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贤抬起衣袖,抹了抹额角渗出的汗水,长叹一声,“老臣无能。”
他只说无能,烈熠却能明白其中的含义。使臣们离去之前表达的意思,或者说焰赤暂时达成的协议,那些都是冠冕堂皇的轮调,事实上他们的内心里真正怎么看待此事,则谁也无法确定。
“宰相无须自责,谁也无力改变旁人的想法。”烈熠不仅 是宽慰对方,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滟昊冷身边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了,不会在意旁人的目光。
世事本难完全,选择了滟昊冷,势必就要舍弃愈多与之相对的东西。
目前的情况以及比烈熠的预期好了很多,即使明天关于那一吻的传闻就会传遍七界的每个角落,但是有了那些台面上的协议,这些终究只能归于留言。既然是留言,就证明可真可假,听着也可以选择信或是不信。
皇上的毫不在乎令烈贤本就悬在半空中的心更多添一丝不安,再也控制不住的问道,“皇上,你与滟昊冷……真是兄弟?”
“这件事,问我的父皇不是更合适么?”其实,问与不问又怎么样。此事虽为秘幸,不过也是天下皆知的秘幸。
“宰相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烈贤当然知道自己刚才半途改口,无比僵硬之间已经露了破绽。不过这些究竟不是他该过问的事,微微冷静之后他再也不敢开第二次口。
烈熠忽然展颜一笑,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在这个时候是为了什么才会有这般表情。也不正面回答老人,而是用了更加无可奈何的方式,“我想起昊冷的一句话——即便是那些不容世人的事,依然会在心中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第七卷 第七章 自断生路
几乎就在烈熠重复那句话的同时,滟昊冷的心中也清晰的回荡着分别前他近乎于承诺的剖白——
昊冷,无论你信与不信,自始至终我都认为只有你才能成为天下之主。无论我曾经做了什么,也不论我今后会做什么,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成为焰赤的皇帝?
为何要站在与我敌对的立场之上?
为何缺了我去不了的天涯?
滟昊冷不能理解,现实也没有给他任何空隙去理解。桌案上的事物已在不知不觉中堆积如山,回程因为有九歌的助力而只用了区区一日,但是去的路程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滟昊冷禁不住自嘲,真不知这些东西是实现他野心的条件,还是束缚他在此动弹不得的枷锁?
事实再次证明,滟昊冷只能是滟昊冷。一边是痛彻心扉恨不得仰天狂呼,但是另一边,他依旧扮演着称职的上位者。即使心脏闷痛的恨不得将之剜掉丢弃,他的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醒。奏折上的每一个字他都看的十分清楚,也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出了最恰当的判断。
“叫沐霖过来。”滟昊冷对身边随侍的烛光道。
再次回到北冥城之后,滟昊冷处理政务时旁边总是烛光宵明两姐妹轮流侍奉。说是侍奉,其中多数还是有替滟湄漪监视他的意思。
对此,滟昊冷懒得计较,于是索性表示默认。
今日轮值的人是烛光,刚刚端了热茶过来,就听见这句吩咐。乖巧的答了一声“是”,放下东西后旋即转身出去。
沐霖来的很快,但凡是滟昊冷的传召,他总是来的无比快速。屈膝行礼之间,只有一双大眼始终停留在滟昊冷脸上,眸光之中是沐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痴迷。
先前看过的奏折被滟昊冷摊开放着,此时他的手指正下意识的一次一次点在上面。“风族长老的自靖录,如今七界真在传扬这样的东西?”
“是。一夕之间,天下皆知。”沐霖有片刻的怔忪与惊惧,只觉得滟昊冷去了焰赤归来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般,更加深沉,也更加捉摸不定。以至于在他的面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要再三斟酌,生怕成了难以挽回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