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赤被吞并之后,不正是最好的结果?”缓慢的笑容中带有几许真心,显然烈熠心中真是如此认为。“数百年的战乱得以平息,天下终究归一。”
“你——”一个字才刚刚吐出,烈炽已经后续物理,伏在床榻上剧烈的喘息起来。不过眨眼片刻,他一头长发的颜色仿佛又再次灰败几许,再难找出一丝生气。
恻隐之心令烈熠终于跨过了最后的散步距离,手掌温和的拍着父皇的脊背,试图令他好过几分。“父皇,你是那般睿智的一个人,为何也这般想不透彻?”怅然一叹,已是无限惋惜。
天下局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七界分崩离析了数百年,早就应该得到一个统一的结局。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完美的,又何必在乎过程,更不必在乎令天下统一的是谁。
呼吸顺畅多了,却已经难以抑制胸口的灼热,仿佛有什么正在那里燃烧着。烈炽抬起头,与他的双眼对视的是烈熠无比坚定地眼神,没有一丝虚假,也没有一丝造作。他蓦然惊觉,自己痴活了几十年,红尘之中苟延残喘,竟还不如自己儿子看的明白。
“当年成全了你母亲之后,我这一身都在后悔,都想着该如何弥补过失。”烈炽阖起眼眸,整个人看上去更觉心寂若死。“而我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不将这个天下交给昊泠。”
“我一直以为,只有在中途截断预言,才能阻止最终结果的来临。”尸骨如山,血流漂浆。那样的情景,他无论如何也不忍心看见。“但是我还是弄错了一点,昊泠,不见得就会按照预言走下去。”
“是的,昊泠不会,”烈熠的脸上绽放数日以来的第一抹笑容。之后这个笑容逐渐扩大,连他自己收都不舍得放弃了。如同被疲惫折磨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一线放松的机会,便拼尽全力死死将之攥在手中。
这是劝解,也是说服,只是到了最后,烈熠似乎弄错了需要劝解的对象。
他不是不相信滟昊泠,但是每逢茫然之际,总还是需要意思安抚内心的理由。
六尺在对方的手背上拍了拍,事宜他服自己做起来。烈熠虽然对此不是十分赞同,今日发生的事已经足够他劳累,为了健康着想,应该好好躺下休息,但是烈炽的动作尽管轻巧,依然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烈熠熬不过父亲,指得扶她起身。
这一次,烈炽甚至没有依靠那些软枕,笔挺的坐在床沿,修长却瘦弱的双腿垂了下来,穿上摆在一旁的鞋子。
凌乱的寝衣,挡不住他被病痛掏空的瘦弱身躯,暗淡无光的发丝,也遮不住他血手凹陷的双颊,但是,只要看了他一眼,任谁也不能否认,他是烈炽,是曾经笑傲天下的一方帝王。
烈炽没有出声,静待着对方要交代的事情。尽管他亦是焰赤的郡主,但是当父皇认真起来之后,他依旧还是免不了震慑于他的威势。然而这没有什么值得丢脸之处,相信就算换成那个唯我独尊的滟昊泠,反应也不会与他相差太多。
“我不该传位于你。”
才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的内容。
烈熠怔了怔,没有立即回话——在辨明父皇的真正用意之前,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回话,难道她是后悔了?因为自己输了青夷一战,然而联想起他之前的一番言语,又免不了从中品出几缕矛盾。
何为深不可测,这大概才算是吧。
烈熠并不执著于权势,试想一下,赫连远遥曾经不止一次坦言表示会著她成为天下之主,但是都被烈熠不动声色的婉拒,如此一个联天下都可以随手放弃的男人,自然不会执着于赤焰的皇位。但是在现阶段,他的确还不能失去手中的权力,为了有朝一日会来临的最终决战,他必须老老坐在赤炎皇帝的龙椅之上。
烈炽和气敏锐,那是岁月也无法消磨的本能。当场觉察到对方心中的杀意渐浓,烈炽心想,如果此时他说出类似要逼迫他推诿的言辞,大概他会不惜兵戎相见,即使单上弑父的罪名。
缓缓叹了口气,即使这是误会,还是免不利啊令父子之间的鸿沟更加深刻,烈炽也不忍心他继续挣扎下去。“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早知道会亡国,就不该让你来当着末代君主。王国的罪名不是谁都能担当的,会一辈子沉浸在愧疚之中。”
随不起列祖列祖,也对不起江山百代。
这样的罪名,不该尚自年轻的烈熠来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