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汐涵脸色更加怪异,“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对快要行刑的犯人说的?”
萧霆轩嘴角抽搐,不再说话。若雨和若雪站在一边掩唇偷笑,小姐和太子的关系很好呢。
早膳过后,一行人便匆匆赶路。还好,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最多就是在某个山头遇到几个山贼,劫财又劫色。凌汐涵和萧霆轩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连风花雪月几人都用不着。若雨和若雪两人三两下就将那些人给打趴下了,还倒将人家的老巢给洗劫一空。
当时萧霆轩看着满载而归的凌汐涵,眼皮跳动,说了一句。
“丫头有当山贼的潜质。”
凌汐涵柳眉一挑,水眸波光晃动,柔媚光泽流泻于两股深潭之中,显得风情万种。
“好啊,到时候我就直接劫了你做压寨夫君。”
萧霆轩愕然当场,凌汐涵却大笑着离去。却没有看到,萧霆轩凤目紧紧的缠绕着她的身影,眼中刹那间的温柔宠溺。
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云州。
云州是个富庶的城市,比之京都差不了多少。无论是城中车水马龙的闹市,还是城外高山流水的庄园,都带着梦一样的迷幻,带着诗人笔走龙蛇的墨香,带着酒客们畅饮流连的欢笑。两旁商铺林立,鳞次栉比,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金碧辉煌。行人面带笑容,小贩吆喝声不断,处处彰显着热闹繁荣。
凌汐涵四目眺望,说了一句。
“皇上是个明君。”
萧霆轩颇为讶异又欣赏的看了她一眼,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父皇登基近二十年,一直励精图治。如今大倾国富民强,四海升平。
沉默一会儿,凌汐涵忽然道:“我不去幽州了。”
萧霆轩讶异的回眸看她,以眼神询问。
凌汐涵微微一笑,“要掌握幽州的经济大权,未必就要身临其地。这云州何尝没有天下第一庄的产业?”她改变方针了,她打算就住在云州,先将整个云州的经济收归囊中。落氏经商多年,在云州自然也有足够的家底。她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要一步步的走向顶峰。现在贸然去幽州,可能还会有些绊手绊脚,倒不如她在这儿站稳脚跟再说。
萧霆轩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一会儿,“随你吧。”
夜晚,晚风凄然。凌汐涵独自坐在房顶上,抬头望月。
一袭白衣划过,萧霆轩已经落在了她身边。
“丫头可是思乡情切?”他坐了下来。
凌汐涵歪过头看他,“思乡情切?”她嘴角勾起自嘲,“那个世界值得我思念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萧霆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在她身边。半晌,他低低道:“涵儿。”
凌汐涵一愣,他一般唤她‘涵儿’的时候,就表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我明天要启程去幽州了,不能陪你了。”萧霆轩望着夜空,幽幽叹道,语气有些惆怅。
果然!
凌汐涵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黯淡之色。而后勾唇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陪。”
萧霆轩一愣,而后无奈摇头。
“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他拉过她的右手,很自然的挽起她的衣袖,凌汐涵没有阻止,知道他是想看那道伤疤。
“已经愈合了。”月光下,白皙的肌肤泛着柔和的光辉。手臂上一条拇指长的疤痕赫然入目,虽然已经散去不少,但还是有些微的痕迹。
“八叔你那瓶冰肌玉露液不是给你了么?可以除去伤疤,你怎么不用?”女孩子不是最爱美的么?
凌汐涵抽回手,淡淡道:“只不过是一条小伤疤,用不着。”她以前受过比这严重的伤多多了。
她随意的语气看在萧霆轩眼里,却让他心中一疼,眼中划过怜惜。他再次拉过她的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打开瓶盖,飘出淡淡的玉兰花清香。他将瓶中晶莹的液体仔细的涂在伤口上,目光专注而认真。
凌汐涵有些怔忪,眼中浮上一层迷雾。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仔细的关心过她身上的伤,重来没有一个男人这么温柔又细心的给她上药。他是第一个!
“这天香玉露虽然不如母后炼制的冰肌玉露液药效强,但是也可淡去伤疤,每日睡觉前涂抹一次,半个月就…”涂完了玉露,萧霆轩将她的衣袖放下来,正细心的叮嘱。抬头却发现眼中雾蒙蒙一片,似乎有水光凝聚…
凌汐涵不自在的别过头,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天香玉露。
“既然效果这么好,哪有不要的道理。”她说的毫不客气,仿佛是理所当然一般。
萧霆轩哑然失笑,刚才还一脸感动的模样,现在立刻就变了。果然,前人说的没错,女人心,海底针。
不甘心他偷笑,凌汐涵恼怒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羞涩,仿佛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他窥视了一般。她眼珠子转动,想要转换他的注意力。忽而想到一个问题,她双眸发凉的问道:“上次你说欧阳宸有心上人,是谁啊?”
