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心连忙出了明华宫。
用午膳时,裴昭颜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几日需要忙的事情还挺多的,肯定没工夫想皇上了,她便放下心。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又给自己找了件事——十日内画出三幅画像。
趁着工匠们还没来,裴昭颜三下五除二用了膳,马上铺了宣纸开始作画。
蓝玉怕她又伤神,趁着磨墨的工夫和她逗趣,裴昭颜笑的前仰后合:“你怎么这么多鬼主意,不如去茶馆做个说书女先生!”
“娘娘又打趣奴婢!”蓝玉哼了一声,余光瞥见橙心进来了,忙道,“娘娘,匠人们过来了。”
这么快?裴昭颜放下毛笔,请众人进了正殿,她粗略看了看,大约二十位匠人,幸好正殿大,不然还真装不下。
“娘娘放心,您的明华宫便是奴才们负责修缮的,畅音阁自然也不在话下。这是奴才们熬夜赶出来的图纸,您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
裴昭颜接过来看了一眼,好奇的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要修畅音阁?”
“自然是皇上的吩咐。”
裴昭颜哦了一声,皇上什么都帮她想好了,不由得有些雀跃,她又认真盯着图纸瞧了两眼,道:“便按这个来吧,我只会画画,这些还是该交给你们做。”
为首的匠人甚是惊奇,哪个主子见了图纸不指点几句,卖弄卖弄文采。这位晗妃娘娘也算是半个内行人,却一句也不提,可真是轻松。
想了想,他还是多问了一句:“娘娘对壁画与屏风之类的摆设有何高见?”
裴昭颜思索一阵,一时兴起道:“不如我来画屏风吧,不知畅音阁需要修多久?”
“畅音阁规模不大,工程也不繁杂,约莫三个月的工夫。”匠人恭敬回答。
裴昭颜让蓝玉送他们回去,留下橙心问话:“他们都是预先准备好的,你一过去他们便跟着来了?”
“是,说是皇上早就选好的匠人,就等着娘娘有空的时候召见了。”
“皇上什么都给我准备好,那我忙什么嘛!”裴昭颜哼了一声,脸上却带了笑。
橙心打趣她:“娘娘不是把屏风的活计揽下来了吗?皇上肯定也算到了。”
“不过画像之事又要拖一拖了,”裴昭颜思索片刻,“现在便去找一些精致的边框和底座吧,还有纸绢,我得开始准备了。”
一直忙到晚上,裴昭颜很累,眼睛也酸酸的,梳洗完毕,她让蓝玉和橙心去外间歇着,自己找诃子,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她没办法,只好喊道:“橙心、蓝玉,有没有看见我的诃子?”
两人连忙过来帮着找,找了许久依然不见踪影。
“诶,真是奇怪,我前日不是还穿着的吗?”裴昭颜也不困了,甚是有精神的继续寻找。
“娘娘,不如换一件吧,这样找要找到什么时候。”蓝玉连忙劝道,“您忙了一整日了。”
又寻了一会儿,裴昭颜终于放弃了,她不情不愿的换了个诃子,道:“我喜欢那个,明日麻烦吴尚宫再做几件吧。”
躺到床榻上,裴昭颜连祁淮也顾不上想了,满心都是那件离奇失踪的诃子,那件是穿着最舒服的!颜色她也喜欢!
到底去哪儿了呢?
殊不知诃子如今正被祁淮拿在手上,他认真的看了两眼,正想收起来,秦梧却忽然闯了进来。
他抱拳行礼:“皇上,末将有要事……”余光瞧见一抹粉,他眼前一亮,“皇上,您拿的什么东西?”
祁淮忙不迭的收起来,烦躁道:“何事?”
秦梧知道自己又多管闲事了,他清清嗓子,道:“末将想请一日假,宋医女来……”
“这便是你说的要事?”祁淮冷哼一声站起身,“老老实实回去待着,朕说过,除非断手断脚,你不许出军营。”
秦梧哭丧着脸:“皇上……”
祁淮懒的听他废话,直接把他轰了出去。批阅了会儿奏折,他起身看了眼升高的月亮,这才吹了灯歇下。
他把藏在一旁的诃子掏出来放在身边,像是裴昭颜也在。
不过一日而已,他便已经开始想她了。
祁淮抚摸诃子的花纹,想起那日掀开被子瞧见的春光。她的双腿叠在一起,诃子褪到大腿处,再往上便是盈盈一握的细腰,他昨晚才碰过的,像蒙着一层白纱的玉石。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好去想她娇艳的脸,想她最初带给她的悸动,侵入四肢百骸的情潮终于褪了些。
他原本只是喜欢她那张一眼便能让他记住的脸而已,没想到居然一直宠到现在,连圆房也要她先点头。
祁淮叹了口气,一国之君做成他这个模样,可真是……
“皇上,急报!”
祁淮坐起身,把诃子盖住,边点灯边沉声道:“进来!”
……
次日清晨,裴昭颜躲懒不想起床。昨日李公公没有过来,想必是没什么要送过去的,不知道今日会不会过来呢?
她翻了个身面朝外侧,还嫌不够,索性直接睡到祁淮平日睡的地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正想睡个回笼觉,蓝玉急匆匆的拿着衣裳跑过来:“娘娘,李公公过来了!”
裴昭颜自然没了睡觉的心思,匆忙梳洗之后,她提着裙子往外跑,迫切又紧张。蓝玉追不上,只好在后面喊:“娘娘,您走错了!李公公在正殿!”
她又连忙转了个弯往正殿跑,终于到了地方,她扶着门框喘了口气,道:“李公公,皇上……”
“皇上派奴才来看看您,”李德福笑容满面的打断她的话,“娘娘可安好?”
