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会儿,陆老爷子真就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而外头陆大姐和陆大姐口中的刘叔已经开始往屋里端菜。
柳三月悄悄求助的看向陆淮,她现在都已经开始在想柳爸进劳改农场是不是跟陆老爷子有关系。
这要是真有关系……
那真是活不下去了,太狗血了,以后要是被柳妈知道,会不会把她扫地出门啊……
怎么办啊!!!
陆淮一看柳三月拧巴成一坨的脸就能猜到柳三月在想些什么,他心中好笑,抿唇笑了笑,桌下的手安抚的捏了捏柳三月的手,示意柳三月安心。
怕柳三月想象力丰富的小脑袋领会不了他传达过去的意思,陆淮又凑近柳三月耳边悄声说了句:“收起你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爸向来直接强硬,最不耐烦那些弯弯道道的事情,所以只管部队上的军务,从来不插手政治上的任何事情,这点他还是可以肯定的。
估摸着是岳父当年在京城名气很大,所以连他爸都听过吧,毕竟能进农场的人,很多都是在各自领域相当有名气的人。
柳三月撇了撇嘴,她这还不是担心嘛,他俩都已经结婚了这么多年,如今连孩子都有了,要是两家真有个什么,那可真是没活路了。
让她因为这个离婚,她可狠不下那个心,不离婚又怕家中爸妈心中不好受,这种两难的局面还是永远不要有的好。
不过到底是松了口气,还好不是。
“你们俩这是说什么悄悄话呢?”陆大姐把手中一个盛着裹着红色汤汁的一整条鱼的盘子搁去了桌子中间,突然发声,笑眯眯看向陆淮和柳三月打趣道。
被抓个正着,柳三月尴尬的咳了咳,陆淮倒是不慌不忙,笑着说:“三月说刘叔做的菜太香,她闻着就觉得饿的慌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动筷子。”
柳三月面上一黑,僵笑着默默掐了陆淮桌下的大腿一把,才第一次见家长,不带这么毁她形象的。
后头胖胖的刘叔被夸,倒很是高兴,嘿嘿笑着,笑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儿,“我这一辈子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就这一手菜烧的很是吃的。”
他把手中端着的炖鸡特意给搁到了柳三月面前,还往柳三月面前又推了推,笑的跟弥勒佛似的那般让人心生亲近,说:“喜欢吃就多吃点儿,以后想吃什么也只管跟刘叔说,南北各大菜系,就没有我不会的,就是月子菜刘叔我也会做,保管给你和将来出生的小子养的白胖白胖的。”
陆老爷子慢悠悠睁开了眼,看向刘叔时倒是稀奇的带着一丝笑意,虽然看着不是很明显,“那以后我儿媳和金孙可就都交给你了,有的你操劳的。”
刘叔是真的很爱笑,从进来时就一直乐呵呵的,只见他笑眯眯的直点头,“要得,要得,我家里媳妇儿和两个儿媳还有五个孙子孙女哪个不是叫我养的胖墩墩的,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菜都上齐了吗?”陆老爷子问了句。
“都上齐了。”一旁陆大姐接话回道。
桌上八菜一汤,红红绿绿,很是丰盛,不过也只有那条红烧鱼和炖鸡两道荤菜,其余的都是素菜,便是汤都只是勾了芡的青菜豆腐汤,所以这分量对于五个人来说倒也不算太多。
再加上光秃秃的院子,可以看得出来陆老爷子不是个喜欢铺张的人,平时生活估计更是简朴。
“上齐了就都坐吧,老刘你也坐。”
刘叔仍是笑的何乐,却是摆了摆手不肯坐下,“我就不坐了,我早吃一会儿晚吃一会儿都不影响的。”
陆老爷子板了脸,声音也变得沉重严厉起来,那双锋利的眼就那么气势汹汹的看向刘叔,“叫你坐你就坐,大家这都等着你呢,难道你想饿着我孙子吗?”
