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安琪也不想在这儿多待。
浑身赤|裸、头发被割走,如此熟悉的作案手段,不是让剧院里的女孩儿们担惊受怕的“芭蕾杀手”,还会是谁?
只是……
“住在这个街区的都是中产阶级。”
穿过人群,朝着安琪的公寓走过去。安琪拎着裙角,乖顺地挽着莫里亚蒂教授的手臂,轻声开口:“不太会可能会把自己的女儿送去歌剧院工作,而且我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叫露西的芭蕾舞演员。”
“你想说明什么,安琪?”
“他的目标不再拘泥于一个身份。”
教授稍稍低了低头。
詹姆斯·莫里亚蒂也戴着一张漂亮的人皮面具。不同的是他的人皮上写着温和与智慧。就像是现在,在安琪直接指出凶手的身份时,教授的面容中浮现出思索的痕迹——没有虚伪的担忧也没有故意的感叹,唯有纯理性的情绪一闪而过。
接着他摇了摇头:“不,我并不这么认为。”
他停下步伐。
朦胧的月光冰冷轻柔,将驻足二人的影子拉长。寂静街道上没几个人,远离案发现场后近乎空旷,给了他们足够的交谈机会。
“我认为,”教授抬起手,指尖轻轻触及到安琪下巴,却未做长久的停留,稍稍接触便离开了,“他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所有的尝试,都是在企图向目标靠近。”
“你怎么认为——”
“——可怜的露西,愿上帝保佑她。或许她的确不是舞蹈演员,但说不定,她有着比之前任何一名受害者都更为漂亮的红头发和绿眼睛呢。当然更可能的是她的气味让凶手倍感亲切。”
极其危险的假设缓缓道出,教授的语速还是不急不缓,他镜片之后的眼睛一直落在安琪的双眸之中。
“于是他进行了一次计划外的行动。意外的杀戮会带来意外的惊喜,安琪,他会因此扩大范围,不仅是目标选择上,甚至是地域范畴中。”
安琪同样在看着教授。
他带着英国口音的法语落地,短暂的沉默蔓延开来,但是她知道他的话没有说完。
“那么,”于是安琪主动开口,“你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想表达的……”
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手挪到安琪的额角,为她拂去粘连在皮肤上的碎发。
“是他不会被警察抓到。因为警察摸不清他想要什么,更不知道他真正的目标究竟是哪一个。而真正的目标,定然会是最后一个。”
安琪阖了阖眼。
类似于犯罪侧写的分析方式,并且与真实的情况没什么区别。而十九世纪末期心理学,尚且处在刚刚萌芽的阶段。
不得不说他真是一位被时代耽误了的天才。
“警察要想抓到他,倒是也不太难。”安琪说。
教授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毛:“看来你有点想法。”
“我哪儿有什么想法。”她失笑道,没再继续说下去,“不过仗着自己是当事人,从而有所底牌而已。”
倘若在百年之后,格雷诺耶的手法足以称得上是破绽百出,可现在的科技远不到建立指纹库与dna库的程度。
“你的确很擅长将自己插入局面。”莫里亚蒂夸赞道,他重新迈开步子,“不仅是此事,安琪……哦,或许我应该叫你艾德勒女士。”
还有在波西米亚王室面前,用一首歌换取了国王的赞赏和王子的爱慕。
“还是叫安琪吧。”
对于莫里亚蒂半是揶揄半是赞赏的话语,安琪不为所动地侧了侧头,申明道。
“我是更习惯于这个名字。”
而安琪向来言出必行,阻止了莫里亚蒂针对波西米亚大使的阴谋,作为回报她给了一个相当宏达的许诺——安琪能够帮助洛基登上美国总统的位置,自然也能以区区一名演员的身份,动摇一个国家的根基。
结识王室只是个开始而已。
他们走到了安琪的公寓下面。
她的房间亮着柔和的灯光,显然格雷诺耶已经回到了家中——他当然回去了。
“让还在等着我,教授。”安琪停了下来,开口,“谢谢你能送我回家。”
莫里亚蒂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毋须感谢,安琪。快回去吧,尽管我觉得……你的那位小天才,自始至终都在等着你。”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凛丽 scorpion:d的地雷,谢谢!
卡的我快死了,汪汪大哭。
第52章 糖果归你52
安琪回到了公寓。她打开门,还没踏进客厅, 就听到次卧里传来叮铃咣当的响声。这把安琪吓了一跳, 她急忙停下步伐, 看向半掩的房门。
“让?”
回应她的是一段诡异的沉默。
然后是物品归位的声音, 格雷诺耶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他垂着头, 半长的头发挡住了视线,一副做了错事刚好被撞见的模样。
“安琪小姐。”他开口。
“出什么事了吗?”
