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很爱木木,可是到头来他才发现,木木竟然在用生命爱着自己。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而自己为什么能如此幸运?
叶淮琰睡不着了。他用胳膊支撑着自己,从床上挪移到轮椅中,悄然前往木木的房间。
这个傻姑娘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晚上睡觉竟然没锁门。叶淮琰只是轻轻拧了拧把手,门就开了。他滑进去,来到床边,轻轻握住女孩的手,借着月光静静凝视她恬淡的睡颜。
如果时光可以永远停驻,他希望是此时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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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文佳木预定动手术的时间。
等到女友被送去做麻醉了,叶淮琰才一边抚摸手腕上的串珠一边问:“医生,你有把握吗?”
医生慎重说道:“如果你想得到百分百的保证,那我告诉你世界上没有哪个医生能做到。我只能说我会尽力。七成把握还是有的吧。”
“如果手术失败了会怎样?”叶淮琰沉声问道。
“如果手术失败,她要么下不了手术台,要么会变成植物人。当然,这都是最坏的结果,稍微好点的话,她的大脑会丧失部分功能,比如无法说话、无法走路,甚至影响智力和记忆力等等。”
医生不会隐瞒这些情况,因为出了事他们付不起责。
看见叶淮琰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医生马上又安慰一句:“七成把握还是很大的。”
是啊,七成把握听上去好像很大,但叶淮琰却无法接受。只要木木有0.001%的可能遭到伤害,他都无法接受。
他滑动轮椅走到无人的角落,把那串手链贴在自己额头,默默祷告了很久,然后才又回到手术室前,问道:“医生,我可以再见我女友一面吗?”
“当然可以。手术中我们还需要你的配合。这种手术很特殊,为了防止误切病人大脑的重要区域,我们会让家属在手术中与病人说话。你做好消毒就可以进去了。”
片刻后,叶淮琰被带入手术室。
他摸了摸女友沉睡的脸,又吻了吻她光滑白皙的额头,然后便把那串琉璃珠轻轻戴回她手腕。
第109章
文佳木摇摇晃晃地走到公司门口,在绿化带的一角坐下。
手机显示此刻是鹰之巢坍塌的五天前,她刚刚确诊脑癌的时候。她又回来了,回到了正常的时间段,不是过去,不是未来,就是现在。
记忆告诉她,她刚刚在车厢里和抢座位的老头和两个老阿姨发生了冲突,还大获全胜。可是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却再也没有了。
她回到了最初的时间段,这是不是意味着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自己已经死了?可是她把琉璃串珠给了叶先生,为什么它现在又回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文佳木不断摩挲着温热的串珠,心里满是疑惑和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解下串珠,贴合在耳边默默聆听。
以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这样做。尤其是在雅雯坚持要帮黄志毅顶罪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晚上都是靠着母亲留在串珠里的遗言熬过了灼心蚀骨的每一秒。
只要用心去感受,母亲的声音就会通过这些珠子,传递到她耳边,让她知道,母亲从未离开过。
然而这一次,听完了母亲的遗言后,文佳木竟然在串珠里听见了叶先生的声音。
这沙哑嗓音里饱含的虔诚,让她的心止不住地颤动着。
“神灵,你能听见我的祷告吗?如果你能听见,那么我用我的余生来祈求你,祈求你给我的木木平安、健康和快乐。如果她能在我的世界里醒过来,我会用我的生命去爱她。如果她在另一个世界醒过来,我希望在那个世界里,会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倾尽一切去爱她。我希望她难过的时候有人安慰,快乐的时候有人分享,孤独的时候有人陪伴。如果那个世界没有我,我希望她忘了我。如果那个世界有我,我希望我能陪她走过人生旅程的每一步。我会一直爱她,像热爱生命一样。我会一直爱她,直到我的灵魂不复存在。”
我会一直爱她,像热爱生命一样。我会一直爱她,直到我的灵魂不复存在……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的这句话,让文佳木失声痛哭。
原来她之所以还活着,是叶先生用余生幸福换来的。他没有想过自己一辈子都无法站立会怎样,正如文佳木没有想过自己死在手术台上再也没有复活的机会会怎样。
他们什么都没有想,这是自然而然做出的选择。只要对方过得好,他们怎样都无所谓,因为你幸福就是我幸福,你快乐就是我快乐。
叶先生,叶先生……
文佳木已悲伤到失语,脑子里除了不断呼唤叶先生,竟然什么都不复存在。
自己死在了手术台上,那个世界的叶先生会怎样?
不能想,不敢想……
对不起,这一次竟然是我抛下你先走。对不起……
文佳木捂住早已被泪水浸透的脸,哭出了声音。她真的好心疼啊!胸腔里密密麻麻像是装满了尖刺。
来往的行人总会朝这个哭得像个孩子一般的女人看上几眼,然后露出同情的神色。大家都在猜测她遇见了怎样悲惨的事,为什么会哭成这样。然而上前安慰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在这个日益冷漠的世界,谁有这个时间去关心别人?
当文佳木哭得头晕脑胀,不能自已时,一道低沉的声音迟疑地响起:“文佳木?”
这声音刚才还回荡在脑海中,此刻却真切地传入耳膜。是叶先生!
在这个世界,叶先生还在啊。不,无论是哪个世界,叶先生一直都是叶先生啊。他们是同一个人!他们的温柔从来未曾改变过!
意识到这一点,文佳木连忙抬起头,眨着泪光闪烁,雾气朦胧的大眼睛,惊喜地看向来人。
叶淮琰被女孩过于清澈,也过于灼热的目光烫了一下。心尖莫名颤动,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撞。
他定了定神,然后才问:“文佳木你怎么了?有什么事进去说,不要坐在这里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条纯白的手帕递了过去。
站在他身边的贝琳娜问道:“文佳木,你是失恋了吗?”
