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曲调,又似乎无端成韵。仿佛天地初开之际,这就是已然存在于冥冥之中的如泣如诉。
有人踏着和缓的步子而来,一下又一下踏在寂静的梅林之中,似乎正好合了那些是耶非耶的曲调。终于走到古琴面前,他也没有别的举动,只是俯身看着落满琴弦的白梅花瓣,猜测着接下来的一片会落在那一根弦上,又会惊动了那一缕琴音。
“如归小姐,还不现身么?”
“嘻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空无一物的梅树之下,多了一各幼小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有着精致容颜的女童。依然是十来岁的身形,远远还没有抽出少女婀娜的身姿,只能算得上孩子。然而那笑声,却如…成熟的,只有成年女子才能具备的风韵。
烈熠看了她一眼,既然早已料到她在此地,自然目光中就不会有任何惊异。“寒梅墟虽为青夷圣地,不过也只是风族自己这么认为罢了。让这么一块凡俗之地违背季节定律,在秋季寒梅盛开,这样的事除了如归小姐以外,我不认为还有别人能够做到。”
烈熠摆明情由,如归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有其中的某个词汇,引起了她的注意。“如归小姐?这样称呼我,我可当不起。”
掩口笑了笑,那动作又是超越了外表的范畴。“倒是如今,我该怎么称呼你?熠公子,太子殿下?”
“此事着实无关紧要,如归小姐随自己心意就好。”伶竹的身姿,清冷的音调,只有一双眼,是无尽的平和悠远。
只是那平和太过古井不波,而那悠远又太深邃漫长,找不到尽头,不知背后藏着的是否唯有…空洞。
半低着视线看着对方,似乎是蓦地想起了什么,烈熠微微一折腰向她缓缓施了一礼礼这般举动本该是初见时就该有的,此时做来已实属无礼,只因这人是烈熠,也就不会令人感到难以接受。
如归欣然接受。
改才的戏虐之语中,无疑也带了几分认真。他如今的身份,究竟是熠公子,还是焰赤太子?即便他回答随意即可,只怕这也是无法随意的。
行这一礼的人已是当世两大帝国之一的王储,接受这一礼的,自然也不会是一个身份普通的小、女孩。
如归笑的更欢,眉眼弯弯之下,已经分辨不出是天真还是妩媚。“明明是我先问太子殿下的,怎么如今身份受到质疑的人,反倒变成我了?”
“如归小姐,我可不记得几时质疑过你的身份。”对于这各被随意扣上的罪状,烈熠也是避重就轻的将之推了个干净。
原本话到此处,就应该装作什么都没有说过一般,不继续纠结才更符合如归背后代表的势力。相反,若是过于纠结了,反倒失了身份。
然而她偏偏就是不想轻易放过,轻轻嗤笑一声,“你没有,别人却有。就拿那个滟昊泠来说,怕是都没有正眼瞧过我一眼。”
如归不惜自贬身份,也不愿轻易放过此事,可见她是真的为了此事而着恼。烈熠也能肯定,既然他都看出如归的身份,没道理滟昊泠就看不出。他的无视并非因为不知如归到底是谁,而是根本就没有敬畏的打算。
不过真要说起敬畏一词,谁又是真心如此?即便是他烈熠,改才或许补了一礼,但正是因为那礼仪是后面补充的,尽管不会引人生厌,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半分发自内心的敬畏之情了。
“真要说起正视,如归小姐又何尝正视过我们这些凡人?”不是指青,不是辩驳,什么也不是,烈熠不过是淡淡将事实陈述出来罢了。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讥讽,这下可好,全被堵了回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如归小脸被憋的通红,恶狠狠地瞪了对方好几眼。只是过了片刻,她自己也觉得无趣,烈熠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这一幕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她一人在唱独角戏。
顺着他的姿势去寻找,却又不知他正关注着什么。微微偏下的头颅,乍看下去还是在凝望着琴弦上的落花,凝视着花瓣飘下的姿态,也凝听着琴弦震动的调子。然而他这个动作维持的久了,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什么也没有听。眼睑之后的阴影太过深邃,看不见真正的喜悲。
空气沉寂下来之后,那些幽若的琴声便开始作祟。如归是不知道,这般如同呜咽一般的声音听在烈熠耳中是什么滋味,她自己无疑已是烦躁的要命。
“太子殿下前来找我,所为何事?”这倒不是为了缓解沉闷而刻意找出的话题,不过此时提及到底还是早了些许,对于如归来说,最合适的莫过于烈熠主动提及来意。好在这尚算不得不问的事,也没有太落下风。烈熠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指一指地面,自己率先席地坐下。
如归的真实身份不论,从外表之上则是不择不扣的女童模样。不知她仰头说话是否会觉得难受,他自己这么时不时的低头,倒可以肯定是不舒服的。
即使只是为了该话顺利,烈熠也不想让两人之间的立场太过对立,彼此,还是平等一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