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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综合其它 > 雾乡 > 雾乡_16
  渝生抬头望了望茶坝的夜空,因为云雾缭绕而只能看见一片漆黑的景象。他说道:“就这几天吧。选个不下雨的日子。”
  阿明忍住内心的悲伤,笑着说道:“好。正好,这几天我带你到处转转,也不至于让你白来一趟。”
  渝生也有些伤感,说道:“谢谢你。”
  第二天,天空依然阴沉。阿明带着渝生去一字街品尝茶坝本地的美食。阿明先请渝生来到李嬢嬢家的烤糍粑店,就是那家曾经惹娘和他经常光顾的店。
  阿明说道:“李嬢嬢,来两块烤糍粑。”
  李嬢嬢忙着手里的活计,并没有精力去看阿明他们俩,只是听声音认出是他。于是信口道:“好咧。马上就好,好久不见你们俩了,最近都在忙啥?”
  阿明咳了一声。李嬢嬢抬起头来,意识到跟阿明在一起的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这才尴尬的笑着说:“你瞧我!都不认人了!这位小伙是?”
  阿明说道:“他是我的朋友。”
  李嬢嬢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那个外乡人呐。”边说着话,边麻利地翻动青石上的糍粑。“小伙子,你可得尝尝我家的糍粑,在我们茶坝那是这个的。”说着李嬢嬢竖起自己的大拇指。
  渝生私下里想,自己在重庆什么东西没吃过,这个穷乡僻壤能有什么美味。他接过李嬢嬢递过来的糍粑,便往嘴里送,结果被狠狠烫了一下,渝生赶紧吹了吹手中的糍粑,小心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之后咽下,一股纯粹、清甜的滋味划过他的舌尖,这味道与他以往在重庆吃的大不相同,至于这其中有何不同,他却说不清楚。
  李嬢嬢在一旁说道:“客人的舌头是最精明的,你东西好不好吃,味道对不对,他们的舌头一下就能尝得出来,小小一个糍粑,那是一点假也不能掺,要实实在在的做,要用心去做,才会好吃。”
  渝生一下明白过来,这便是手工制作的魅力,比冰冷的流水线生产多了一份双手的温暖。吃过了糍粑,阿明又带他去尝了烤豆腐、豆花饭和子面,在杂货铺,又买了些橘红饼、老鹰茶。
  渝生路过一家酒馆,见铺子里整齐地摆着一罐罐咂酒,便问阿明:“那里面装的是什么酒?”
  阿明瞧了瞧,说道:“那是咂酒。我们这儿的人都喜欢喝。它是用高粱米发酵一段时间,要喝的时候往里掺点开水,喝完可以反复添水,直到酒味变淡。”两人走进了酒铺子,点了一小坛咂酒,又点了几碟下酒菜。
  渝生看到桌子上并没有酒杯,便心生疑问,正想找店里的伙计取杯子。阿明说道:“咂酒是不用杯子的。”于是唤了伙计拿来两根细竹管,插入酒坛中,“瞧!应该这样吸着吃。”渝生将竹管拿在手中,细细观看,发现竹管不粗不细正好适合,竹管底部并不贯通,而是被整齐得划开了一个细细的切口。阿明解释道:“那缝隙是为了防止吸入谷粒的。”
  渝生也将竹管插入小坛中,因为竹管并不是很长,两人一齐伸头,便碰到了一起。渝生道歉的说:“碰疼了吗?让我看看。”
  阿明不好意思道:“我没事儿。”于是两人侧着脸,一起吸着坛中的温酒,两人离得那么近,却又隔得那么远。
  下午,两人来到了跳蹬桥边上。两人坐在石滩上,渝生拿出了照相机,向他演示单反的使用方法,手把手教他开关机、拿相机的姿势、如何取景、照相……
  阿明学得很快,一个下午便会基本的操作了。渝生解锁手机,打开了音乐软件,播放了那首《when you say nothingall》。阿明好奇的问道:“这唱的是哪国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渝生说道:“是英文。”
  “他唱的什么意思?”