文佳木听不见贝琳娜的话,甚至也看不见她这个人。
叶先生就在眼前,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紧紧地抱住他,感受他的体温,汲取他的温暖,嗅闻他的气息,确定他还在。每一个世界,他都在!
文佳木站起身,当着来往于公司大堂所有同事的面,无所顾忌地扑进叶先生怀里。她搂住他的脖颈,把泪湿的脸庞贴在他温暖的颈窝,轻轻蹭了蹭。
时空已经转换,她知道自己此刻与叶先生只能算是半个陌生人。可是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就要抱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就要爱他,不管生命是否会在明天终结。
患有轻微洁癖的叶淮琰本该躲开这个把眼泪全都蹭在自己衣服和皮肤上的女孩。
但奇怪的是,当他看见她湿漉漉的眼眸里宛若飞蛾扑火一般的决然和喜悦时,他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的思想告诉他应该躲开,可是他的身体却站在原地无法挪移。他甚至张开手臂,主动把女孩微微颤抖的身体抱住,又自然而然地拍了拍她单薄的脊背。
好瘦,应该多吃点。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只有这样一句话。
叶淮琰你怎么了?
叶淮琰不断拷问自己,可是把女孩抱入怀里的同时,他感受到的不是无措也不是愕然,而是千帆过尽倦鸟归巢的安心感。
于是他又抬起手,揉了揉女孩毛茸茸的脑袋。
“别哭了,有事去我办公室说。是真的失恋了吗?”叶淮琰把宽大的手掌覆在女孩单薄的脊背上,推着她慢慢往大堂里走。
提及失恋二字,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感觉极不舒服。到底是谁能让文佳木伤心到这个地步?
“是因为大学时的男朋友要结婚了吧?这都多少年了,文佳木你还惦记着他,你也就这点出息。”一道略带调侃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依偎在叶先生身边的文佳木陡然间便从重逢的喜悦中挣脱出来。她回过头,看见了拿着一沓图纸的黄志毅。她差点忘了,回到这个时间点,不但叶先生在,这个魔鬼也在!
“前男友要结婚?”叶淮琰的嗓音又低沉了几个度。
时隔六年,大学的男朋友到现在还无法忘怀吗?想到这里,叶淮琰便感觉极不舒服。
文佳木这才反应过来黄志毅说了什么。以前的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对方是个坏蛋呢!明明这个人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那么讨厌!他会知道李远帆结婚的事,肯定是雅雯告诉他的吧?
文佳木记得自己在雅雯面前念叨过几句。连这个琐碎的事雅雯都跟黄志毅说,看来雅雯对黄志毅已经非常信任了。
她把这个男人当成了未来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可是这个男人又是怎么对她的呢?
愤怒的情绪有时候能产生正向的能量。刚才还头脑迷糊的文佳木,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胸腔里燃起了战斗的火焰。
这一次,她不但要拯救叶先生和雅雯,还要彻底把黄志毅打垮!
这个坏蛋别想再逃到国外!他必须待在华国把牢底坐穿!
“不是因为前男友的事。是我自己不太舒服。叶先生,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好多了。”文佳木连着鞠了两躬,直起腰时胡乱把脸上的泪水一擦,嘴角就翘了。
这个带着泪的笑容还是无法让叶淮琰完全放心。
他的手掌依旧覆在女孩背上,推着她走进电梯,语气温柔:“你跟我去顶楼一趟。”
贝琳娜追上去说道:“淮琰,我们还要聊科技园的项目。”
“项目待会儿再聊,不差这点时间。”叶淮琰带着文佳木走进电梯,摁了去顶楼的键。
贝琳娜皱紧眉头脸色阴沉,黄志毅也学着叶淮琰的动作,把手贴在她挺直的脊背上,却被她满脸厌恶地避开了。
把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的文佳木只觉得以前的自己一定是瞎了。这两个人只要凑到一块儿,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散发暧昧。什么养兄妹之间的亲情?我呸!
顶楼到了,叶淮琰推着文佳木慢慢腾腾地走进办公室,给她倒了一杯咖啡,拿了一块小蛋糕,吩咐道:“你等会儿。”
“好。”文佳木不知道叶先生想干什么,却还是乖乖答应下来。
看见她挺直脊背,抬高下颌,还把两只手板板正正地放在两个膝盖上,坐姿乖巧地像个小学生,叶淮琰不禁低笑了一声。笑完,他眼里滑过一抹错愕的光芒。
有多长时间不曾感受过轻松和快乐了?五年,六年,七年,还是更长?
叶淮琰深深看了女孩一眼,离开了办公室。片刻后,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冰冻过的眼膜。
“据说这个可以消肿,你敷一敷再下去工作。如果你不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可以不追问,但是我想告诉你,只要你愿意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他慎重说道。
文佳木接过冰凉的眼膜,心里却涌动着一股热潮。
她早就知道,无论时光怎么变幻,她的叶先生永远都不会改变……
第110章
文佳木敷着眼膜,坐在叶先生办公室里。
眼部的清凉感让她激荡的心情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了满足和安宁。
“你坐会儿吧,我处理一下文件。”叶淮琰打开电脑。
“好的。”文佳木捧着脸颊,用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先生。时间总是不够,如果能一直一直这样看着他,该多好啊。
叶淮琰表面上很镇定,实则心里充斥着奇异的悸动感。女孩专注的眼神让他耳根略微有些发烫。
为了掩饰这种不自在,他抬头瞥她一眼,问道:“你真的没遇见什么困难吗?有的话可以跟我说。”
“没有。”我看见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