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瞭望塔——这是烈熠之前特意嘱咐的事,为的就是在第一时间发现敌踪,如今从结果来看,这个做法一点也不错。
用不着韩晋以手示意,也用不着可以凝聚目力去寻找,烈熠不费吹灰之力已经发现了对岸的敌人。
天还只是蒙蒙亮,太阳尚未真正升起,隐约透出曦光勾勒出万物的线条,看上去也不甚分明。望向对岸,在一片随风摇曳的草丛之间,有一道粗重的线条,不动如山。这个距离之下,并不能辨清敌人的人数,饶是如此,也足够惊心动魄了。
太阳一如既往的冉冉升起,使视觉感官逐渐变得清晰透彻,那些线条所代表的实物也越来越明确,异常整齐的行军帐篷,各司其职的将领士兵,以及被簇拥在正中那道连光芒都为之失色的伟岸身影。
四目相接。
滟昊泠。
烈熠。
谁也没有出声,却已在心中将对方的名字默念了百遍千遍。
“皇上,下一步该做什么?”韩晋本也不敢叨扰烈熠的沉思,奈何时间不等人,皇上维持同样一个动作一动不动已经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询问。
“什么也不做。”最后,又恋恋不舍的朝着对岸的方向望了一眼,烈熠才真正收敛心神,向属下解释自己的决定。“敌军也是按部就班做着各种常务,我军一样与其保持一致性也就是了。”
韩晋还是有些不理解,当下提出心中的疑惑,“天还没有大亮,我军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发动一次进攻?”以浅草桥的宽阔以及结实程度,应该可以支持数量不少的部队向对岸发动进攻。目前视线尚不十分清晰,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
烈熠缓缓摇头,他不是迷茫——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再不情愿,还是不得不将弥漫心头的迷茫全部收敛起来。不能发动偷袭,是因为别的理由。
“韩将军,依你看敌军的营地搭建的如何?”
韩晋楞了一楞,但是不敢让皇上多等,连忙说出自己的看法,“结构合理,防范严密。”
烈熠微微点头,换做是他来评价,大概也是这八个字了。“再问韩将军一个问题,偷袭最重要的需要讲究什么?”
有了前面一轮对话,韩晋这一次的回答更加迅速,答案也更加精炼,仅仅只有三个字,“快、狠、准!”
“也就是说,偷袭必须保证一击必中。”烈熠换了一种说法,清冷却不失温和的眸子看着属下,与其说是在指责,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指导,全然无私的指导。
韩晋的表情先是极为凝重,待他将这几句话拒绝片刻之后,脸上瞬间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皇上,我明白了。以敌军的状态来看,即使发动偷袭也很难一击成功,一旦被对方反击,我军就会蒙受损失。”
“换在平原地带,这个作战计划也未尝不可。就算不能成功,我军也能及时后退。但是眼下毕竟被河流所阻断,浅草桥再宽,到底也只是一座桥梁,会使我军撤退之时大受限制。”为了令对方更好的理解,烈熠不厌其烦的又补充一句。
“皇上,属下这就去安排常务。”既然暂时不能开战,那么久只能学习敌人的做法。
“继续保持警戒。”这道命令烈熠下过无数遍,如今还是免不了再次重复。
两军没有正式短兵相接,然而另一种意义上的对阵已经开始,都在等待双方的疏漏。以他对滟昊泠的了解,完全可以肯定,只要牧野军显出哪怕丁点儿的空隙,他就不会放过,挥师而来。
倾夜寻了一个空隙,找到烈熠问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昨日羽檄军还维持着隐蔽状态,为何今日竟这般大张旗鼓显出踪影?”
“因为他们没有必要再隐藏下去。”因为是倾夜,烈熠的答案也无比简单,相信他能够理解,以他们之间的默契与生死与共,再复杂的说明也只需点到即可。
综合目前掌握的情况,已经能够肯定比起牧野军,敌人一定更早到达此地。同时,在滟昊泠的指挥下,以滴水不漏的形式隐匿踪影布下埋伏。今日的改变则是因为埋伏的战术已经失去作用,既然已经知道敌人就在对岸,牧野军当然也不会傻乎乎的去自投罗网。
虽然只是简单几个字,但烈熠的表情已是十分凝重。他几乎不敢想象,昨日若是派遣属下去对岸查探,那将会遭受怎样的损失?只怕就是真正的全军覆没。以他当时的想法,也不过只是一念之差的区别,才决定自己亲自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