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忘记了。滟昊泠的我行我素再一次超出了众人接受的底线,惊骇到了无法控制的时候,最起码的君臣之礼都已经忘记。
“你认为,我看不出你的担忧?”可谓温柔的言辞,钻入烈熠的耳中,带来的却是阴冷的味道。就像是在心脏上,狠狠撕扯了一下。
俯视之下,更显得烈熠面容苍白,埋藏在眼眸深处的哀戚,也无所遁形。滟昊泠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也跟着绞痛起来。然而越是痛,他的决定越是坚决。烈熠大概并不晓得,之前,自己追随着他的目光远眺,看见了怎样的一幕光景。
原来,还是故人。
姚闳直到与人短兵相接的一瞬,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出兵一事在瞬息之间被皇上定夺下来,之后的一系列变化,快的如同浮光掠影。省略了点兵与布阵的既定程序,当姚闳跟随在滟昊泠身后杀入敌阵之后,才惊觉,已方冲出静铁关的人马,不足一百。
清一色的骑兵,曾经由燕归愁一手设计与训练的队伍。不得不说,他们的装备也有些奇怪,左刀右枪,介于轻骑与重骑之间,有些不伦不类。
一般来说,骑兵作为冲击力最为强大的兵种,为了将其独特的力量发挥到极致,都会配备杀伤力惊人的长形武器,其中又以长戟与马刀最为普遍。考虑到骑兵冲入敌阵之后的厮杀,往往还会辅助一柄短小的利器,便于近身格斗。
但是,汐蓝骑兵所使用的武器,明显不符合骑兵的武器制式。怪异之处一目了然,从长度上就看出了不同。右手的铁枪,手柄长度明显被放短,抢头拉长。这还不是最古怪的,那柄长刀式样才更加怪异,延伸整个刀刃的血槽形成一个奇特的弯曲弧度,像极了择人而噬的毒蛇。
姚闳还是头一回与这支骑兵并肩作战,对于他们的力量,他也一无所知。现实中,他也已经失去了去了解的机会。没有过孤军深入的经验,就根本无法了解其中的混乱和凶险。模糊视线的是漫天飞舞的沙尘而麻痹感觉的则是四周飞溅的鲜血。
姚闳,已经什么都不能想。
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杀、杀、杀!
杀到长刀卷刃,杀到四肢发麻,包围在四方的敌人依然不见减少,汹涌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的聚集而来。这哪里还是以一当十,就算以一当百,汐蓝一方还是处于劣势。决定这一场战斗的人是滟昊泠,是睿智到如同神话的滟昊泠。
姚闳在最后一刻,只想问一个问题——皇上,疯了么?
没有人能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正如,没有人敢于直接向滟昊泠提出质疑一般。滟昊泠自己也十分清楚,聚集在他瘪下得,都是些真正的狂徒。无论多少人成为他的属下,到了最终,能够跟随在他身边的,只能是这样的人。
为了某种目的,抛却世间一切的狂徒。
如今,血液中带有疯狂成分的骑兵们,以鲜血,以生命为代价,为滟昊泠开出了一条路径,让他能够顺利而迅速的到达蛮族军队后方。与敌军的统帅,面对面,对立。
周围的厮杀,还在继续。让人有一种错觉,这幕血色渲染的景致,永远也不会停歇,从开天辟地直到……洪荒尽头。但是,奇迹般的,厮杀并没有延续到滟昊泠与赫连远遥的身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仿佛他们周遭的空气,有了断层。
他们的所在,就如同暴风雨的中心,违背常理的宁静。
“蛮溪一别,想不到会在今日遇上故人。”从来不会主动招呼别人的滟昊泠,此时也算是开了先河。令他认出赫连远遥的特征,并非凶神般若的面具,这样的东西尽管特殊,但也不是绝无仅有。独一无二,是对方的气息,同属上位者的气息。
当日在落霞水寨初见,已经觉察出了此人的不寻常。只是当时他只是陪客,也就没有打算节外生枝。那一日烈熠称他为赫遥——赫遥,赫连远遥,应该早一点想到才是。
“付出如此代价只是为了叙旧,想不到汐蓝的皇帝竟然这般顾念人情。”赫连远遥抬手往四方一指,所说的代价已经不言而喻。牺牲部下性命铺出的道理,滟昊泠并不是一位仁慈的帝王。
“大费周章,只能证实有些故人并不容易见到。”滟昊泠没有辩驳罪责的打算,赫连远遥没有宣判的权力,他的正义与是非也与自己无关,根本不必理会。若说雁过都会留痕,那么赫连远遥的说辞,滟昊泠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更勿论,放在心上。
占据内心的,仅有一个眼神。
滟昊泠忘不了,就在那飞快的一眼中,烈熠眸底的伤痛。他不明白理由,也不需要明白理由,确定了一点就已然足够——赫连远遥,一定就是烈熠伤痛的来源。这一点,已经构成了滟昊泠站在此地的全部目的。
“琅邪王不辞辛苦来的静铁关,究竟为了什么?”滟昊泠很少会这么直接提问,那是因为没有必要。一旦有了必要,他也会问,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