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滟昊泠息怒不形于色?那些人的眼睛都是摆设吗?此刻的滟昊泠,脸上分明清清楚楚的写着“心情恶劣”几个大字。燕归愁后悔不跌,他想找个话题,没话找话的确是件难事,不过也不用着选这么明显的一件罢?难怪妩儿常常说他说话不动脑子。
心情能好么?原本做足了准备,充分利用浅草桥当地的天时地利才谋划出的一场必胜战术,到头来因为赫连远遥的支援而落了这么一个结果,滟昊泠放不下也在情理之中。当然了,燕归愁故意忽略了令主子如此焦虑的另一个更大的原因。
“谁知半途会杀出个琅邪王,眼下的结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燕归愁这下倒是十分慎重的措辞,为了弥补刚刚犯下的错误。“算起来我军也不是彻底败了,桥已经烧毁,这也是一大目的。”
在燕归愁的看法里,世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结果。羽檄军能够达成这一目的,已经是很不错的战果。但是他也更加清楚,滟昊泠对此不会真正满意。
滟昊泠并没有直接盯在对方的脸上,只是快速扫过去一眼,已经足够令人胆战心惊。燕归愁更加后悔自己干嘛在这个时候上前触霉头,弄不好就成了老大心情不好时发泄的炮灰。
“有时间在这里废话,不如去把那人找出来。”
“是。”为了自身安全,这个字燕归愁答得无比迅捷。只是答了以后又免不了后悔,找出那人,那人是谁啊?
滟昊泠的耐心陷入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临界点,“桑柘混在军中,朕不加以理会,你们就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么?”
燕归愁当下再也不敢废话一个字,转身讪讪而去。走到滟昊泠看不见的范围之外才开始抱怨——当然明白这小小的军营中,没有什么能够瞒过滟昊泠。但是藏匿桑柘的人又不是他,他也不好管这场闲事吧。
况且想想之前景阳的事,桑柘违背滟昊泠的意思,就了不少病人回来。当时有烈熠的庇护并没什么大问题,如今他在没有任何人保护的情况下混入军营,一旦被找出来说不定真要被当场斩杀。如此一来,他的死岂不是要算在自己头上。
当燕归愁在某一座帐篷中找到桑柘之时,后者竟然正在好吃好喝,尽管比不上锦衣玉食,不过一眼也能够看出来,这也算得上军中最好的伙食了。看来桑柘私下救治了不少士兵,不然何以大伙不仅冒险藏匿他,还如此好吃好喝的供着。
桑柘医术天下无双,奈何在武学一途却是一窍不通,直到燕归愁都站在他面前了,才终于发现有人近身。他的反应尚算镇静,除了最先掠过面庞的惊骇之外,平静的仿佛不知祸事降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桑柘喃喃自语,不是不认识对方,依旧无意要打声招呼。
“桑先生真是好胆魄。”燕归愁难道这样真心的夸奖人。他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在福祸尚未定论之际,桑柘看着他还能如此无动于衷,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来说已是相当难得。
“不,我胆子很小。只是突然明白,燕元帅前来一定是有事相求。”谁说在某一方面的天才往往都不通人情世故,桑柘简直就是其中的异类。当初在静铁关为滟昊泠疗毒,他也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看穿了烈熠与他的兄弟关系。
燕归愁并不否认,反倒有些好奇,“桑先生如何猜到的?”
先不马上回答,而是端起吃了一半的饭碗,连忙又刨了几口。军中的伙食谈不上精致,却别有一番粗犷的风味,看来这麻烦找上门,暂时是吃不上了。转眼一碗饭进了肚子,桑柘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这时才闲闲的张口回答,“如果是为了杀我而来,哪里需要劳烦元帅亲自出马。想必是你们皇帝拉不下这个脸,才让你做了传话人。”
这么简单?燕归愁被对方简单的解说弄得说不出话来。然而转念一想,不正是如此么?往往是越简单的事,越有道理。
解决了小小的疑问,燕归愁也不敢再耽误下去。要是误了正事,莫说皇上会怪罪,他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敛襟肃容,未开口之前行了一礼,就算料定桑柘没有拒绝的理由,燕归愁还是不敢托大。
“熠公子身受重伤,还请桑先生妙手回春,不吝救治。”还是以公子相称,燕归愁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以如今的相互敌对来看,他完全没有立场再如此称谓。况且,那人已是焰赤的皇帝。
“你说什么?”桑柘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手中还捧着的空碗拿捏不住掉落在地,摔成无数碎片。“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还不赶紧带路前往!”
额?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急为人治疗的医者?而且还是这个行业最顶尖的那一位。燕归愁真不知是该鄙薄他的心急火燎,还是应该感佩他的医者仁心?
“既如此,那么立刻出发。”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乍听上去即使平静无波,但另外两人也算是相当敏锐的人物了,还是能够觉出说话之人已然失了平常心。
事先并不知道有人接近的桑柘,无疑又被滟昊泠下了一回。心中不由大是郁闷,开始考虑自己是否也要学学武功,不然就他这样四处晃悠,指不定哪一日就把命送了也说不定。
“皇上,我们要如何才能见到公子?”燕归愁没有明言,其后的意思还是十分容易明了的——之前他们已经去过牧野军营地一次,结果当然是被挡驾在外,未曾见到烈熠的影子。否则,滟昊泠何以失态到如今的地步。除了心情不好意外,更多的应该是忧心忡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