,细细地数了数饭碗,见少了一碗,就想,少的那一碗定是他的。
在屋子外等了等,不见人来招呼他进去,一咬牙,心想既然没人邀请他吃饭,他便自己去山寨外吃。
屋子里,听闻人说玉入禅出去了,严颂纳闷地问玉破禅:“为何不叫玉九哥来吃饭?”
玉破禅道:“我看见那小子就没胃口,把他撵出去最好不过了。”鼻翼里轻嗤一声,俨然是对玉入禅十分不屑。
“……破八,你当真是连见都不想见老九?”金折桂觉得玉破禅很反常,早在玉入禅要进子规城的消息传过来前,他就叮嘱山寨里众人不许搭理玉入禅。要说玉入禅言谈猥琐,乃至于叫玉破禅看都不稀看他一眼,这也太不合玉破禅一贯渴望兄友弟恭的性子。
“是。你们谁都不搭理他,叫他识趣点,早点滚回中原自是极好。”玉破禅硬着头皮道。
金折桂哼笑一声,“说什么鬼话呢,眼瞅着要下雪了,你叫他哪里去?”端着米糊糊喂给玩累了,又恢复官老爷不怒自威模样的胖小子,心里有些七上八下,总觉得玉破禅这憨面刁这次又使坏了,奈何她一直专心照看官爷,不知新近玉破禅在外头做了什么。
那边厢,满街糜烂的欢声笑语中,玉入禅压了压咕咕作响的肚子,仰头叹了一声,听见一声女子的“多年不见,公子别来无恙?”,立时扭头去看,见是一个妇人对个商人模样的人说话,心里骂了一声“奸夫j□j!”,待要折进一间面馆吃点面充饥,又想,若是黑风寨众人知道他落魄地孑然一身吃面,少不得要嘲笑他是个孤家寡人不得人心,按了按腰上钱袋,又见城中最喧哗之处,是方才有人喊价的迷醉坊,就想:迷醉二人正合了他此时的心境,眼瞅着人家有妻有子,他不要迷醉,又要如何?
背着手臂,玉入禅面上挂上春风化雨的浅笑,步履从容地吸着闹哄哄的五脏六腑向迷醉坊去。
“公子是外地来的?”迷醉坊里的堂倌很有眼力劲。
“是。”玉入禅原本以为这里是花楼,毕竟他在街上,听见不少女子欢笑的声音。
“公子是要……”
吃饭二字已经到了嘴边,玉入禅把这二字咽下去,薄薄的唇中,吐出几个温润如玉的字,“美酒、佳人。”
“这,公子是不是误会了,本坊不是烟花之地。”堂倌笑了。
“哼,这种地方,本公子来的多了,便不是,你也得给本公子从城里找出几个有名的佳人来。”玉入禅才不理会堂倌假正经的说辞,“厢房在哪?”随手丢给堂倌一枚金珠,以显示身份尊崇。
“公子,楼上请。”堂倌接了金珠,一边谄媚地拱手请玉入禅上楼,一边给立在台阶下的梅老板使眼色。
待玉入禅上了楼,堂倌送了酒水上去,重新下楼来,问梅老板:“这就是八少爷的同胞弟弟?看着只有六分相似罢了。”
“二人履历不同,相貌自然也不会全然一致。叫姑娘们上去,给铁钗公主送信。”梅老板抬头看向楼上,叹道:“长兄如父,万幸我没个兄弟叫我操心。”
“老板的弟弟八月里不是来打过秋风吗?”堂倌不识趣地问,被梅老板瞪了一眼,赶紧去叫迷醉坊的姑娘去厢房。
厢房里,玉入禅喝着酒,只觉更加饥饿,握着酒杯的手不住地用力,瞅了眼四碟子精致的佐酒小菜,待要吃菜,又见身边环佩叮当的姑娘不住地劝他喝酒。
“公子,再喝一杯?”一粉面桃腮的姑娘含羞带怯地望着玉入禅。
玉入禅眼中只有那塞牙缝还不够的小菜,无暇看那姑娘一眼,又打发人去弄了大盘的佳肴进来,待佳肴进来后,巧妙地避开这两个试图把身子靠在他身上的女子,只管大口大口地吃菜。
这是个来吃霸王餐的?两位姑娘不曾见过这样的客人,互相换了下眼神,热忱依旧不减,只用手偷偷去摸玉入禅腰上,想探一探他有银子没有,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探过去,反复一条蛇窜进衣带中。
玉入禅吃饭时,尚未懈怠,眼睛敏锐地察觉到两女子在交换眼神,他因是皇帝亲信,曾多次被人行刺,此时警惕得很,只觉这两女子意图不轨,快速地那钻进自己衣带里的手抓住,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扣在桌面上,见另一女子要走,又一把将她也抓住。
“公子饶命!”子规城里龙蛇混杂,那姑娘唯恐遇上亡命之徒,立时呼救。
“跪下!”玉入禅喝道。
那姑娘立时跪下。
“说,你们是什么人?”玉入禅逼近趴在桌面上的姑娘问。
“公子,你轻一些,奴家疼得厉害。”那被压着的妓、女也非泛泛之辈,此时被压制住,疼得眼泪汪汪,嘴里不忘撒娇撒痴,只盼着一番柔情缱绻,叫玉入禅高抬贵手。
“公子,奴家明白了。”跪下的姑娘膝行两步,抬头就利落地解开了玉入禅腰带,如此一斑,可见她真正是这一行里最有名的姑娘。
“你做什么?”玉入禅察觉后,立时抬脚踹去。
“公子救命!救命!”膝行的姑娘见势头不对,忙向一旁滚去。
“咣当”一声,厢房的两扇雕花木门被人踹开,随后进来了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女子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红衣侍女。
“铁钗公主?”玉入禅顿时觉得自己入了铁钗公主的局,心想这女子为嫁给金蟾宫,要设计算计他?不知她到底要如何算计,自己且要小心一些。
“好个虽有风流名却无风流行的中原贵公子!我拓跋好欺负,却也不容你这般欺侮!”铁钗公主满面寒霜,冷冷地瞅向玉入禅,虽不谙床笫之事,但眼瞅着玉入禅衣衫不整,两女子一个被按在桌子上,一个跪在地上,且个个娇啼连连地喊救命,一准没好事,可见,她是被朝廷骗了。也是,若果然是个洁身自好的贵公子,何至于来塞外相亲?