裴昭颜颔首,意识到自己的兴奋,她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抿了一口,终于压下心里的情绪。只是李公公身后怎么有两个陌生的太监?她好奇的问:“这两人是谁?小安子去哪儿了?”
“这是奴才新收的徒弟,圆脸的是小平子,方脸的是小德子,”说完他的脸变得飞快,一人踢了一脚,“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娘娘行礼!”
两人忙行礼,裴昭颜笑着摆摆手:“小平子我倒是有印象,上次去御膳房跑的最快的那个。”
“娘娘记性真好!”小平子脸圆圆的,笑起来瞧着却有股机灵劲儿,让人见了便喜欢。
可是裴昭颜还是更关心小安子的去向,又问了一遍。
李德福见她实在想知道,思虑片刻才道:“娘娘,小安子的嘴是个把不住门的,犯了皇上的忌讳,被奴才抽了几鞭子,打发到浣衣局去了。”
“皇上的忌讳?”裴昭颜抿唇没多问,让蓝玉把跌打损伤的药膏拿过来,“这个药膏让他用着吧,犯了什么忌讳先不说,不能因为说错几句话便死了。”
“娘娘心善,奴才替小安子多谢娘娘。”李德福行了个礼,又问,“听闻娘娘在整修畅音阁,进度如何?”
“昨日我看了图纸,想必今日便要动工了。”
李德福笑着回道:“听说娘娘要亲手画屏风,皇上肯定也盼着一饱眼福呢。”
他提到了皇上……裴昭颜把这几句话用心记了下来。眼见着李公公要走,没有提送信一事,她忙喊道:“我想给皇上递封信,不知公公能不能送过去?”
“这……好吧,奴才晚上派小平子过来取。”李德福故作为难道。
裴昭颜欢喜的谢过他,又拿出一个玉扳指给他,这才把他送出明华宫。
“娘娘,您怎么给李公公送礼?”蓝玉看不明白,“从前没送过啊。”
“嘿嘿,演戏自然要演全套。”裴昭颜神秘一笑,“走,用膳去。”
用了膳,她神清气爽地把画画好了,又在一旁画了几株相思子。她画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想撕掉却又舍不得。
那就在畅音阁附近种些相思子好了,也不算是骗皇上。裴昭颜有些脸红的摸摸那几颗红豆,可是墨迹未干,她的手指染上一片殷红。
拿着画儿左瞧右瞧,她郁闷的叹了口气,皇上还能看出来这是红豆吗?
第47章 回信
斜阳余晖,交织成画。
“娘娘,李公公吩咐奴才来取信。”小平子点头哈腰,又小心翼翼的问,“娘娘画完了吗?奴才不着急。”
裴昭颜一笑,亲自递给他:“别这么拘谨。对了,我还给皇上准备了些栗子糕,一会儿便好,你先等等。”
小平子忙双手接过来,圆圆的脸上带着笑,瞧着喜庆极了。
左右无事,裴昭颜便和他闲谈起来:“你几岁了?瞧着比我还小。”
“奴才十七岁,”小平子脸上的笑意减淡了些,似是想起曾经的凄苦,“奴才家穷,刚入宫半年,宫外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幸得李公公提携,奴才才有了盼头。”
“十七岁?你瞧着瘦瘦小小的……”裴昭颜抿唇,“不过半年便能在皇上跟前露脸,你也挺有本事。”
她有些心疼,恰巧蓝玉送上了栗子糕,她拿了几个递给他:“你也吃几个。”
小平子连忙双手接过,作揖行礼,千恩万谢的走了。
“宫中的人都是可怜人,”裴昭颜长叹一声,又问橙心和蓝玉,“你们可有受什么委屈?”
“娘娘最是心善,您不知道,旁的人都盼着过来伺候您呢。”蓝玉嘻嘻笑,“明华宫的人一出去,哪个不是鼻孔朝天?”
“那也不能仗着明华宫的名号欺负旁人。”裴昭颜叮嘱道。
橙心神色一凛,忙行礼:“是,奴婢这就去敲打一番。”
裴昭颜便又闲下来,神色恹恹的用了晚膳,研究了一会儿匣子,梳洗过后便躺在了床榻上。
不知道皇上现在有没有睡呢?她托腮翻看着话本子,心里却全是祁淮的影子。他有没有收到画,有没有嘲笑她,有没有想她呢?
她掐着手指算了算,还有八日,八日后便是除夕前夕,若是回不来,便是除夕那日回来了。裴昭颜翻了一页话本子,一目十行的看完,却一个字都没记住。
她是得了相思病吗?
裴昭颜轻手轻脚下了床榻,推开窗,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她双手合拢,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希望皇上平安归来。
远在京郊的祁淮也望着月亮,他刚与秦梧比试了一场,两人满头大汗的躺在草地上。
“还来不来?”
秦梧抹了把汗,气喘吁吁道:“皇、皇上,不比了,末将再、再好好练练。”
“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上战场,敌军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祁淮却声音平稳,还有空教训他,“从明日开始,加练半个时辰。”
“皇上,要打仗了吗?打仗带着我?”秦梧也不喘气了,他双腿一踢,翻身坐起来,期盼的看着他。
“或许……”祁淮模棱两可道,“你好好练便是,过几日朕把你派到你兄长麾下。”
“是!末将听令!”秦梧撒欢儿似的跑远了。
祁淮又看了会儿月亮,刚坐起身,便有侍卫往这边走,抱拳道:“皇上,皇宫来信了,还有一盒点心。”
他接过来往驻扎的帐篷里走去。
点了灯,他仔细检查了火漆,又瞧了眼信封,上面一个字都未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