  “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渝生甜蜜的看着阿明,阿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一直在盘弄相机。
  阿明不以为然,将他的手机夺了过来,淘气的说道:“我现在就要瞧瞧,你这玩意里面究竟有些什么宝贝。”
  渝生没有注意,说道:“你小心点!我来教你怎么用。”于是将手机的基本操作演示给他看。阿宝对这个小东西充满了兴趣,喋喋咻咻,问个不住。
  不觉太阳已经西斜,夕阳穿透厚厚的阴云,阴霾的天空终于露出万丈霞光。阿明被这景色感染的沉醉,他兴奋的对渝生说:“你看!好美的晚霞。”
  渝生也很诧异,那晚霞鲜红如血,红透了整个天空,那颜色如高脚杯中的红葡萄酒让人惊诧、迷醉。
  第22章 终章
  这一晚,阿明睡得很安稳。茶坝的清晨,难得一见的阳光洒向小镇的山水田园之间,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到阿明的床头上。他被窗前的鸟啼声唤醒,伸了伸懒腰,眼睛还没有睁开,便像往常一样随口喊道:“渝生,起床啦,太阳晒屁股了。”连续唤了几声,发现对铺都没有回应。阿明揉着朦胧的睡眼,起床朝对面看去,发现床铺叠的整整齐齐,上面放着渝生的单反相机、瑞士军刀和一封信。
  阿明心里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慌忙拆开信,是渝生的笔迹,信上写道:
  阿明: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之所以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是因为如果当面告辞我怕失去了离开的勇气。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对我的“爱”。很对不起,我隐瞒了你一些事。其实,从你喂药的那天,我就知道你喜欢我,因为我那时候醒了,我感觉你用舌头伸进我的嘴里,我当时很困惑,也怕你尴尬,就继续装睡。
  其实,从知道你喜欢我,我就一直困惑和矛盾,不知道是否要接受你的感情,因为我自己也很困扰。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对一个男人有感情,我还没有做好接受一份爱的准备,于是我选择了沉默。我尽量去回避是否爱你这个问题,但我做不到不去想。
  还记得那把瑞士军刀吗?我当时为了让你“死心”,故意说是学姐送的,其实他是一个我很敬仰的学长。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对我的感情。毕业那天,我们都喝大了,不省人事,其他人都纷纷散场,学长借着酒劲突然吻了我,我当时觉得很恶心,立刻推开了他。我感觉被羞辱了一样,然后落荒而逃。后来,他去别校念研究生,虽然同在一个城市,我们便再也没有见面,过了两年,我也快毕业,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没有姓名和地址的包裹。我打开包裹,整整一箱子的信件,我拆开了第一封,时间是我刚入校不久的,当念道第一行字的时候,我便知道是学长的信。信中提到的是他第一次见到我时的情景,我刚开始看这些信,内心是反感的,以至于丢在一旁好久不去理会,但我又不忍心将它们扔掉。后来,我也谈了恋爱,也换了好几个,总是谈着谈着就没有了感觉,女友嫌我无趣,我嫌她们烦。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了学长的那些信,于是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将它们读完。我真的很感动,重新认识了男人对男人也可以这么深情,同时也很感激曾经有那么一个优秀的学长喜欢着我。后来,我在同学聚会的时候提起那个学长,一个朋友说,学长一直托他打听我的事情,想必邮件的包裹也是这样寄出去的,我问他,学长最近在干什么?他回答我说,“自从问我要了你的地址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我听人说,他出国读博了。”
  往事如烟。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有一种被幸福闪电击中的感觉,心怦怦直跳。但我知道,横在我们之间的还有很多东西,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请原谅我不够勇敢,我要回去处理那些“问题”,还你一个纯粹干净的我。
  读完这封信,阿明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信封下面还放着半块金箔纸裹着的巧克力,阿明小心翼翼剥开金箔,牙齿轻轻地咬下一小块,然后将剩余的巧克力又重新包好。他嚼着既甜又苦的巧克力,呜呜地哭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阿明打开渝生留下的单反相机,点开相册。里面密密麻麻跳出的全是自己的照片。阿明一张一张翻看着自己的照片,有自己端药的,有自己给阿明擦药的,有挂菖蒲艾叶的、有吃长街宴的……眼泪再一次簌簌往下落,他哭着向远处骂道:“李渝生!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你只照风景吗?你这个大骗子……”,他抱着单反相机痛哭不止。
  另一边,阿宝逐渐从哀伤中走出来,相处渐久,他与惹娘也渐渐生了情愫。在谭母的主张之下,二人很快也就订了婚。
  消息传到曾阿婆耳朵里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她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开心,也谈不上遗憾,总之,郁闷得很。这一方面,阿婆一直对当年儿子舍身救人一事耿耿于怀,后来失了儿媳妇和孙子更是痛不欲生,但想到生活还要继续,便一直将这事情压在心里,因为这个缘由,她本不太同意当初阿明和惹娘的婚事,但惹娘这孩子着实讨人喜欢,为了阿明的幸福也还是勉强答应下来。这下子倒好,阿明主动拒绝了,虽然内心是乐见其成的,但惹娘真跟别人结了婚,阿婆内心还是不怎么痛快。
  祖母找来阿明,说道:“这么好个姑娘,还以为要成为我的孙媳妇哩。”
  阿明道:“我本来就不喜欢她,强扭的瓜不甜,阿宝那么中意她,她一定会幸福的。”
  祖母叹气道:“那你自己的幸福呢?”
  阿明沉默了片刻,舒了口气说道:“我啊!能一直陪着奶奶就是我的幸福。”
  祖母笑了,道:“傻孩子,我还能陪你一辈子?奶奶总有一天会走的,到时候谁来陪你?”想到自己百年之后,从此阿明便是一人,祖母不免悲从中来,她收敛了笑容,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明很想将自己的秘密告诉祖母,此刻他多么需要一个人聆听他最真实的内心,但正因为祖母是他唯一的亲人,却也是最不能轻易诉说的人。在这个封闭的小镇里,到底谁又能真正理解他呢?
  祖母忽然很严肃的说:“你的医书看得怎么样了?”阿明因为平日里贪玩惯了,心思并不在学医之上,医书自然也是一知半解。他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以后会用功的。”祖母有些气恼,说道:“从明天开始,你哪都不许去,我要亲自监督你学习!今晚你就早点休息吧。”祖母说完,咳嗽了几声,脸色显得有些不好。
  阿明关切的问道:“奶奶,你没事儿吧?”
  祖母摆摆手,说道:“你不用管我,你快去睡觉吧。”祖母说完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明一个人躺在床上,房间显得空空荡荡,没有了渝生的说笑,没有了渝生的鼾声,空气安静得让人害怕,窗外漆黑的夜,吞噬着一切。
  第二天,祖母早早起了床,将阿明唤醒。这比平日早了不少,阿明揉着睡眼,懒懒散散的起了身,祖母神情严肃,有些生气的说道:“快起来!今天我们从《黄帝内经》开始讲起。”阿明听祖母口气有些严厉,马上爬起来,跟着祖母去了药房。阿明从小跟着祖母在药房,耳濡目染,基本上对大部分药材的性质禁忌也都了解,对药材的处理和炮制都很熟悉。只是祖母就这样一个孙子,因而便从小溺爱,不甚管教,在学习的事情上对他颇为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