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就有影,在那些被歌颂的丰功伟绩背后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历史上留名的那些英雄帝王,谁敢指天誓日的说上一句——此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一件亏心事?
滟淏泠当然懂得这层道理,甚至比起烈燚来,他的了解更为深刻。至于所作所为是千古流芳还是遗臭万年,他本人其实并非那般在意。唯一担忧的,只怕烈燚会因为此事而对他所不齿。
“不愧是我的燚,见解果然非同一般。”滟淏泠大喜,高兴之余免不了忘形,一脚踹翻了挡在他们中间的木桌,将烈燚死死抱入怀中。
烈燚并未拒绝,昨夜那一吻,源自他的主动,到了现在却来推拒,那岂不是太过做作。所以他一动不动,任由滟淏泠抱着自己。有些失控的力道传递过来,烈燚只觉得脊背生疼。滟淏泠在他面前从未如此失控,即使是玄晖宫的那个夜晚,他依然是克制的,而不是像此时这样,让他真切的感受到了疼痛。
还有那声称呼,也是初次,我的……燚……
下意识的合起双眸,与他的脸颊微微贴合。淡淡的体温,重重的拥抱,还有那个带有一点霸道,带有一点独占欲的称呼,混合在一起,搅乱了烈燚的心绪。说不清是何者,让他的心落入疼痛。也——
将心熨帖的,滚烫。
耳鬓厮磨了一阵,除了那个有些炙热的拥抱以外,两人也没有什么过线的举动。分开之后,心境之间有何变化实在难以说清,加之两人又都是善于掩藏内心之辈。不过好在,表面上看去氛围良好,既没有丝毫的不快,也不像是探讨公事时的正经与疏离。有那么一丝,闲聊的意思。
很久以后,他与他时常在想,如果当时能够再多一些了解彼此的机会,心平气和的长谈几番,是不是就能走上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对了,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向你问清楚,弄不明白这点,我会寝食难安。”想起了一事,滟淏泠随口提出。在烈燚面前,他已经比平日里随性许多。
然而,这还不够,远远不够。他们之间隐瞒的,永远比坦露的,要多得多。
可惜当时谁也不想提及那些,只觉得眼下氛围难得,不忍破坏,而那些隐瞒的东西已经掩藏的太深太深,深到想提都不知从何提起。
听他说了寝食难安四个字,烈燚少有的打趣,“世间还有淏泠想不通的事,这我可真有些好奇了。”
滟淏泠凝望着他的面容,眉静目楚,明明谈不上艳丽,可他就是一看再看,再也舍不得将视线挪开。在遇到这个人之前,他也自认计谋天下无双,世间没有他看不透的事物,打死他都不会想到世上还真有如此睿智的人物。
“我是真想不通。”滟淏泠神色中掺入了些微苦恼,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稚气。“燚,你当时是如何指挥那些民夫的?阻止他们逃跑,倒不算太难,可是你却让那些对军事一窍不通的家伙们列阵。这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是这件事,烈燚自己倒不觉得如何稀奇。“还记得在一路上,我经常与那些民夫谈话么?”
“难道你在那时候已经给他们教授了军事知识?”转念一想还是不对,滟淏泠越来越迷惑。“时间如此短暂,教一些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有可能,但是列阵这样高深的技巧,绝无可能。再说了,在开战之前你也不可能预见到将要使用的阵型,怎么能就能那么巧合?”
无法预测开战时会遇到哪一种,便只能教会那些民夫所有的基本阵型。短短数日,真能做到这样的事?
第三十四章 何德何能 (2142字)
为了滟淏泠脸上的惊骇,烈燚不由失笑。“你想多了,哪里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我所用的,不过是最简单的方法而已,任何一支军队中都会使用的方法。”
滟淏泠更加想不通,最简单的方法?简单的方法倒是不少,可他想不出有哪一种可以解决这个难题。这一次,他也不再说话,只管用无比热切的目光盯着烈燚。
“淏泠,就拿羽檄军举例,难道你能保证军中每一个士兵都能熟记全部阵法?”人的天资能力有优劣之分,有聪明之徒,自然就有愚蠢之辈,没有一个将领可以保证这一点。烈燚继续追问,“就因为不是每个士兵都能熟记阵法,难道你就不行军打仗了么?”
滟淏泠先是一愕,转念往深里一想,便已经明白了烈燚所指。“不见得每一个士兵都能做到,但是他们有指挥官,上至将军,下至士官,层层指挥之下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燚,这就是你所用的办法?”
见他又惊又喜,眸子里浓烈的色彩全然不同于面对旁人时的冷淡,烈燚明白,这般的滟淏泠只有他见过。很多时候忍不住希冀,滟淏泠也能将这份情感分给众人,既然是帝王,就要润泽苍生。
而对于他烈燚,只要留下一分,一分就已经足够。
心中纷乱,面容上却是丝毫不露,勾唇莞尔一笑,烈燚还是回到正在探讨的事情上。“就算是普通的民夫之中,也会有能力比较突出的,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个小团体中的领导者。在茫然之际,其他人会自然而然的以这些领导者马首是瞻。”