她的话音落下后,格雷诺耶震惊版瞪大眼, 他歪了歪头, 清澈的眼睛里浮现出几分不加掩饰的好奇。
“你可以开口说话了, 小姐。”
安琪勾起嘴角。
“是的。”
白天分别之时, 她还在用唇语艰难地与格雷诺耶沟通呢。他并不懂手语, 安琪也没打算教给他。一直以来,二人的交流更多的是通过超乎于语言的方式——往往安琪自己都不确定表达是否得当, 格雷诺耶就懂了。
“我的沉默来自于对恩师的承诺,今夜的歌唱表演很成功, 于是我不用再封住自己的喉咙。”
她说着, 想也不想向格雷诺耶走过去。没料到的是,他看到她前进之后, 如同本能般向后退了几步。
安琪也没错过格雷诺耶一直背在身后的手。
藏着的是什么呢。
十几分钟前, 安琪刚刚与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共同路过一起案发现场, “芭蕾杀手”的案发现场。
“出什么事了吗?”安琪停住步伐,问道。
格雷诺耶沉默片刻,而后迟疑着摇了摇头。
很好, 他已经学会说谎了。
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是个妙人。安琪以为没什么恶能比以人为食的汉尼拔·莱克特,或者站在权力顶端的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更甚。但格雷诺耶向安琪展示了闻所未闻的另外一面。
他单纯地就像是一张白纸,初见时懵懂地跟在安琪身后,不懂是非,不懂礼法,乖顺又安静地听从她的安排。
格雷诺耶近乎原始的行动未曾使得安琪害怕,她反倒是对他有所期待——就像是埃里克那样,既然她的出现使得剧院的魅影至今不过是个可怜又伟大的音乐家,而绝非阴差阳错害死无辜之人的凶手,那么,被朋友戏称为“从大街上捡来的天才”又会如何呢?
直到“芭蕾杀手”的出现。
不得不说,不论年代,不论科技,媒体给连环杀人犯起名的本事总是那么的……偏离重点。
“不想说就不要说。”
安琪收回目光,露出笑意。
选择屠戮的格雷诺耶,让安琪意识到,生的本能是多么强悍,又是多么的不择手段。
格雷诺耶为了气味而活,这是他存活于世的一切意义。所以他可以在制革匠的压榨中健□□存,可以乖巧听话地跟在安琪身后,入住于她的公寓,可以很快地学习制作香水,使得佩利西埃先生惊叹不已。
他甚至可以为此毫无负担的杀人,格雷诺耶的恶如同一张白纸般单纯,没有良心,没有道德,凡世间的一切规则都没有意义。
“你是个体面人了,让。我尊重你的**。”她说着,转过身,推开了主卧的房门。
在格雷诺耶于香水店工作时,安琪总算是说服他住进次卧里。之后“芭蕾杀手”开始流窜于街道之中,她每天吩咐女仆打扫卫生时,竭力不去想在格雷诺耶的房间里都藏着过什么。
“安琪小姐!”
同时,他也许久没有踏进过安琪的房间。
她迈进房门,随即格雷诺耶跟了上来。安静的步伐急切紧张,直到安琪扭过头,茫然地看向他:“怎么了?”
格雷诺耶深深地吸了口气。
更明显的香味。
安琪小姐走进门时,格雷诺耶还以为是近似的气味迷惑了他。但当他走近她的房间、关上房门之后,格雷诺耶笃定地做出结论:她的气味发生了变化。
往日安琪的气味很是内敛,其中甜美包容温和,时常会为发间的香波或者身躯上的布料味道所遮盖。而现在,不过一天的时间,归来的安琪,味道如同成熟的果实般迸发出绚烂芬芳,变得更为热烈更为坦率。
“让?”
他的沉默换来安琪的好奇,她歪了歪头,眼看着格雷诺耶慢慢地走近。他的鼻翼轻轻动着,已然陷入了气味的世界。格雷诺耶伸出双手,出于本能,他握住她的腰肢,将她朝着他的方向拉近,直至安琪的肌肤贴在他的瘦削的胸膛之上。
迷人的香味迅速笼罩住了格雷诺耶。
如此张扬,如此完美,沁润进他的肺部,恨不得渗入他的血液,他的灵魂之中,在虚无的,属于格雷诺耶自身的世界中翻腾旋转,几乎占有了他的全部。
相比之下,他所寻觅到的类似气味是那么的差强人意……不。
连差强人意也算不上,格雷诺耶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没有任何香味能比得上安琪的,他已然收集到的那些是如此的拙劣不堪,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是什么使得她的味道发出了变化?
格雷诺耶迷惑地思索着,安琪依然穿着白日离开时的衣物,发型也没什么变化。唯独不同的是她能够说话了,安琪对他说她今晚的“歌唱表演”很成功。格雷诺耶完全不懂艺术,他并不明白一名舞蹈演员改行歌唱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但目前的情况告诉他,或许这才是关键。
“你的气味,安琪小姐。”
他说着,像个孩子般把头颅埋进安琪的颈窝,细细嗅着令人心醉的芳香。
“我很想占有。”
安琪因他的话语打了个寒战。
娇小的身躯在格雷诺耶的怀中微微僵硬了瞬间,随即安琪抬起了头。
青年个头不太高。虽然在入住安琪的公寓后,安琪竭力在拿着最好的食材喂养他,企图让格雷诺耶看起来更健康一些。但她的计划收效甚微,格雷诺耶吃下的东西并没有化成脂肪,他依然瘦削苗条,似乎一阵风都能把年轻的天才原地刮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