萧霆轩嘴角的笑意慢慢凝固,他撇过头,清冷的容颜在夜幕下有些阴暗。凌汐涵敏感的察觉到,他生气了。这个问题仿佛是他永远不能触摸的伤口一样。
她心中有些闷得慌,难道欧阳宸喜欢的那个女人也跟他有关?皇后说,萧霆轩有洁癖,从来不会让任何人近他三尺以内,特别是女人。那么能够在他心里停留的女人,应该会非常优秀吧。至少从小生活在皇后那样优秀的女人身边的他,这天下还有什么女子能够入得了他的眼?
她忽然觉得心里烦躁得很,压抑的痛自心口慢慢延伸,她有些窒息了。
哎~
低低的叹息声响在耳边,她心中更加郁闷了。
萧霆轩含笑的嗓音响起,“丫头,你想到哪儿去了?”
凌汐涵戳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萧霆轩低低而笑,“欧阳宸所倾慕之人,却是与我有关,不过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凌汐涵脸色有些不自在,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盯着前方,忽而眼神迷茫的回过头,喃喃问道:“萧霆轩,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他会对我说那样的话?”像是在问萧霆轩,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萧霆轩眼眸一闪,忽而凑近她,磁性的嗓音含了丝诱惑。“什么问题?”
眼前放大的绝世容颜再次让凌汐涵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的回答。
“不要爱上你,因为你是无心的。”她说完后立刻恢复清醒,丫的,她竟然中了这厮的美男计?不过心中确实有些期待他的答案。
萧霆轩却是浑身一震,凤目微凝。
“他这样对你说的?他竟然…他竟然知道…他居然…”他先是震惊,而后又喃喃自语,最后好像意识到什么,猛的闭上嘴巴。只是那双深邃如海的凤目,却更是深幽难测,复杂难辨。
凌汐涵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压抑,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萧霆轩闭了闭眼,皎月长眉微微皱紧,手指也悄然收紧,似乎在承受着什么痛苦一般。
凌汐涵心中微惊,“萧霆轩,你怎么了,你…唔…”
她话还未说完,萧霆轩蓦然睁开眼睛,而后低头含住了她柔软娇嫩的唇瓣。双手紧紧的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舌尖霸道的撬开她的贝齿,探入她的口腔,肆意的吮吸她口中的芬芳。
他吻得那样急切,那样狂热,那样迫不及待,甚至还有着一丝丝的…害怕和颤抖。
凌汐涵眼睫颤动,心口猛地收紧,如针扎般疼痛。
她闭上了眼睛,柔顺了靠在男子温暖的胸怀,就像除夕那个夜晚一样,她退去羞涩,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生涩的回应。
萧霆轩微怔,放开她的唇。深邃清透的凤目注视着她绝美的容颜,她脸颊通红,眼波柔媚潋滟,迷离之色尽显。
他蓦然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似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面,再也不要分开。
凌汐涵没有说话,知道这个时候的他是脆弱的,皇后寿宴的那个夜晚。夜凉如水,他也是这样抱着自己,身体微微颤抖。
萧霆轩将头埋在她的颈项,目光沉痛而挣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霆轩终于松开了她。深邃的凤目凝视着她的容颜,眼底藏着各种复杂的感情。
半晌,他移开了视线,手中多了一枚闪闪发亮的玲珑玉石。玉石呈浅蓝色泪滴状,晶莹剔透,质地温和细腻,在月色下闪烁着七彩夺目的光晕。白色几近透明的玉石项链串接,与他温润柔和的掌心融为一体,恰似那倪彩幻灭的彩虹之光,美得摄人心魄。
“我曾在渤海之滨,海底之下找到一颗上古七彩晶石,在火海里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燃烧,制成这一枚泪滴状的玉石。它,像极了母后为我掉下的第一滴泪水。所以我为它取名为‘无泪’。我希望,以后我的女人,永远都不要留下一滴泪。因为这颗泪石,已经藏尽她一生的泪水。”他目光缓缓移到凌汐涵的容颜上,她神色沉静,潋滟水眸一霎那的恍惚。
他勾唇微微一笑,恰似那海洋底下摇摆的珊瑚,温柔软绵。
