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景卉能稍微客观一点,就不得不承认烈熠的地位远比景华瑞更加高贵。当世仅有的两大帝国,他是焰赤当今的皇帝。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似乎从内心里对血统造就的尊崇不屑一顾。
“将军还有什么顾虑之处?”看出对方的动摇,烈熠适时再给他添加一定的压力。
“我绝不会加入牧野军……”景卉自认决定未变,但不知怎的,再次表明立场之时已远不如先前的中气十足。
“世上没有任何事绝对不变。”没有半分指责的意思,烈熠只是以一种平和的态度对景卉加以谆谆教导。“此战结束之后,再考虑将来的出路也不迟。或许到了那个时候,将军便能明白自己真正想守护的是什么了。”
景卉不想去揣摩那些高深莫测背后的真意究竟是什么,他再迟钝,如今也看出对方的一些目的了。“为何这般坚持让我加入?焰赤帝国的牧野军也算是天下闻名了,让我这么一个外人加入进来,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么?”
烈熠并不否认自己劝说对方加入的意图,求才若渴是每一个上位者都免不了的想法。“朕不想欺骗将军,在这一战中只有极少部分牧野军参与,真正的主力还是景州所属,所以将军绝非外人。”
“所以你是在利用我国的人民打仗?”方才总算勉强对烈熠兴起的一丝好感,只因为一句话的功夫就被全然泯灭。景卉双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恶狠狠地瞪着对方。要不是中间有沙盘阻挡,说不定此刻他已冲上去与之拼命,而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究竟是不是对手。
“是。”轻柔的吐出一个字,烈熠坦然接受着景卉的愤恨。在这一战中,集合景州旧有的力量作为战斗主力乃是必然。焰赤与景州达成协约不假,但是焰赤毕竟不是救世主,也无力抽调出足够的兵力。
想要解救自己的故土,依靠的只能是景州自己的力量。
景卉喉头一哽,蓦地说不出话来。似乎有太多复杂的想法在脑海中翻涌而过,竭力想要去抓住什么,最终依旧是一闪而过。
景卉只知最后一个念头是什么,那般根深蒂固的刻印在头脑深处,成了无法忽视的执妄。“我想守护土地不被践踏,我也想守护人民不被残杀。”大概因为愿望太过强烈,景卉竟然不自觉的就这般说出口。
这是属于军人的务必,从穿上盔甲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他必须成为撑起一个国家支柱。同样的道理,当名为国家的这座殿宇倾塌的一刻,也注定了所有的支柱只能化为飞灰。
然而如今的情况究竟能算做什么——景阳已亡,而他们这些本该守护国家的军人们还在苟延残喘。
“相信不仅是我,那些兄弟们一定也是一样的愿望。”所以才甘心被利用,在明知无望的境况下掀起一次又一次的叛乱,仅仅是为了用死亡来寻找一丝丝存在的意义。
或许世间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按照自己的道路从一而终,但是说起矛盾,或许此刻的景卉就陷入了矛盾的漩涡之中。本是死也不愿孚协的立场,却又找不到任何坚持的方法。景卉只觉前途一片茫然,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路。
“令人感动的心意。但是朕不明白,既然景卉将军决定已定,为何此刻还在迟疑?”
辨别不出他这话中带了几分试探,又带了几份煽动。景卉耗费全身力气才能压抑住疯狂跳动的心脏,“我迟疑是因为这一仗即使打赢了,获利的也只是焰赤而已。”一步一步的紧逼,终于将话说到最直白的地步。
“景卉将军所说的一切,朕都不否认。”这不仅是一场利用,在战后他也无意恢复该国的独立,所以他才会一再强调景州的称谓。“但是朕坚信,唯有彻底消弭了战火的隐患,对于这片土地而言才能得到真正的和平。”
烈熠低头俯视着沙盘上雕琢出的山川河流,似乎通过这些表记而看到了其代表的真实世界。“将军誓死守卫的东西,朕深表敬佩,也十分赞同。土地和人民,这才是这个天地间最宝贵的东西,值得人们为之牺牲的不该是一个虚幻的国名。”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犬牙交错
想象中的长刀没有砍在自己身上,也没有预计中的剧痛,非犹自不能相信自己居然能够在混乱如斯的战场上捡回一条命,在她认为必死无疑的一刻。
“喂,不想死就赶紧起来!”
方才因为被围攻而脱力,不得不选择放弃一切的非,在那么一瞬间仿佛失去了一切感官。听不见灌入耳中的厮杀,也看不见溅入眼中的鲜血,非本意是希望借助麻木的感官来缓解自己对死亡的恐惧。然而生死关之前走了一遭,她竟然奇迹般的存活下来。
张大眼睛,非想要看清究竟是谁在危难时刻救了自己的性命。映入眼帘的只是那人的背影,逆着光线勾勒出的只是一道模糊的轮廓。他背对着她,但是那名斥责却是无比清晰的炸响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