这是在说她?柳三月被陆老爷子突然的发威吓得缩了缩脖子。
刘叔却好像一点儿也不怕陆老爷子的臭脸,笑的愈发乐呵,眯着眼说:“成,那我就不客气的坐下了。”
陆大姐拉开了陆老爷子旁边的一把高背椅,笑着跟刘叔说:“刘叔,您坐这儿来。”
刘叔便乐呵呵的过去坐下了,然后陆大姐也在刘叔旁边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陆老爷子等刘叔和陆大姐坐好,拿起了面前的筷子,说道:“都动筷子吧。”
他又用筷子点了点中间的那盘鱼,对陆淮说道:“老二,给你媳妇儿夹鱼,老刘做的鱼不错,还有松仁玉米,多吃点儿,都是对身体好的东西。”
陆淮诧异的看了陆老爷子一眼,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了。”
长这么大,他还真没听过他爸主动说过这种关心人的话。
柳三月愈发不好意思,不过倒是觉得陆老爷子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就是看着严厉吓人些。
柳三月冲着陆老爷子乖巧笑了笑,说了句:“谢谢爸。”
顺便默默把已经放到了她眼皮子底下的那盆炖鸡给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奉上,快九点了,三更实在来不及了。
陆老爷子是一个非常非常值得尊敬的大义角色,只是对于家庭来说他做的不是太好,人无完人嘛,旧时期的大男子主义,而且还是战场下来的,臭脾气更甚,总想把控一切。
但是对家人的爱是绝对不少的。
第111章
陆老爷子面硬话不多,一顿饭下来,除了说了两句让柳三月多吃些的话,别的便什么也没说了。
十年不见,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他们在乡下经历了些什么,柳三月实在猜不透陆老爷子是个什么心思。
也就陆大姐一直絮絮叨叨的问了不少事,不时心疼的感叹两句,还掉了不少眼泪。
吃罢饭,外头天儿也黑了,刘叔早烧了热水,柳三月和陆淮洗漱一番便就去给他们收拾出来的那个屋休息去了。
屋里约摸有个十来平,一米五的木床,已换好了干净的淡黄色床单被罩,上头大片大片色彩艳丽的牡丹花簇拥着,非常之有年代感。
床尾是半新的黑色双开门大衣柜,其中一扇门上内嵌了一块儿不大的穿衣镜,旁边还有一个大衣柜一半高的黑色斗柜,斗柜上有一个小闹钟和一面小镜子。
床的旁边则是扩大过的窗户,面积确实不小,窗下摆着一张铺着格子桌布的方桌和两把椅子。
桌上茶壶、茶杯、水果都有,新鲜的苹果和梨在果盘上堆着。
整个屋子布置的真是温馨舒适又周全,看得出来是相当用心才能收拾成这样的。
柳三月不由想着,看来她和陆淮想住她家去是不大可能的了,这边给准备的这么周全,就是想也开不了那个口。
本来这个时候结了婚不住夫家却住娘家就挺不合适的。
还是先住着,等以后看看再说吧。
乍然从南方回到北方,这一夜小两口睡得都不是很安稳,梦中都觉得又干又燥难受的很。
陆淮起来给柳三月倒了好几回的水喝。
就这么一夜过去,第二天一大早陆大姐便带着请假的大姐夫和周末放假的大宝二宝过来了。
大姐夫也是个话不多的,面相和气,陆大姐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看着很是老实,人瘦瘦的,个头不是很高。
陆大姐个头高,夫妻俩站一处竟是陆大姐还要高出半个头。
大宝二宝不论是样貌还是身高都要更像陆大姐一些,才八九岁的半大小伙子,生的高高壮壮,精神的不得了。
就是有些闹腾,一整天又是追赶打闹又是尖叫咆哮,吵的人脑瓜疼,有时陆大姐看闹的实在不像话,便会呵斥个两句,可是一丁点儿用都没有,俩小子照闹腾不误。
也就吃饭的时候能老实下来那么一会儿,柳三月猜想着应该是因为吃饭时有陆老爷子在。
总之闹闹腾腾又是一天过去,第三天俩人才同陆老爷子打了个招呼,收拾收拾,准备去柳三月家去。
临走前刘叔从厨房里提了满满一桶豆油出来,非常大的一桶,省着点儿足够一家子吃个一年半载的了。
这个时候的粮油分配依然紧张的很,都是金贵东西,就这么一大桶豆油提回娘家,那绝对不是一星半点的有面子。
陆老爷子自是不怎么缺这些的,刘叔也没有请示陆老爷子,直接就自己给做主了,毕竟作为女婿第一次去自己媳妇儿娘家,总得提些体面的上门礼不是。
而在陆家工作这么多年,刘叔是相当了解陆老爷子的,想等陆老爷子自己开窍开这个口,就是进棺材了都等不到。
刘叔把豆油交给了陆淮,代替陆老爷子细细叮嘱着:“去了人家家,可别再跟你平时那性子似的总是端着不爱说话。记得多笑笑、多说些讨喜话儿,眼里还要有活儿,别闲着,多帮着你丈母娘干干活儿。”
