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贵妃和汪淑妃抬头看着白萌,半晌,瘫软在地,再不敢说话。
白萌冷笑一声,视线移到李氏二妃身上。
李氏二妃忙俯身,不敢抬头。
白萌道:“李氏一族也不老实,不过既然汪氏都放过了,李氏和汪氏一样惩罚就成了。陛下一向仁慈又公正。”
李氏二妃哽咽道:“谢陛下宽恕。”
这次她们是真的哽咽了,只是不知道这哽咽是因为感动还是伤心。
白萌道:“你们知道陛下是宽恕了你们就好,别起什么不好的心思。现在陛下见不到你们,才没有表现出厌恶。你们在太后宫里和诚王眉来眼去的事,你们真当陛下不知道?这宫里的事,陛下哪件不知道?”
这次四妃真的跟被一盆冰水当头淋下,从心底凉透了。
她们张嘴想要辩解,但抬头看着白萌讽笑的神情,又神情灰暗的低下头。
是啊,正如皇后所说,这宫里,皇帝什么事不知道?太后召诚王入宫,她们四妃陪同,在场还有许多宫人。
只是那时候太后太嚣张,她们也被所谓诚王会登基的谎言迷了心智,一心想博得诚王好感,好提前抢一个宠妃,甚至正宫皇后的位置。
现在梦醒了,碎了。一切的自欺欺人,都该破碎,该醒来了。
之前她们一直下意识不去想这件事,她们认为自己什么都没做,她们也的确还是完璧之身。
但如今白萌提起,她们才意识到,便还是完璧之身,她们在宫里和诚王调笑的事,已经足以让她们一辈子待在冷宫。
所有以为可以东山再起的念想,早就随着她们跟随太后的脚步,听信太后的大话空话时,就已经没可能了。
这时候四妃心里惶恐不安悲伤绝望的同时,又升起深深的怨恨。
她们怨恨太后不顾规矩将她们召进宫封为妃。若不是太后如此操作,她们没可能进宫,只会各自嫁人。以她们当时家族的鼎盛,找一个四角俱全的好人家绝不是问题。她们将有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一进门就是当家太太。
比起现在,被一顶小轿接进宫,直接被皇帝厌恶,人生还未绽放便已经零落成泥,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都是太后……若不是太后……
“既然陛下免了你们的罪,你们就感恩戴德的老实过下去。宫里不缺你们的份例,你们作为四夫人,该有的还是会有的,饿不着冻不着。”白萌道,“现在给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伺候好太后。虽然陛下深深厌恶太后,但她毕竟是太后,若又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陛下和本宫都觉得麻烦。听到了吗?”
四妃声音颤抖道:“妾身遵命。”
白萌轻轻点头,道:“既然知道了,还不快回长寿宫去伺候着?”
四妃神情恍惚的站起来,离开了凤宁宫。
走出凤宁宫的门口,被那大太阳一晒,她们突然清醒了,但又好似更恍惚了。
阳光很晒,晒得人脸发烫。但她们的心却跟堕入了冰窖似的,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四妃双腿颤抖着,一步深一步浅,跌跌撞撞的朝着长寿宫走去,被宫人提醒了之后,她们才乘上各自的小轿。
白萌待这四人离开之后,畅快的打了个哈欠。
七叶道:“娘娘若是困了,再睡一会儿吧?”
白萌摆摆手,道:“给本宫泡壶浓一点的茶,陛下该下朝了。顺便让小厨房熬好凉粉,最近陛下老是吵着要吃凉粉,给他做好了晾着,待他回来了,就能调味吃。”
七叶一一应道,先去茶水房,然后去小厨房吩咐。
秋嬷嬷道:“娘娘,太后晕倒,您可要去看看?”
白萌道:“看什么?看那四妃拙劣的演技?那李氏二妃也是蠢笨,本宫本已经将她们从太后身边摘了出去,她们非要去招惹汪氏二妃,现在被太后一道懿旨召到身边伺候,想逃也逃不开。现在她们倒是不想理睬太后了,但这是不想理就不理的吗?”
