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昱心中自我安慰道,到时候让汪益推荐些人选。汪益想必对底下谁会做事心里有数。而且推举的人也是他孙子将来的人脉,他定不会马虎行事。
想要了将这个麻烦事踢给谁之后,卿昱心情好了些。他让荣王和仲存退下慢慢叙旧,自己带着白萌回凤宁宫休息。
这段时间他累坏了,得抱着白萌好好撒撒娇才是。
白萌等荣王和仲存退下后,牵着卿昱的手笑道:“我担心荣王出宫会被镇北侯揍。”
卿昱失笑:“好歹是你外祖父,别这么幸灾乐祸……哈哈哈哈,朕也觉得王叔会被揍。”
小夫妻两相识大笑,那幸灾乐祸的样子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怪不得许多人说人生活在一起久了,相貌会越来越相似,这就是夫妻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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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存深一脚浅一脚离开暖阁,荣王还在一旁叽叽歪歪说个不停。
仲存终于忍不住对他甩了脸色:“兄弟兄弟谁和你是兄弟?你姓卿我姓仲!”
荣王用自己满是褶子的脸做出一副委屈模样,仲存差点吐出来。
以前荣王还年轻的时候,那张英俊的脸做出委屈模样还只是让仲存无奈之余哭笑不得。这长满褶子的老脸还做这模样,简直令人反胃。
仲存很不高兴的开始翻旧账,从过去荣王怎么坑他,然后说到这次在皇帝面前又说了什么让他为难的话,还好皇帝心胸宽广不计较。
荣王眼睛看天,很不雅观的用手指掏耳朵。
仲存:“……打一架吧。”
荣王继续掏耳朵:“你当我傻啊?别说我功夫闲置了十几年,就是十几年前我也打不过你。”
仲存:“……那我揍你吧。”
荣王还在掏耳朵:“呵呵,你是侯爷我是王爷,你敢揍我,我立刻去皇上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你不遵尊卑。”
仲存嘴角一抽。md以前也是这么说,现在也是这么说,一点长进都没有!
仲存呵呵笑道:“好啊,我先不遵尊卑,然后你再去闹好了!”
荣王立刻轻车熟路的脚底抹油跑掉了:“本王有事,先回王府了。”
内侍在后面追:“王爷!王爷!小心路滑!”
其实内侍潜台词是,请不要在宫闱跑动,这样不符合礼仪。但是……算了,荣王在先帝时候都到处乱跑,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但是如果滑到了,问题可就大了。
仲存看着荣王老当益壮绝尘而去,跑得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嘴巴张得老大。
内侍笑道:“侯爷,侯爷,回神呢。荣王爷从前就是这样,侯爷应该习惯了才是。”
仲存收回自己差点脱臼的下巴,回过头看着两鬓已白的内侍,道:“黄……公公。”
黄立笑道:“当不得侯爷一声公公。侯爷快走吧,起风了,天凉。”
仲存看着这个自先皇在世时就跟着先帝的太监,想起了当年这太监跟在先帝身边,挥舞着大刀和他一起抢人头的日子。
虽然是太监,但是武艺和胆量,都比一些有子孙根的男人强多了。仲存不止一次感慨,若黄立不是个太监,定能成为一员悍将。
先帝身边许多内侍,都上过战场。毕竟先帝是一个戎马半生的马上皇帝。这对于非开国之君而言,十分奇特了。
这些内侍有的葬身沙场,有的早早伤病离世,还有在先帝去世的时候自请陪葬,以及在新帝继位之后出宫荣养的……
仲存问道:“当年……留下的老伙计,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在宫内?”
