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归愁所知有能力一争天下的人物之中,力量最强悍也是最有可能的无疑是滟昊泠与烈熠两人。说起来,燕归愁在骨子里也是个相当自负的人,当然认为自己在这场旷世征战之中也有不可或缺的一席之地,然而一旦与那两人相较,也只能甘拜下风。
正是由于这种认知,燕归愁才一直无法置信,绝世如烈熠者,难道真的没有丝毫野心?
“野心?我当然也有。”乍听上去像是承认了什么,细细一品味则发现烈熠这话什么也没有说。面对的是燕归愁,且他的态度是如此不加掩饰的直率,或许烈熠本人也想直言不讳,奈何自己对此也是无比茫然。
“恕我直言,公子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无欲无求。”旁的燕归愁或许不敢肯定,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太多的事实已经彻底证明,对于天下霸权,烈熠可谓是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他对于滟昊泠的拥护,是完全发自真心的。
烈熠静静望了对方许久,旁人对他的认知原来竟是如此,倒有些冷眼旁观世间的神族了——不,即使是九天之上的神族,也不该是真正的无欲无求。若是真正什么也不在意,应该连冷眼旁观都彻底省却。
“如果说心怀野心就必须来参与天下之争,或许我真的没有。”即便对天下没有丝毫兴趣,却也能够理解旁人的愿望。江山多娇,谁能压抑心中欲望?眼前的燕归愁,无疑也是其中一人。烈熠直视他,决意坦诚。“不过比起万里河山,我有更加深切的野心。”
燕归愁没有进一步追问是怎样的深切野心,对方的坦诚,不代表他也可以肆无忌惮的刺探他人的秘密。每个人心中都有无法割舍的部分,融入了骨血,已经能够确定烈熠的心愿与世俗的野心不同,他又何必再继续不停追问?
长叹一声,燕归愁感慨颇深,“天下当属有能者居之,在这些人之中,又有谁能真的不想揽尽大好河山?能做到的,只有公子你罢,至少我就完全做不到。”
“做不到也并非全然不好。”烈熠正色道。野心一物,虽然是铸造乱世的罪魁祸首,然而要结束乱世,也需要同等程度的东西。世间万物皆有两面,野心也是如此,好与不好,实在难以一言蔽之。
尽管没有明言,烈熠所说的这几个字还是包含了不少为野心开脱的意思。他何以会如此燕归愁倒是明白,反正不是为了他。并非全然不好,意思便是说有好有坏,最终结果究竟朝着哪一个方向发展,都只在一念之间。
真正探究起来,这样的问题肯定是玄之又玄,燕归愁自认是个俗人,以烈熠的睿智都无法参透的问题,他自然更是望尘莫及。与其为此苦恼,倒不如解决与切身相关的问题。“好与不好确实难以定论,不过我能肯定的是,野心已经给我带来了莫大的麻烦。”
麻烦并非燕归愁夸大其词,而烈熠既然已经识破他的身份,也是相信这一点的。没有必要就这一点继续讨论,所以燕归愁只是停顿片刻,就继续往下说。“老大偏偏在这个时候让我当什么元帅,已经是很明显的警告了。”
烈熠无法否认,至少在此事上,他与燕归愁的看法一致。“怎么你对这个职务不满意?”
“怎会?”燕归愁立时否认,这也正是他最无奈之处,分明清楚这次晋升背后的真意,偏偏又拒绝不了元帅宝座的诱惑。“羽檄军的元帅一职,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莫说是一锅景阳,就算再加上一个什么国家,手握的权利也无法与之相比。”
既是警告,也是收买。连烈熠都不得不承认,滟昊泠的这一手权术玩弄的十分漂亮。即使汐蓝国内有不少人对这场晋升颇有微词,但是受此恩惠的本人确实十分了解背后的目的。以滟昊泠一贯的作风来看,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他只需完成需要完成的目的。
听了燕归愁所说之后,烈熠心中稍宽。“既然燕元帅有此想法,也实在不需为此事烦忧了。事实上,以你过去的军功,元帅一职也实属应当。若元帅还是想不通,不如就将晋升当成是过去功劳的奖赏,不过是迟来一些时日罢了。”
燕归愁心中一颤,这些安慰之辞他当然不止一次设想过,也不止一次对自己讲过。但是,即便是完全一致的内容,从烈熠的口中讲出,也具有全然不同的深意。或许还难以彻底放下此事,心中沉闷也已经一扫而空。
逃席出来面见烈熠,此行果然不虚。
“景阳一战,我将全心全意。不为自身,而是为了汐蓝。”燕归愁面容平静之下所蕴含的心意已是郑重无比。
烈熠并不表示接受,反而加以指点。“这番话用不着付诸言语,只要燕元帅有心,昊泠自然可以看见。”烈熠始终相信着这一点,也相信滟昊泠懂得知人善用。
第十八章 多说多错
“看来,今夜逃席的人还真不少。”烈熠看了身旁之人一眼,语气淡淡。
滟昊泠不以为杵,也顺着这句调侃继续。“连主角都可以不辞而别,我就更没有理由呆在那里了。”一边说着,一边为他整理衣领,直到一丝缝隙也不剩才总算停手。柔蓝夜晚的冷风刺骨不是别处可以比拟,他担心他的身体经不住。“再说了,带头逃席的人可是你,如今怎么反过来被你过问了。”
对方这话说的客气,烈熠哪里只是半途离开,他根本就没有在夜宴上露过脸。不,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有进入柔蓝的王宫半步,这几日一直宿在军营。滟昊泠对此当然极度不满,奈何了解他的固执,是以只能遂了他的心意。
烈熠再次看了宫殿一眼,灯火与方才一样辉煌,只是那种喧闹的气氛已经消失不见。由于变化的太快,更加给人一股冷清之感。这倒也是,今夜最重要的两个人物都不见了踪影,宴会也失去了全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