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说:“生命重质不重量,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劝我。”
向来玩世不恭的浮生一度头一次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再考虑一下吧,死生可是大事啊。”
梁珏没有理他,低头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我意已决,不过仍然需要你的帮忙,给我提供一些信息。”
当天晚上,梁珏问了浮生一度许多问题。浮生一度临消失前差点要哭了,“我求求你,跟我走吧!你这样相当于自杀啊。”
梁珏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自从我穿越过来后,你帮了我很多忙,浮生一度,谢谢你。”
浮生一度真的哭了,带着满面泪水在空中隐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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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光宫内,梁珏跪于地上,班始站在他的身侧。高高的御座上坐着小皇帝刘保。因涉及机密,全部内侍都已被挥退。
日光从门口照进来,将跪于地上的梁珏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御座那边则有些暗,刘保似乎习惯于隐身在暗处来观察自己的臣子。
梁珏已经跪了许久,小皇帝一直未发话让他起来,他只好继续跪着。心中暗想:幸好我学着电视剧给自己做了两个护膝,否则,这么冷的天,跪这么久可真遭罪。别说我活不久,就算我能活到老,只怕也会犯风湿病。
不知过了多久,刘保终于发话了:“方才你们二人所云,句句都只是猜测,并无证据及证人。空口无凭,你们竟敢如此诬蔑我朝基石,此乃重罪!”
“皇上,”梁珏抬起头,声音清晰稳定,“请您想一想,当年的梁侍郎为何舍近求远自奔南宫门,却不到广阳殿去向您汇报?因为,当年他原本的目的是想要打开南宫门,让外援进宫,只是碰巧被巡逻的卫尉林通所撞见,迫于无奈之下,他才转换了立场。”
此言一出,小皇帝与班始俱都大惊。
“班始!”小皇帝喝道,“你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竟如此栽赃于大将军?!”
未等班始说话,梁珏就插嘴道:“陛下容禀,此事班中候并不知情,他也不知道小人会如此禀报于您。”
刘保杀气腾腾地说道:“那末,这就是你独自编造出来的谎言,你好大胆!”
梁珏默默地想:小皇帝你表现得这么开心,应该是想着杀了我可以独占班始吧?真是不好意思,班始不会喜欢你的,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小人并非说谎,”梁珏抬头清声说道,“这些事,乃是神仙告知小人的。”
他在进上林苑之前已盘算了一番,因为无证无据,全都是自己的猜想,小皇帝不会信,不如将一切都推到神仙头上去。至于这件事会不会冤枉了梁商,梁珏表示毫无压力,按照原有的史实来看,梁商的女儿与儿子后来掌握着朝政大权,一连杀了几个小小皇帝,将刘氏江山都占了,现在他就算冤枉了梁商,那也是为皇族刘氏做好事。
小皇帝与班始再次怔住了。
梁珏便将以前对班始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什么原本性子懦弱愚蠢,被阴城带入瑞园后被另两个男宠所害,假死中遇到一个老神仙,从此变得聪明。
“大将军前几日曾召见小人,说小人是他与一名歌伎的儿子,又说只要我肯投靠他,日后必定能够青云直上。小人虽然无甚学识,却也明白几分道理,尽孝虽重要,但比不上忠君!”梁珏慷慨激昂地陈词了一番,把自己说得无比高尚,生生将梁商比了下去。
刘保沉默了片刻。他有些意外梁珏竟是梁商之子,却没有怀疑梁珏说谎,因为这件事一查就知,不容作假。
“你说你遇了仙,那仙人还与你说了什么?”刘保冷笑一声,问道,“可曾说过朕的年寿?可曾说我有没有儿子?”