他想给兄弟们送点来自北疆的药材毛皮,如果还在宫内的话,他得先给皇帝打招呼。
黄立摇头:“都在宫外,侯爷若看得起,他们随时欢迎你去。皇上是个好人,咱们本该为陛下守灵,他却将咱们留在境内荣养,还随时召进宫问咱们的生活。他们都想继续伺候皇上,可惜已经老了。洒家最年轻,身体也最好,还能伺候皇上一阵子。”
虽然现在他伺候的是皇后,担任的是凤宁宫太监总管的位置。不过伺候皇后和伺候皇帝也没差了。
第46章
黄立送仲存出来,是卿昱允许其和仲存叙旧,外加提点仲存几句。
“陛下很心软,镇北侯只要不要对不起大承,就可放心。”黄立最后总结道。
仲存眼皮子跳了一下。他回来之后发现朝臣被清理了小半,这还能叫心软?
黄立露出神秘的微笑:“朝中之事,侯夫人应该知道一些,侯爷大可问过再说。洒家就不多言了。”
仲存忙谢过,然后塞了银子给黄立。黄立没像前一个内侍那样推脱,淡定笑纳了银子。
他们这些内侍,能收谁的银子,不能收谁的银子,心里都有数。如他这种大太监,回去之后收的礼,都是要回禀上头主人,让主人家心里有数的。
他们能泄露哪些话,上面都心知肚明。这些钱不收,被他们传话的人也不会相信话里的真实度不是?
不过上头都是很宽和,这收的礼钱一般都是自己拿了,不会要求上交。
虽然黄立也不会缺这点银钱。不说先帝时期他立下汗马功劳,得了多少赏赐。就说那奇特的白皇后,手上就是个宽泛的。
比起银钱,他更喜欢白皇后让人制造出来的各类新奇玩意儿。
人老了,就喜欢个稀奇。
黄立笑眯眯的准备回凤宁宫。
这时候,帝后应该已经起驾回凤宁宫了才是。他这个凤宁宫总管,也得赶快回去伺候着。
帝后都离开了,宫宴很快就结束了。
仲存怀揣圣旨,忧心忡忡的回到镇北侯府,看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妻,两人看着对方皆白了的头发,忍不住双双老泪纵横。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安全回来了就好。”镇北侯夫人傅氏哽咽道。
仲存不断点头:“回来了,夫人,我回来了。”
镇北侯两嫡子,一庶子都垂首立在一旁,悄悄垂泪。
全大承都在关心仲存能不能获胜的时候,只有镇北侯府的亲人还会同时关心,他能不能安全回来。
“进来吧老爷,别站在门口了。”傅氏用帕子轻轻擦拭眼泪,微笑道,“朝中发生了许多事,我跟你细细说道。还是你先休息下,明日再说?”
仲存也擦了眼泪,勉强笑道:“今天说。我也有事要跟你们说。”
仲存进府之后,遣退旁人,只留傅氏和三个儿子在书房,拿出了怀里的圣旨:“你们都看看吧。”
傅氏扫了一眼,就神色淡定的将其交给儿子,道:“陛下果然是看重老爷的。”
仲存苦笑:“是看重吗?”
傅氏点头:“当然。老爷也不需太过小心谨慎,此事对老爷并无坏处。我从娘家得知,以后这事,满朝文武都会参与进来,待他们都参与之后,老爷便是国武监的祭酒,也不会被猜忌。每朝每代的国子监祭酒,也没有受到猜忌的。拉帮结派,不是这么算的。”
仲存叹气,道:“希望如此吧。圣旨我已经接了,便是后悔,也没用了。”
说着,仲存拍了一下桌子,狠狠道:“荣王那老匹夫!十几年了!还是给老夫挖坑!”
傅氏失笑:“荣王爷又做什么事了?”
仲存气愤的将宫里之事复述了一遍,最后绘声绘色的描述了荣王脚底抹油逃走的那一幕。
已经看完圣旨的三个儿子嘴角都在抽,傅氏则笑得直不起腰:“荣王爷还是那样啊。”
仲存气得又拍了两次桌子:“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就算陛下宽厚,当着陛下的面说先帝小气,说咱们为了躲避先帝猜忌假装闹翻……这、这能说吗?他究竟有没有脑子?!”