陆妈去的早,刘叔又从很早便跟着陆老爷子了,平日里又是做饭又是操持家务的,也算的上是陆家四姐弟的半个妈了。
如今还真就是跟操心自己儿子似的操心着陆淮,深怕陆淮把这第一次女婿上门给搞砸了。
陆淮好脾气的笑着,接过豆油点头应着:“刘叔,我没那么笨,都知道的,你就放心吧。”
刘叔这才些微放心的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把俩人送到了门口,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红旗。
刘叔说:“这是你爸给你们准备的车,坐车去,回来就打个出租车回来,可千万别去挤公交,公交车人多的很,怀着孕可禁不得挤来挤去的。”
刘叔心真的很细,柳三月心中感动,挽着陆淮笑道:“谢谢刘叔,我们都记着了。”
车上有司机,两人上了车后,柳三月说了地址,车便开了出去。
近乡情怯,一路过去,柳三月紧张的直咬唇,那个家她不过才待了几天,还没等熟悉起来便下了乡,这一去就是十年,整整十年,也不知家里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变化大不大。
还有白露那个同厂的对象,俩人谈了都有一年多了,估摸着也该准备结婚了。
还有时夏,已经大到从最早的蚯蚓爬字体到能写出一手漂亮的钢笔字了,而且还从小跟着妈妈在学钢琴来着,据妈妈说弹的不错。
如今她回来,不再是一个只能从来信的字里行间去熟悉这个家的旁观者,她能真切的参与进去,融入进去。
两家相隔不算太远,又没有堵车,车很快便到了柳三月家楼下。
还是十年前的那栋楼,只不过历经十年风雨,变得老旧许多,白色的外墙上染上了油烟灰尘,发乌发黑,一道一道、一片一片,瞧着脏兮兮的。
陆淮扶着柳三月下了车,将车里那桶豆油提了下来,又去前头跟司机说了两句话,司机便开着车走了。
陆淮一手提着豆油,一手被柳三月紧紧挽着,两人进了楼梯间,即便是大白天,外头太阳高挂,阳光灿烂,楼道里依然昏暗逼仄的很。
楼梯又窄又陡,还没有灯,两旁以及拐角堆了不少杂物,甚至还有人把自行车堆这里面,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绊倒。
陆淮不由用柳三月胳膊中抽出自己的手臂,改为搂去了柳三月的腰上,并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慢慢走,小心点儿。”
可能因为是白天,大多数人都出去上工去了,整栋楼里上去倒是没听着什么声音。
柳三月家在三楼,到了三楼,看着面前熟悉的楼道,柳三月顺着记忆里的位置引着陆淮往楼道里头走。
还没等她走到熟悉的那个门口,就听到一声大嗓门的惊喜呼声,“呀!这是三月吧?快让我瞅瞅,是不是三月?是不是三月?”
声音是从柳三月家斜对门这家传过来的,柳三月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那家大门没关,一壮实的大婶从门口小马扎上站了起来,手里还抓着一把带泥的韭菜。
柳三月看着只觉得眼熟,有印象,却因为时隔太久,一时半会儿的真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是谁。
那大婶一脸惊喜,抓着韭菜两步跨了出来,凑到柳三月跟前眯着眼细细打量了两眼,顿时便咧嘴笑的更开,拍手喊道:“没错没错,这可不就是三月嘛,真是大了,模样也变了,大妈我差点儿就没认出来。”
她又是使劲儿一拍腿,“你回来这事儿没写信告诉你妈是不是?你要是告诉你妈了我不能不知道。你这孩子,咋不说一声,你是不知道啊,你妈想你想的哟,天天儿抱着你照片哭,直后悔当初不该放你去乡下,前儿你来信说怀孕了,你妈又哭了好几场呢,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的,这下可好,她可有得欢喜了。”
说着,王彩华好似才看到一旁的陆淮,“对了,这是你男人吧?模样长得可真俊,听说是国清大学的?你妈老跟我夸他来着。一表人才,不得了,不得了,跟你爸有得一比。”
……这位大妈可真热情,柳三月顿时记忆回笼,有了印象,知道这位是谁了。
当初还想让她给她的儿子们补习来着呢,要不是下乡,说不定都躲不过去。
柳三月毫不怀疑她要是不给打断,这位大妈能一直说下去。
“大妈,”柳三月赶紧抚了抚肚子,笑着说道:“去我家坐会儿吧,咱们坐着好好聊聊,可有十年没见了,我还怪想您的。”
王彩华又是一拍腿,懊恼道:“嘿!瞧我这脑子,都忘了你还怀着孕呢,走走走,去你家去,你妈这会儿正好在家,你弟弟也在家,就是白露那丫头上工去了,得六七点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