在凌汐涵怔忪之际,他将手中的海洋之泪戴在了她的颈项上。妖娆深邃的凤目缓缓漾开笑意,如同潺潺春水划过,温暖心扉。
肌肤上传来的冰凉触觉,让凌汐涵霎时回神。她下意识的低头,胸前的水晶泪珠闪烁着月色皎洁的光辉,朦胧映衬在她的脸庞上,晃出美丽的光晕,越发衬得她如沐浴在月光下的仙子。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水晶泪珠之上隐隐约约刻着一枚正在绽放的琼花,清晰细致,朦胧幻灭。
她懵然又有些了然的抬头,眉心传来温润的触觉,是他温柔而灼热的吻。耳边响起他温柔如水的嗓音。
“丫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
睁开眼眸的瞬间,他却早已飘然远去。临去的那一刻,她分明在他深邃如海的凤目里看到了深情和眷念。
夜晚的风寂静而凉薄,她心里却熨烫着温热的暖流。
低头看了看胸前的那枚泪滴状晶石,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她莞尔,抬头望月,耳边又回想起他在离去时温柔深情的眼神,和那句永不变更的誓言,眼眸刹那间淡去了冷漠。
第二日,凌汐涵便让若雨在云州买了个清幽雅致的院落。这院子建造得非常别致,青石铺路搭接如桥,白玉兰杆,雕栏玉砌,蜿蜒至映月湖湖中心,搭建而成一座八角廊柱台。角隅上翘,如鹰展翅般高飞,威严而雄壮。连接着一白石板路跨在沁芳溪上可通对岸。
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那清晨的阳光丝丝缕缕、如同细雨般滴落在眼前这好似梦幻的房子上、洒遍每一个被年代尘封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新气味、
再看那岸上的蓼花苇叶,池内的翠荇香菱,也都觉摇摇落落,似有追忆故人之态,迥非素常逞妍斗色之可比。既领略得如此寥落凄惨之景。
推开门,其院中只觉异香扑鼻,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奇草仙藤的穿石绕檐,努力向上生长。那一株株高大得桔冠宛如一把把撑开得绿伞,它们挨地开枝,枝干多得不计其数,枝上的叶子挤挤挨挨,一簇堆在令一簇上,叶面在春雨的滋润下长出一层新绿,新绿在阳光中透出几分油油的绿意。摘一片在手心中一揉,强烈的叶香沁人心脾。最诱人的应算桔花了,绿叶丛中点缀着一朵朵,一簇簇,活像满树的雪花,那浓浓的幽香更令人陶醉。
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内室典雅清韵,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推开雕花木栏窗户,就见月湖之上,暖日斜阳映照之下,波光粼粼,泛浪而出。
就在月湖湖湖畔,竟然盛放着大片大片的金色花朵,就像一颗颗金色的星星躺在碧绿的叶片之间,但没有一种星,可以如此璀璨夺目,流光溢彩,妖艳得仿佛可以夺去人的呼吸。
置身此地,静听着流泉拨清韵、古槐弄清风。
凌汐涵站在窗前,任清风徐徐,鼻息间花香缭绕不绝。
“这院子选得不错,很是别致清雅。若雨,你做的很好。”
若雨微赧道:“小姐满意就好。”
凌汐涵想了想,“正好这院子够大,从今天开始,风花雪月也不用守在暗处了,全都住进来吧,你们两个今天下午就去招一些丫鬟小厮。记得要仔细盘查,别到时候给我弄出些被人的暗线进来。”
若雨和若雪颔首点头,“是,小姐。”
凌汐涵慵懒的坐在九枝梅花檀木香妃长榻上,半阖着眸子,懒散道:“去吧,我先睡一会儿。”
若雨若雪应声出去。
到了午时,若雨和若雪回来了,领着几十个丫鬟小厮。
坐在大厅的酸梨枝鸾纹玫瑰椅上,凌汐涵端着和田白玉杯,目光懒懒的看着站在中央低着头的一群男女。
“都抬起头来。”声音清淡如水,却含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底下众人纷纷抬头,触及凌汐涵出水芙蓉的容颜,齐齐瞪大了眸子,眼中满是惊艳。
若雨在一旁道:“小姐,这些人都是我和若雪精挑细选出来的。”她低头凑近凌汐涵耳边,说道:“太子殿下临走之时将云州的情报网留了下来。我和若雪已经仔细盘查过了,这些人全都没有问题,小姐大可以放心。”
凌汐涵水眸微晃,瞥了若雨一眼,这丫头居然这么快就倒戈到萧霆轩的阵营里了,现在就开始帮他说话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废话了。”她水眸清光闪烁,嘴角流泻一缕美丽却迫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