傅氏笑眯眯道:“荣王爷虽说看着糊涂,实际上心里门清着。不然他也不会至始至终被先帝深深信任。便是没了军权,他也掌着宗室大权,满朝文武谁敢惹他?荣王爷既然如此说,想必是确定陛下不会再在意的缘故。说不定他故意在陛下面前说这些,好让陛下知道你和他心中坦荡。就是先帝,难道他看不出你两是假装决裂吗?”
仲存叹了口气。
先帝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他只是要自己和荣王做出决裂的样子,以表示忠心而已。
“罢了,不说这事了。”仲存不想再提荣王,提出来就是一肚子气,还是陈年怨气,“这次我回朝,朝中真是大换人啊。连右丞相都……我怎么记得,右丞相对陛下忠心的很,就是贪了些银钱,也不该罚得那么重。倒是左丞相……”
“老爷慎言。”傅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眉间含着薄怒道,“若是老爷知道了右丞相做了何事,就不会认为陛下罚得重了。”
仲存想起黄立说的话,便认真道:“可是有什么内情?”
傅氏点头,从正月十五帝后遇刺时说起,说到这些被杀被贬的大臣累累罪状:“陛下顾忌北疆正在交战,为了稳定军心,才以贪污的罪名将这些人处理了。我只知道这些,具体的,老爷可以拜访荣王爷。”
仲存立刻道:“不!我宁愿叨扰大舅哥,被他酸,也不愿去见荣王那个老匹夫。”
傅氏忍不住笑。
她是诗书之家,大哥乃是如今礼部尚书,对礼仪一板一眼刻进了骨子里。虽然他与自家老爷相处并无问题,只是每当看到老爷稍稍粗鲁了些,总忍不住唠叨。
别说老爷,就连她都有些受不住。
笑过之后,傅氏还是劝道:“老爷还是去拜访荣王爷吧。毕竟这国武监的事,老爷还要和荣王共事。应早作商量才是。”
仲存那脸色,跟吞了苍鹰似的,半晌,才缓过来。
“怪不得黄公公说陛下很是仁慈,这的确是太仁慈了。”仲存道,“私通鞑靼,收受鞑靼贿赂,还刺杀帝后?这一条一条,爆出来,别说动摇军心,连大承的民心都会动摇了!没想到、没想到甘修居然是这种人?!”
傅氏道:“听大哥说,陛下在朝堂说甘修没有叛国之心,只是贪了些,蠢了些,狂妄自大了些。但无叛国之心不代表这不是叛国之举,不代表这后果不严重。陛下还说,甘修忠于君王但不忠于大承,汪益忠于大承但不忠于君王。轻君王重社稷,因此他要斩了甘修,保全汪益。我也只是听了转述,具体的事,老爷还是问问荣王……”
看着仲存脸色又变差了,傅氏改口道:“或者大哥吧。”
仲存点头。
重社稷,轻君王?这是君王口里会说的话吗?这新君,还真的有点奇怪啊。
仲存抬头,发现自己三个儿子眼中都闪烁着激动和崇敬的光辉,把他吓了一大跳。
“咳咳,你们怎么了?”仲存干咳两声。
三子互相看了一眼,仲存嫡长子仲谷拱手道:“儿子因陛下之言,心有所感。”
另两人不断点头。
“陛下高德,实在令读书人感激涕零!”
“有幸辅佐如此君王,实令人恨不得肝脑涂地!”
看着三个一副现在就要为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儿子,仲存悲哀的发现,三个儿子不但都不和他一样学武,一个个都成了跟他大舅哥一样的酸儒文人,连谨小慎微这一点也没学到自己,而是学到了大舅哥满心的大道理,一根筋。
他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家中无长辈,儿子全靠大舅哥教导。可这教导出来,都快跟大舅哥一个模子了!他现在回来纠正,还来得及吗?
仲存心里苦,仲存想把荣王打一顿。
荣王:干老子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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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存在烦恼的时候,与此同时,还有一人恐怕比他还烦恼。
那人便是汪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