“陛下!”班始“扑通”一声跪下,“梁珏一时惊吓过度,胡言乱语……”
“说过的。”一旁的梁珏打断了他的求情,此刻他已经豁出去了,心想:就让你见识一下穿越者的威力吧。
“陛下在位时间有一十九年,后因病逝世,终年三十,谥号孝顺皇帝,庙号敬宗。在您逝世的前一年,您的儿子出世,母亲为虞贵人。后来年仅一岁的太子即位,太后梁妠以及她的兄长梁冀临朝摄政。又过了一年,您的儿子逝世,太后立渤海孝王刘鸿之子、八岁的刘缵为帝,因刘缵当着朝臣的面指责梁冀‘此跋扈将军也’,其后被梁冀毒死,朝政大权被梁冀把持达二十年之久。”梁珏一口气说完了一长串的事件。
刘保与班始早已听得呆住了。刘保放在膝上的手不知不觉地握成了拳,捏皱了身上的袍服。
自己在位时间只有一十九年?梁冀竟执掌权柄达二十年?还有自己的儿子,年仅两岁就夭折了,莫不是被梁妠与梁冀害死的罢?
梁珏一不做二不休,“陛下,您可想知道汉之国运?神仙说过……”
接着他就把汉末发生的几桩大事以及灭亡时间都告诉了刘保。
刘保与班始二人都沉默了良久。梁珏所说的事件时间地点人物都相当具体,不像是编的,然而将来若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则更令人不寒而栗。
宫变之时虽然刘保尚年幼,但因为此事影响了他的一生,当日发生的事俱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他还记得那天晚上梁商被林通带过来的时候脸色煞白,当时林通说,南宫门的门郎姚千张嘴欲喊,幸好梁侍郎及时一剑刺去,姚千殒了命,便未能出声。
如今想来,梁商只怕是在杀人灭口罢?还有那梁冀,长得鸢肩豺目,自己初见他时便觉心惊,偏偏梁商说他颇为孝顺,讷言敏行,为他求得了虎贲军侍郎之位……
梁珏偷偷抬眼看小皇帝,见他脸色青白,便知他已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当下决定再加一把火——
“陛下,您如若不信,不妨再等一日。神仙还告诉我,明日午时,长安西郊将会有地动。”
刘保悚然一惊,目光直直射向梁珏,“此话当真?”
“当真。”梁珏点了点头,“但应不甚剧烈。”
“陛下,”跪于一侧的班始道,“微臣这就去安排疏散民众。”
说完,身子却不动。刘保心知他在等自己将梁珏放予与他一道离去,心下不喜,微微抬起下巴,望向梁珏,“你竟能知未来事,看来日后还得尊你一声活神仙了。”
这句自然是反话。梁珏苦笑道:“陛下,但凡泄漏天机者,必遭天谴,草民也不例外。”说着便拉起自己的左袖,只见莹白如玉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清晰的黑线,从手腕伸到了小臂的位置。
“这是什么?”班始顾不得皇帝在场,一把捉住他的手臂惊问。
“这就是我需身受的报应,因泄漏天机,我只有不到两年的寿命可活了。”梁珏平静地说,“随着时间推移,这条黑线会渐渐上走,直至我的心脏,到那时我便会死了。”
黑线是浮生一度给他加上去的,加的时候还再三叫他不要后悔。
班始方寸大乱,握着他的手,既惊惶又茫然。
御座上的刘保见到如此情形,心里既嫉妒又感到快意,其后便令他们二人先行回去,反正有一队护卫跟着,倒不怕梁珏与班始逃跑。
回到京兆尹府,班始一把将梁珏拉进房中,紧紧关起房门,低声问他:“你方才没有说实话对不对?那个神仙可以延你寿命的对不对?”
梁珏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微微一笑,柔声说:“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哪怕是年余,我就已经满足了。”
班始的眼中隐隐有了泪光,悲声道:“可是我不满足,我想与你一起共度以后的年月,直至老死……”
两人拥抱着依偎了良久,最后班始狠了狠心,抽身出了府。他身为长安京兆尹,有责任保护治下之民众,既然明日西郊会有地动,那么他就应提前去做预备,有很多事都等着他去做。
次日午时,地动果然发生,但不甚剧烈,因早有预备,因此伤亡较轻微。
守在京兆尹府门口的那群护卫撤了,梁珏猜想小皇帝应该是听信了他的话。他对日后刘保会如何对付梁商不感兴趣,自己已在刘保心中种下了一根刺,日后想必梁氏的日子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