玉入禅只觉得“徒有风流名,没有风流行”是说他的,又想:普天之下,只有金折桂能用那又悲悯又鄙夷不屑的眼神看他,这铁钗公主不过是个塞外小部落的公主,连个正经的大家闺秀都不算,凭什么用这么高高在上的语气跟他说话?当即冷笑道:“进入这等烟花场所,公主谨遵三从四德的名声,也是浪得虚名吧。”
“这不是烟花之地,仁者见仁,淫者见淫,果然是至淫之人,才会把这品茶赏花的优雅之所,当做烟花之地。”铁钗公主道。
优雅之所?玉入禅嗤之以鼻,“公主要嫁就嫁,跟我罗唣这么些做什么?”丢开自己拿捏住的女子臂膀,走了一步,见裤子掉了下来,腿上一凉,狠狠地瞪了眼那解人腰带十分利落的妓、女,背过身去,从容地系上腰带。
“好不要脸!”铁钗公主骂道,想起自己见了这人画像后,便对像中人一见钟情,听人说过画中人洁身自保,至今仍是童子之身,且不遇意中人不破身后,更是倾慕钦佩,想着不管鲜卑、中原的男子多是三妻四妾的色鬼伪君子,独有这人傲骨铮铮,与男女之事上宁缺毋滥,于是便一意孤行要嫁给那人。回想自己的一颗芳心被人糟践,顿觉屈辱,料想回到拓跋部落,兄长为扣下她的嫁妆定会设计叫她嫁给本部落的浪子,越发憎恨眼前这浪得虚名的虚伪之徒。
玉入禅终于从铁钗公主的话里听出那么点不对劲来,“公主,是来捉奸的?”他又没成亲,捉他的奸做什么?要抓不该去抓金蟾宫的吗?
“全子规城都知道金家少爷是本公主的,你还敢当着本公主的面狎玩妓子!”铁钗公主冷笑一声,“拿我的双锏来!今日本公主就叫你知道,我们鲜卑人,也不是你这汉人男子想愚弄就能愚弄得!”
“公主,金小姐那……”
“无妨,金姐姐是讲理的人,她说过,对这种改不了吃、屎的人,就得打!”铁钗公主手握双锏,双目冒火地一步步向玉入禅走去。
☆、第191章 入禅
好泼辣的小娘皮,这么刁钻不讲理的小娘皮要嫁给金蟾宫……金蟾宫那小子还真是有福气,玉入禅心内嫉妒起来,只觉得所有合他眼缘的女子,最终都会花落别人家。
“公主是不是误会了,我招妓,跟公主嫁人有何干系,”玉入禅系好了腰带后,还是十分谦和有礼的,面对铁钗公主的步步紧逼,他慢慢退向了窗口。
铁钗公主听他这话,越发悲愤,父兄无能,母亲病弱,她小小年纪便不得不担起部落里的种种重任,如今兄长个个如狼似虎,她一介女子纵有满腹才华,终不被子民认可,唯有远嫁远离故土,才能勉强挽留些许尊严。不想,不曾远嫁,便又遭人欺辱,“废话少说,看锏!”娇叱一声,便手握双锏冲玉入禅冲去。
疯子!疯子!玉入禅不肯跟铁钗公主一般见识,避让之后,待要从窗口跳出去,瞥见窗外一片地上满是宴乐嬉戏的人,唯恐跳出去丢人现眼,赶紧将窗户关了,肩上挨了一下,顿时着恼了,但铁钗公主不是阿烈,虽恼了,却还得跟她讲理:“公主怎能无缘无故地打人?我跟你非亲非故,公主莫名其妙上门打人,未免太过荒唐了!”
铁钗公主闻言顿时呆住,潸然泪下道:“你说得是,你与我非亲非故,被你欺骗羞辱,也是我蠢笨,自取其辱。”
玉入禅怔住,只见两行清泪从铁钗公主深邃的美目中流出,滑入面纱,再看不见踪迹,他不由地想,莫非,这也是个有苦难言的苦命人?“公主,在塞外的金家人对你评价甚好,你何愁嫁不到中原去?公主且放宽心,金家蟾宫,必会娶你为妻。”
铁钗公主脸上的面纱脱落,露出梨花带雨的一张俏丽面孔,破涕为笑道:“果真?”
“果真!”玉入禅素来不把美女放在眼中,可此时却也不由地多看了铁钗公主一眼,忽地腿上挨了重重一下,忍不住屈膝,肩上一沉,却见铁钗公主已经把一只锏架在了他脖子上,揉着腿,他不由地骂了一声:“小娘皮!”
铁钗公主冷笑道:“你这下三滥的臭流氓!也不撒泡尿照照,本公主会为了你流泪?”将一只铁锏丢给婢女,用手背擦了下脸,又落下一滴泪水,厉声道:“你这混账,无耻至极!”翻来覆去,总是这几句骂人的话,一时情急,扭头问婢女:“钟嬷嬷还说过什么羞辱人的话?”
婢女连连摇头。
想来也知道那钟嬷嬷是朝廷给郁观音的陪嫁,也不是市井泼妇,哪里有那么多骂人的话教给铁钗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