便是她们想对太后下毒手,也顶多像现在这样气一气太后,真动手是很难的。太后身边都是小皇帝的人,小皇帝仁慈,吩咐太后身边的人不可慢待太后,太后本该有的一应俱全不说,对太后饮食汤药也严格把关,定让人没有钻空子的余地。
虽然小皇帝的确是仁慈,但在白萌看来,这对太后、对四妃而言,大概是真的残忍了。
太后现在瘫痪在床,每日骂骂咧咧,精神都出现异常了,还不如死了吧?而对四妃而言,只要太后一日不死,她们就一日不能搬离长寿宫。
虽说这辈子肯定不得宠,但占着四夫人的名号,拥有四夫人的份例,再独居一宫,这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但被精神异常的太后日日折磨,她们恐怕也要精神异常了。
这不是,她们已经思考着怎么对太后下毒手了?
小皇帝这一招啊,看似仁慈,实则真狠毒。
卿昱:不我不是我没有(惊恐脸.jpg)。
下朝正坐在马车上往凤宁宫赶,心里惦记着今中午吃什么肚子都饿扁了糕点甜腻不想吃的小皇帝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一脸自信道:“肯定是萌萌想朕了!”
嗯……这句话,其实也没错。
—————————————————————
卿昱回到凤宁宫,一边吃着酸辣凉粉,一边瞪圆眼睛听着白萌说起今日四妃来的事。
卿昱凑上前,让白萌替他擦了擦油腻的嘴唇之后,道:“若萌萌觉得麻烦,待太后去了之后,让那四女出家得了。”
反正群臣都知道四妃曾经跟着太后在长寿宫纵情享乐,长寿宫甚至还有留宿外男,诚王也经常在那里留宿,便是她们没什么,也能说成有什么。去皇恩寺出家,还能落个好名声。
“也没什么麻烦。”白萌无所谓道,“留着她们,也算有趣。你也好不容易适应她们,新来些女的,天天变着法子想着往你身上扑,你能受得了?”
卿昱想了想,然后一脸惊恐的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白萌无奈笑。卿昱虽然现在活泼多了,但对陌生人,特别是陌生女人的不适,还是一点都没好。
最近又忙,她心疼小皇帝,都没怎么折腾他。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肉。
真不知道杀戮果决的她,怎么就变得如此心软了?会如此体贴人了?
看着卿昱凑过来讨好笑,白萌心里叹口气,强打精神听卿昱对朝堂上的抱怨,为他出谋划策。
卿昱说了一会儿,见白萌神色疲惫得很,忙闭嘴让白萌去休息。
听说女子月事期间就会身体不适,没想到白萌这从天上下来的仙人也会。这难道是用了人类身体的缘故?
卿昱顿时心疼极了。若不是为了他,白萌何苦受这种罪?
这么一想,卿昱也没心情继续看折子。他占了七叶的位置,一边给白萌揉肚子,一边绞尽脑汁说些密探探来的各府丑事,给白萌当笑话听转移注意力。
白萌来月事时并没有疼痛,只是略微有些疲惫。这疲惫还大多来自于好久没处理类似于政务这种麻烦事,导致身体犯懒。
但看着卿昱这么心疼这么殷勤,白萌还是笑纳了。
她就喜欢看着小皇帝围着她转悠。
长寿宫里悲风凄雨,凤宁宫却到处弥漫着粉红泡泡。这一对比,显得四妃更凄凉了。让人不免同情啊。
————————————————————
过了几日,卿昱见白萌精神好起来了,就拉着白萌去踏青。
春日早已经到来,今年春雪之后,居然在回暖后又来了春雨。这一年开端难得的风调雨顺,不仅百姓们高兴,大臣们也喜笑颜开。谁都认为,这个国家连年的灾害终于要结束了。
这一年内肃朝政,外御敌寇,毫无存在感的皇帝突然一鸣惊人,现在连风雨都顺畅了,这让迷信的老百姓们争相传唱,是朝中的妖孽边疆的蛮夷终于被英明神武的皇帝灭掉了,老天爷高兴呢。
只做了些微小的事,便被百姓们夸赞成了打着灯笼难找的明君,卿昱一边挺不好意思,一边又很想继续多听一点夸赞的话,还要拉着白萌一起听。
这权当是跟白萌炫耀了。
上次元宵灯节出宫微服游玩,却遇到了刺客。虽然靠着白萌敏锐的直觉只是虚惊一场,还找到了肃清内政的借口,但卿昱还是虚了好一阵子,现在才鼓起勇气重新微服出宫。
白萌打趣他:“有我在,明弈怕什么?”
卿昱强行辩解道:“朕才不是怕,朕只是怕伤及百姓!”
白萌道:“是是是,明弈最体恤百姓,不忍百姓在混乱中受伤。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卿昱哼了一声,迈动大长腿跨上了马车,然后将手伸向白萌。
白萌握住卿昱的手,接力上了马车。
这马车很是低调,就像是出宫办差的人乘坐的一样。他们先要去荣王府,抓几个壮丁给他们当向导,然后再决定去哪里玩耍。
荣王府突然接到帝后拜访的消息,很是慌乱了一阵子。幸得先帝曾经也喜欢来这么一出突然袭击,虽然隔了好几年,荣王府还是有条不紊的将帝后来访的消息掩饰了下来,低调的接驾。
荣王可不管皇帝在一旁,他拿手中正在把玩的如意轻轻敲打白萌的脑袋,道:“萌儿你真是调皮!就不知道先差人给外祖父说一声?要是外祖父府中正好有客人怎么办?”
白萌俏皮道:“那就吓他们一跳。”
荣王想了想,点头道:“那下次你提前说好,外祖父去邀几个老伙计,你来吓他们一跳。”
白萌眯眼笑道:“好嘞!”
荣王妃给荣王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结果荣王愣是没看到。
荣王妃心里头很累。皇帝陛下近来越来越有威严,越来越有先帝之风了。自家那傻丈夫这样不识尊卑,小心被皇帝记恨。
虽然她也想多和白萌说几句话,但也要顾及皇帝陛下啊。
至于卿昱,他正在走神中。
他为什么走神呢?因为正在想等会儿去哪玩。
被白萌宠着宠着,从来没有过童年的卿昱提前返“老”还童,心性亲所未有的活(跳)泼(脱)。
此次出宫,他就是想带着白萌玩。老是待在宫里,白萌不嫌闷,他都闷了。出京太费工夫,沿路耗费巨大,不可轻易出巡。但在京中玩耍,总是可以的。
荣王和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打趣了一会儿后,终于想起来这还有个皇帝被晾在一旁。
他道:“陛下要去哪里玩?京城臣熟得很,保准陛下玩的开心。”
卿昱回过神来,道:“听闻京城有一条古玩书画街,贩卖着各式真真假假的古物,还有不少落魄书生在那里卖字卖画?”
荣王笑眯眯道:“那里啊,臣经常去。那里的东西虽不一定比得上宫里用的精美,但也有其别致的地方。陛下尽管挑,臣给你付钱。”
卿昱失笑:“这怎么好意思麻烦王叔?”
荣王道:“不麻烦不麻烦,别的人想给陛下买礼物还没机会,就当是给臣一个阿谀奉承的机会如何?”
卿昱想了想,道:“朕就当是长辈给晚辈挑礼物了,那就不客气了。”
荣王被卿昱这番话说得通体舒畅,连连拍胸脯说多贵都买,然后转头看向荣王妃。
荣王妃嘴角抽搐的点头,道:“王爷看着我干嘛?给陛下和娘娘花钱,我可能反对吗?”
荣王嘿嘿笑,道:“这不是家里都是夫人管嘛,总要经过夫人同意才是。”
荣王妃被荣王这记马屁拍得心里高兴,决定不计较之前荣王忽视她眼色的事,道:“王爷折煞我了。我这就让人开库房。”
荣王妃对白萌道:“娘娘有喜欢的,一定不要不好意思说,我会让你外祖父带够钱,娘娘有什么喜欢的就买。”
白萌道:“我哪会和外祖父客气?”
荣王妃笑道:“就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